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懷孕六個月，我遭遇車禍差點一屍兩命。

奄奄一息的我，清晰的聽見門外丈夫和醫生的談話。

“裴總，用死嬰入藥救人的法子治標不治本，您真的還要繼續嗎？”

“我和她結婚，就是為了用她的孩子當藥引子救小婉，當然要繼續！”

醫生苦口婆心的規勸，

“沈小婉的病是治不了的，用再多藥也隻是延緩死亡而已。”

“哪怕隻能多活一日，我也要繼續救她！”

我頓時如墜冰窟，原來所謂的幸福婚姻下，竟然隱藏著如此陰謀。

愛是他的麻醉劑，為了掩飾他揮向我的屠刀。

我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心裏無盡苦澀。

“既然你的目的是它，那我把它送給你就是了。”

1

我動了動手指，發現身上的麻藥功效還沒有散，我暫時隻能感覺到輕微的腹痛。

但想要起身還是有些困難，隻能躺在這任由寒意從胸口蔓延。

外麵不知道我醒來的人，還爭論的熱火朝天。

“裴總，沈小姐的病根本不是靠這種偏方能治的！”

“夫人五年沒了六個孩子，她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裴璟明冷哼一聲，

“她撐不住了也要撐！這些年我給她弄了多少補身體的好東西，就是為了能給我多懷幾個藥引子。”

“如果不是我把她救出來，她說不定被她那個死爹賣給誰了！”

我整個人涼的像具屍體，那個配不上我稱之為父親的人，要把我賣給地痞流氓頂賭債。

裴璟明像救世的神明一般出現，大手一揮就救下了我。

那時我以為我獲得了重生，現在看來不過是落入到另一個地獄中。

“她過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付出幾個孩子怎麼了？”

“能和我孕育新生命，給我心愛的小婉續命，她應該感受到榮幸！”

黎醫生深深歎了一口氣，

“裴總，夫人和您在一起五年一直恩愛有加，您就不怕她知道真相之後崩潰嗎？”

“她不會知道的。”

“隻要小婉還需要吃藥，那她的存在就一直有價值，我就不會讓她知道。”

眼淚在無聲滑落，我想不通為什麼會是我經曆這一切。

沈小婉是裴璟明名義上的妹妹，他還領著我去探望過她。

怪不得每次我懷孕，都要先去見沈小婉一麵，原來是去讓她驗貨的啊。

“夫人這次受傷很嚴重，下次有孕恐怕很難了。”

“怎麼可能？我特地交代要撞車要輕一點，連孩子都是剖了取出來的，怎麼可能會傷到子宮？”

黎醫生無言，隻是深深歎息著離開。

裴璟明則是轉動門把手，走了進來看見假寐的我。

他滿眼擔憂的看著我，寵溺的拉上我的手，悉心安慰。

“沒關係的妍妍，孩子我們還會有的，隻要你沒事就好！”

豺狼落下眼淚，炙熱的滴到我臉頰上，我配合的睜開了眼。

“妍妍你終於醒了！”

他望向我我時，眼裏滿是失而複得的深情，讓我都一時間陷入恍惚。

剛剛我聽到的話，到底是真實發生的，還是我無端臆想出來的？

“妍妍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趕快去叫醫生。”

此時麻藥的效果已經減退，腹部劇烈的撕裂痛提醒著我。

剛剛的一切都不是夢，我真的又失去了我的孩子。

原本清瘦白嫩的腹部，現在縱橫分布著六道傷疤，猙獰可怖，在雨天會隱隱作痛。

大腦一陣混沌，恍惚間仿佛聽見無數孩子在叫。

“媽媽，媽媽！”

2

“妍妍？妍妍你怎麼了？是傷到頭了嗎？”

裴璟明的呼喊才將我從恐怖中喚醒。

我輕輕的搖頭，眼前人不再是心上人，失去的孩子們仿佛在看不見的地方啼哭。

“我好疼。”

“哪裏疼？！是車禍的時候撞到了嗎？！”

裴璟明著急的查看，伸手就按了呼叫鈴。

“醫生！醫生快來！我老婆不舒服！”

要不是親耳聽到那些血淋淋的事實，隻眼前這一幕，我是絕不會相信裴璟明不愛我的。

更是到死也不會想到，他娶我不過是為了讓我懷孕，用我來不及出世的孩子，去給沈小婉做藥引子。

我微微抬手攔住了他，虛弱的指向腹部。

“這裏，刀口很疼。”

“五年六道刀口，我現在都分不清是哪一道在疼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說出這句話時，我竟莫名的對死亡還隱隱有些期待。

是不是死了就不用在經曆這一切了？我就能夠解脫了？

片刻後瞬間反應過來，該死的人和作惡的人還沒死，我一個受害者為什麼要死！

裴璟明眼神悲痛，輕輕貼上我的臉安慰道。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好好休養，不要太難過，總會有我們愛情的結晶的。”

我心裏痛得流出血來，沒有愛情又那裏會有結晶。

我絕不會再有下一個孩子，不會再送自己的孩子進別人的藥碗裏！

黎醫生聽到呼叫鈴趕了過來，手裏拿著我的檢查報告，麵色很不好看。

“什麼情況？裴夫人那裏不舒服了？”

我剛想搖搖頭說我沒事，裴璟明已經眼疾手快的躲過報告單。

多次懷孕，我對報告單上的陰影再熟悉不過了。

“妍妍這是又懷孕了？！”

裴璟明興奮的聲音響起，而我的心瞬間涼透了。

顫顫巍巍的開口，

“我又懷孕了？我不是剛剛出了車禍失去了我的孩子嗎？”

“怎麼會這麼快又懷孕了，是不是你們搞錯了，我......”

“妍妍！”

裴璟明打斷了我的詢問，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你不喜歡我們的孩子嗎？”

“還是說你不想給我生孩子？你已經不愛我了嗎？”

他的悲痛已經無法喚起我的共鳴，我心裏隻有冷漠和痛恨。

我們的孩子？說的這麼好聽，還不是一個個親手毀掉他們！

我懷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要不足月就要出現意外，被你們取出來做成藥！

“這不是孩子。”

黎醫生堅定開口，澆滅了裴璟明的興奮，燃起了我的希望之火。

“是子宮肌瘤，已經很大了，必須立刻手術摘除。”

我苦笑出聲，眼淚滑落不知是喜悅還是難過。

不是孩子，他能逃過一劫，但我終究逃不過這一劫了。

“那就摘了吧，我同意。”

我蒼白的臉上揚起微笑，看上去苦澀無比，但我是真的開心。

“不行！摘掉了你就不是個完整的女人了！我絕不會讓你受這種磨難的！”

裴璟明信誓旦旦向我許諾，然後轉頭拉著黎醫生離開了。

3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久到麻藥的藥效全部過去，我能忍受著劇痛下床活動。

裴璟明還是沒有回來，所以我決定趁此機會出去找找我的孩子。

他大概已經沒了生命，但我想看看他。

一連六個，全是意外小產，我連一麵都沒見過，連是男是女都要聽裴璟明的轉告。

偌大的醫院，此刻竟是如此空曠，走了幾分鐘連一個人都沒碰到。

直到我看見鐵柵欄，單向鏡子的那頭是正常醫院，這頭是專門為我準備的煉獄。

我苦笑一聲，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冥冥之中，我發現走廊盡頭有一處暗門。

我鬼使神差的推開門，漆黑的甬道亮起幽綠色的安全通道燈。

血液的味道架在在冷空氣裏，直撲麵門。

我順著甬道走，終於看到光亮，裏麵是繁忙的人群。

穿著白大褂正在對比各項數據，沒人注意到我這個外來客。

實驗台上，一個看不出人形的橢圓形物體。

一些部位已經消失，附近的機器裏產出類似中藥粉末般的東西。

一陣風吹來，粉末飄起。

“快把窗戶關上！每一克藥引都極其珍貴，少了一點裴總都得要我們的命！”

我快步跑回醫院走廊，靠著牆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心臟仿佛要崩出來了。

藥引，那些粉末就是剛剛從我體內取出的孩子。

強烈的反胃感來襲，在慌張中我躲進一處診室，卻沒想到剛好有人進來。

是裴璟明和黎醫生。

“隻切除肌瘤不行嗎？沒了子宮我還要她有什麼用？！”

“肌瘤已經很嚴重了，就算不切除子宮也很難再有孕了，放過她吧裴總。”

裴璟明沉思片刻，神情極其認真，

“那每個月從她身體裏取出來卵子呢？借腹生子的功效一樣嗎？”

“要不是她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和小婉的高度吻合，我也不至於寶貝她這麼多年，現在要是連卵子都不能用，我不是白養她這麼久！”

此刻我才知道，為什麼他要從貧民窟把我救出來。

沉迷了五年的王子童話，揭開麵紗後卻是如此血淋淋的事實。

“就這麼決定了，我養著她，每個月取一次卵，借腹生子效率還能快一點！”

裴璟明的語氣變得無比輕快，我在他口中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工具。

“快點安排下去，她怎麼樣不重要，把卵巢給我保護好！”

我苦笑一聲，從桌下站起，隨手拿起桌上擺著的三十五厘米取卵針。

“妍妍？！你什麼時候來的！你要幹什麼！”

我舉起取卵針，用力刺入我的腹部。

“既然你這麼想要，那我就全都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