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棺材匠。
我給王生的母親做了一副上好的棺。
下葬那天,棺材竟意外翻倒在地,露出女人麵目驚恐四肢扭曲的身體。
而棺材內部滿是指甲抓痕和血跡。
王生見狀急不可耐地控訴我。
“都怪你做的棺材質量太好,害我老母親慘死!”
“高涵!你做的什麼棺材,害死我媽!”
王生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他老子王大發抽著一杆煙,渾濁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卡痰的煙嗓難聽至極。
“我兒子說得沒錯,你把棺材造這麼結實,就沒想過萬一人沒死透活過來了怎麼辦?”
看到王家老子和小子都不分青紅皂白指責我,我恨得咬牙切齒,但還是耐著性子辯駁。
“棺材送到你家的時候可沒有上釘子,現在這棺蓋上有足足七道釘眼,難不成是老人家活過來自己釘上的?釘完她又怎麼躺回去的?”
王生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嘴硬道:“是我和我爸釘的又怎樣?釘上也是為了保護我媽,萬一有偷屍賊怎麼辦?”
他說著說著逐漸有了底氣,語氣也越發狂妄:“要不是你把棺材做這麼厚實,我媽在裏麵喊救命我們怎麼會聽不到?”
“對!”
王大發把煙杆狠狠一抖,篤定道:“是你害我死了婆娘,你不僅要賠錢,你還得給我當新老婆,不然就把你送進大牢!”
六十多歲的老頭想讓我給他當老婆,實在是恬不知恥,不可理喻。
我家祖上三代從事手工棺木的營生,到我這兒已經是第四代了。
高家幾代棺材匠都是有口皆碑。
這片地方誰家有老人都得找我們家訂做,從來沒遇見過因為棺材質量太好被碰瓷的事兒。
幾代人積累下來的名聲,我怎麼能忍受他們的空口汙蔑。
我仔細回想起這件事的不對勁。
半個月前,王生找上我,說他媽快不行了,要我打一副棺材。
王生的媽叫芝娘,沒有姓,精神不大正常,但認字兒。
這個歲數的人不僅認字還能讀書看報,所以村裏一直傳言芝娘以前是個大學生。
她腦袋瘋了以後走失,被王大發收留,才過了一年就生下孩子。
對於這種說法我一直很是鄙夷。
說得好聽叫收留,其實是娶不到老婆就拐走侵犯了一個精神病人。
芝娘清醒的時候很安靜柔和,喜歡在太陽底下看書。
我爺爺是村裏為數不多的文化人,因此芝娘總喜歡來我家借書或是蹭飯。
一來二去我們家也把芝娘當成了半個親人,還讓我認芝娘做了幹媽。
因為王大發總是打她,加上芝娘前麵生了七個女兒都被送走,王生是第八個。
芝娘不喜歡那個家也不喜歡她兒子,反而更喜歡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幹女兒。
我是芝娘看著長大的,她總碎碎念“真愛,真愛涵涵”,來我家借書時總要給我帶一些小玩意兒。
一撮狗毛、一根貓的胡須、一片蟬的翅膀、一朵山茶花之類的。
正因為這份感情,我得知芝娘快要咽氣的消息很是傷心。
造棺材時用了最好最貴的不落葉柏木,雕上芝娘喜歡的花鳥蟲魚、小貓小狗,再細致地打磨上漆。
平時我做一副棺材需要三天,這次卻整整花了五天。
活著混好房子,死後混好棺材。
芝娘生前沒過過好日子,死後我隻能盡力給她做一副好棺材,讓她在地底安心。
我沒要王家的錢,就當是我這個幹女兒孝敬給芝娘的。
沒想到我的一片好意竟招惹上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