丈夫帶著我們一家三口去戈壁灘,同行的還有他的初戀。
黃昏時分,兒子樂樂突然發高燒。
我打電話讓他帶兒子去醫院,他不耐煩的答應。
我抱著兩歲的兒子在黃沙中等待,直到淩晨,等來的卻是兒子冰冷的屍體。
殯儀館裏,我抱著兒子的骨灰哭幹了眼淚,丈夫卻打電話說沒看到我和兒子。
“你把兒子帶到哪裏了?”
“寧姐,我隻是想要看一下詩裏的景色有多美,你要怪就怪我吧。”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真的很美,你沒來太可惜了。”
詩情畫意,想想也知道確實美。
但丈夫不知道,看美景的代價卻是他自己兒子的生命。
“就因為你們看落日,樂樂他高燒不止,現在已經......”
丈夫不耐煩的打斷我。
“夠了,你現在都會用樂樂來騙我了,我真是看錯你了。”
1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跟賀雲的結合注定是個悲劇。
我追了他三年,他答應我的那天,我站在雨中幸福的大笑。
在一起後,我害怕失去他,拚了命的對他好。
他喝醉回來,不管多晚我都能在第一時間給他送上一碗醒酒湯。
為他洗淨渾身酒氣的衣服,用溫水替他擦臉,讓他能夠睡得安穩。
我每天都在圍著他轉,隻有在我身心俱疲的時候才意識到我也是個人,也會累。
盡管如此,我從不敢找他傾訴。
他要我們隱婚,我興奮的睡不著覺,第二天拿到紅本的那一刻才發現這是真的。
我們竟然真的結婚了。
兩年前,我們的兒子出生,我總以為那是我們愛的象征,愛情的結晶。
但現在看來,並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他的心始終在他初戀夏雲那邊。
這些年,我不知疲倦的付出,付出了我的一切,甚至兒子的生命。
可現在才知道真相,已經太遲了。
我抱著樂樂的骨灰,在茫茫戈壁灘上走著。
樂樂隻有四歲,屬於夭折,隻能找個沒人的地方草草安葬。
這裏就是個不錯的地方,黃昏時,我抱著他看到了詩中的景色。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真的很美。
一塊大石邊,我把樂樂的骨灰葬在了這裏。
我突然聽到有腳步聲,轉頭一看,竟然是賀雲和他的初戀穆曉玲。
“阿雲,這裏就不錯,景色多美。”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想要繞路走開,賀雲卻已經發現了我。
他語氣中的不滿和責備不加掩飾。
“你怎麼在這兒?”
“我跟你說過,不要老是跟在我後麵,你這樣真的很讓人窒息。”
顯然,他覺得我是跟蹤他來的,他甚至沒注意到我們的兒子不在身邊。
我不想做無意義的爭吵,轉頭要走。
穆曉玲卻攔在了我身前。
“寧姐,我想你是誤會了,我跟阿雲隻是想再看一次落日再回去的。”
我不想聽她的解釋,他們想幹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擦了擦眼淚,坐在大石頭邊坐下,想要再陪樂樂一會兒。
“你發什麼瘋!”
賀雲衝我發怒。
他總是這樣,在我和穆曉玲之間,永遠選擇站在穆曉玲身邊。
穆曉玲一臉笑意的盯著我,笑容中,滿是挑釁。
“對,我就是瘋子!”
他呆住了,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硬氣的跟她說話吧。
畢竟以前的我,連跟他說話都不敢大點聲。
“寧姐,都怪我,你打我也好罵我也行,千萬不要對阿雲發火。”
穆曉玲說著就跪在了我麵前,低著頭裝出一副任我打罵的樣子。
我看著她裝模作樣,心中惱怒。
如果不是她,我兒子怎麼會耽誤就醫?
她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為了樂樂,她也應該被打。
我剛把胳膊抬起來,還沒落到穆曉玲的臉上,就被賀雲一把抓住了。
“夠了!你還要無理取鬧到什麼時候?”
“為了跟蹤我,連兒子都不管了。”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跟曉玲隻是朋友,你怎麼這麼小心眼?”
朋友?他們總是以朋友的名義做著情侶的事。
我這個正牌的妻子,更像是他們感情的調味劑。
她生病了,他拿著剛給我買的藥馬不停蹄的去照顧她。
她喝醉了,他丟下過生日的兒子飛奔過去接她。
就連這次來戈壁灘,也都是因為穆曉玲提議。
聽到賀雲說要帶我去旅遊時,我還很高興。
對樂樂說爸爸要帶我們去旅遊。
他們怎麼對我都可以,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害死我們的兒子。
我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卻感覺那麼的陌生。
“賀雲,我們離婚吧。”
2
“你說什麼?離婚?”
他滿臉不可置信。
也許在他的認知裏,我這個隨叫隨到,任勞任怨,毫無尊嚴,隻知道纏著他的妻子。
永遠不會有跟他提離婚的那天。
“寧姐,就因為阿雲陪我看日出,你就要離婚,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穆曉玲藏著嘴角的笑意,刺激著我,她等這一天等太久了。
隻要我們離婚,她就能馬上上位。
我冷冷的看著賀雲。
“沒錯,離婚。”
賀雲深吸了一口氣,他極力壓製著怒意。
“你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個兒子,離了婚你怎麼跟樂樂交代?”
我的心好像抽了一下,好痛。
他竟然還有臉提樂樂。
生下樂樂後,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他能夠健康快樂的長大。
每次賀雲離我們母子而去找穆曉玲,我都會在樂樂麵前說爸爸忙。
在他眼,爸爸是最厲害的人。
可是樂樂,昨晚害你死的正是你最崇拜的爸爸。
“交代?離婚,就是我對樂樂最好的交代,我不能容忍你繼續做他的爸爸。”
我邁著大步離開,身後傳來賀雲的怒吼。
“林寧,你敢跟我離婚,就別想再見到樂樂了。”
我衝他慘笑,眼中流出淚水。
他說的沒錯,我確實別想再見到樂樂了,因為我們的樂樂已經不在了。
我步履不停,直至消失在了賀雲的視線。
3
這天,是樂樂的頭七,戈壁灘竟然也下起了小雨。
我撐著傘來看兒子,卻被人攔下。
“前麵正在施工,請勿靠近。”
施工?戈壁灘有什麼可施工的?
我抬頭望了一眼,果然有人挖掘機在來回擺動。
看著一塊塊石頭被清除,我扔了傘,發瘋似得衝了過去。
樂樂就是被埋在施工的地方,我不能讓他們毀了樂樂的墳墓。
“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
我衝到挖掘機的下麵,死死抱住埋葬樂樂的石頭。
因為樂樂屬於夭折,不能夠立碑,為了防止找不到他,我特意將他埋在石頭下麵。
用這塊大石頭當做樂樂的墓碑。
“林寧,你怎麼在這裏?”
賀雲突然衝到了我麵前,將我拽了起來。
“我說這幾天怎麼找不到你,原來是跟蹤我來了戈壁灘。”
我猙獰著質問賀雲:“你要幹什麼!”
他的回答中滿是不悅。
“曉玲說這裏的景色很美,準備在這裏投資旅遊項目,有問題嗎?”
為了穆曉玲,他害的樂樂丟掉了性命,現在,還要攪得她不得安生!
難怪戈壁灘會下小雨,一定是他讓兒子傷心了。
我渾身都在顫抖,雙眼通紅。
“你混蛋!”
穆曉玲攙著賀雲,冷眼看著我。
“寧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阿雲在一起,但我們都是為了你們。”
“是阿雲說要賺錢給你們母子花,我這才向他建議開發旅遊項目。”
賀雲先溫柔的看了看穆曉玲,而後轉頭冷聲說道。
“爭風吃醋能到這個地步,林寧,你太讓我失望了。”
賀雲一聲令下,挖掘機的轟鳴聲再次響起。
一下子掀翻了樂樂棲身的大石頭。
用來裝骨灰的盒子暴露出來。
骨灰盒上沒有照片,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樂樂的骨灰盒。
我瘋了一樣衝到樂樂的墳邊,把骨灰盒抱在懷裏,不顧我頭上隨時準備落下的鋼鐵機器。
“滾!你們都給我滾!”
我瘋狂的大叫著,如同一條瘋狗。
“停!”
此刻,賀雲的麵色陰沉到了極點。
“林寧,我警告你,快點讓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休想!除非我死!”
我的聲音中帶著哭腔,卻又堅定無比。
穆曉玲凶惡的眼神撕咬著我,事到如今,她也不裝了。
“林寧,你哭錯墳了吧,死的又不是你媽!”
“把她給我抓過來!”
幾名工人氣勢洶洶的衝我而來,抓住了我。
“把她手裏的臟東西扔了。”賀雲繼續吩咐。
“樂樂,不要,那裏麵是樂樂。”
我噙著淚水,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他。
幾個工人把樂樂的骨灰盒奪走,無情的拋在空中。
骨灰盒重重的落在地上,濺起泥沙,伴隨著我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我顫抖著,一股巨大的悲痛席卷而來。
樂樂,對不起。
媽媽沒用,媽媽連你的墳墓都保不住,是媽媽沒用......
骨灰盒滾到穆曉玲腳邊,被她一腳踢開。
“我當是什麼呢,就一骨灰盒啊,看你哭成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是你兒子呢。”
我顫抖著下巴,掙紮著朝她衝了過去。
“還給我!”
我用盡了全身力氣,就要把她掀翻,搶回樂樂的骨灰盒。
幾乎是一瞬間,賀雲護住了她。
而骨灰盒,不慎落地,骨灰灑落一地。
雨越來越大了,瞬間就把樂樂的骨灰衝散。
我跪在地上,嘗試將混合著雨水和泥土的骨灰捧回骨灰盒裏,但那無濟於事。
絕望,無助,在這一刻將我包裹。
賀雲為穆曉玲撐著傘站在我麵前,高高在上的凝視我的狼狽。
他的語氣冰冷,眼神淩厲。
“你到底在發什麼瘋,還不快給曉玲道歉。”
我隻是冷冷的看著她。
我的冷漠叫賀雲再也忍不住怒。
“你再給我發瘋,我就讓樂樂來,讓他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我依舊無動於衷,樂樂最後的一點骨灰被衝走,我的心也跟著死了。
我趴在雨中,任由大雨衝刷著身體。
賀雲連著打了好幾通電話出去,都沒人接聽。
“奇怪,樂樂不在家嗎?”
他不知道樂樂已經不在了,去世的人怎麼可能接電話呢。
“這就是你帶的兒子,整天就知道貪玩,以後樂樂我會找人帶。”
他衝我撒完氣,接著又給助理打去了電話。
“去找一下樂樂,把他帶來戈壁灘項目?”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
“賀總,您的兒子,已經去世了,今天正好是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