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事故,準前夫傷到腦部。
淤血壓迫神經,他丟了前十年的記憶。
忘記了我們是如何相看兩厭。
當著我的麵把離婚協議書撕的粉碎。
我漠然的回應他對我的控訴,平靜的闡述:
「離婚是你提的。」
1.
崔時舟當著我的麵將離婚協議書撕的粉碎,不解和慍怒充斥他整個心室。
他強忍著脾氣執著的攥住我的手腕,垂眸抬眼間紅著眼語帶懇求。
「這是什麼愚人節整蠱節目嗎?」
「我一覺睡醒所有人都告訴我已經過去了十年。」
「可這十年所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荒謬了,知微,我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呢?」
失去記憶的崔時舟好像真的又回到了十年前,與我記憶中十八歲少年的身影無限重疊。
恍惚間有一瞬間,我竟真的覺得是當年那個愛慘了我的崔時舟又回到了我身邊。
隻可惜失憶的是崔時舟,不是我。
我清楚的記得崔時舟第一次和我表白時的赤誠與笨拙,在鋪滿鮮花蠟燭的夜晚,他也是如現在一般小心翼翼的懇求。
「知微,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在得到我首肯時,崔時舟高興的幾乎要蹦起來。
從前的崔時舟一直是最完美的男友——不會忘記每一個紀念日與節日,變著花樣的給我準備驚喜。
我想要什麼,哪怕隻是順口提一句,哪怕隻是不經意的瞥一眼,他都會想盡辦法送到我的手上。
我們一畢業就領了證,旁人總笑他英年早婚,他卻說我們是佳偶天成。
那時候他看向我,眼神比星空還要閃爍。
他說,最愛的人就應該想盡辦法留在身邊。
崔時舟將這句話奉為圭臬。
十年如一日。
所以當最愛的那個人從我變成了別人的時候,他也理所應當的要為那人爭一個名分。
我垂眸緘默,隨意的將鬢角的發絲別到耳後。
抬手間露出一節白皙的腕頸。
一條猙獰醜陋的疤痕橫臥,那是我曾為挽留崔時舟不留餘力的證明。
2.
如果不是崔時舟的母親聲淚俱下的懇求,我們恐怕直到領離婚證那天之前都不會再碰麵。
我和崔時舟沒有孩子,他自知有愧對不住我,財產分割方麵予取予求。
從我鬆口到擬定離婚協議,都是雙方律師會晤協商。
偏偏在最關鍵的節骨眼兒出了意外——失憶的崔時舟不肯離婚。
我倒是不急於一時,大不了起訴離婚,可崔時舟的新歡卻等不了。
在崔時舟住的那間病房外,我見到了很久不曾謀麵的陶桃。
崔時舟發脾氣不許她進門,她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站在病房門口,無措的掉著眼淚。
後來我從病房出來,陶桃在走廊拐角截下我,沒說兩句話就聲淚俱下。
「知微姐,你高抬貴手,孩子不能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我給你跪下了還不行嗎?」
來往的病患與家屬不少,她這一嗓子將無數圍觀群眾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我明白她想做什麼,卻沒有阻止,冷眼看著她頂著議論跪在了我麵前。
「知微姐,算我求你。」
她哭的我見猶憐,梨花帶雨。
對比之下更襯托出我的視若無睹是多麼冷血無情。
這些年我在她手上栽過很多次,也漸漸悟出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腦子的。
「陶桃,你確實早就應該好好跪在我麵前懺悔。」
3.
我比崔時舟更早認識陶桃。
她比我小三歲,是我的直係學妹。
我大四那年她剛入學,生的乖巧可愛,總會追在我身後甜甜的喊學姐。
她畢業的時候,我的工作室在業內已經小有名氣。
不誇張的說,陶桃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相當於半個徒弟。
那時的我大概不會想得到,是我自己引狼入室。
第一次帶陶桃見崔時舟的時候,崔時舟還很訝異。
一頓飯吃的還算融洽,我心疼小姑娘背井離鄉孤身一人,對她格外照顧。
以至於事後崔時舟偷偷拈酸吃醋,說我對他都不曾這般細致。
彼時是我們在一塊兒的第七年,結婚都有三個年頭,早就褪去熱戀期的黏膩。
我好笑的鄙夷他:「怎麼連小姑娘的醋你都吃。」
結果時隔數月,崔時舟將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我。
自從開了先例,陶桃便不著痕跡的融入了我和崔時舟的生活。
她總說感激我的提攜與幫扶,主動包攬我家的家務。
隔三差五就要來拖一次地,不忙的時候也會下廚露一手。
崔時舟和陶桃因此熟絡。
漸漸的,我頻繁的從崔時舟口中聽他提起陶桃。
崔時舟自從畢業後就逐漸接手了家裏的公司,近年來為了擴張業務經常忙的腳不沾地。
有時候連我前一天交代的事情他都會忘記,卻能記住陶桃如何如何。
崔時舟卻隻是笑著安撫我:
「不是你說想多照顧她,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畢竟是你的師妹,她在這邊無依無靠,作為師姐背後的男人,幫忙不是應該的?」
他打趣我,怎麼連小姑娘的醋都吃。
我當時也隻以為是我多心。
直到親耳聽見陶桃向崔時舟表白。
「崔哥,其實我從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偷偷喜歡你很久了。」
「我知道,你已經有知微姐了,所以我告訴你不是為了肖想什麼,我隻是不想給自己留遺憾。」
那天是我生日,不久前我的作品送去參加業內相當有名氣的比賽,昨天剛收到成功入圍的消息。
於是正好將生日宴和慶功宴合在一塊兒辦,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
陶桃是在結束後崔時舟開車送她回家的時候表白的,我就睡在副駕駛座。
我向來一喝酒上頭就犯困,但並不代表就醉死過去了。
所以,我全聽見了。
4.
我對感情有很嚴重的潔癖,崔時舟是知道的。
所以哪怕親耳聽見他拒絕了陶桃,我也沒辦法容忍惦記我老公的女人,整天在我們眼皮底下晃。
我向陶桃提出辭退的意思,她也是像現在這樣楚楚可憐:
「知微姐,崔哥他告訴你我喜歡他了?」
「我發誓我真的不會破壞你們的感情的,求求你別辭退我。」
她一再打感情牌,將自己偽裝成弱小無助的受害者。
我雖然沒有改變主意,卻答應她會替她另找一個好去處。
可沒想到的是,陶桃不僅跟我哭,也向崔時舟哭,更向所有不知情的人哭。
「知微姐,我不會跟你搶崔哥的,求求你讓我留下吧。」
「我願意繼續把所有的作品都交給你,你可以繼續用我的所有創意,求求你讓我留下吧。」
陶桃這一席話,不僅將我和她之間那點不為人知的齟齬盡數抖落,還隱隱給我扣上一頂莫須有的帽子。
我怒不可遏:「什麼意思?什麼叫繼續用?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對比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我,陶桃顯然是早有籌謀。
不僅說辭嚴絲合縫,就連證據都一一偽造充足。
她更拿出相似度極高的草圖,說我參賽入圍的那副作品也是出自她手。
而人證,卻是我的丈夫,崔時舟。
「那天晚上,崔哥就在我身邊看著。這確實是我的靈感我的設計,隻是知微姐對我恩重如山,她想要用我哪有不肯的?」
我不敢置信。
渾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一刹那聽不見任何聲音。
隻有刺耳的耳鳴聲。
在創意剽竊的罪名向我砸來的時候,我仍舊艱難的看向崔時舟。
說來可笑,他已經很久不曾來過我的工作室了,難得踏足卻不是為了我。
「這件事我回頭再跟你解釋,但是知微,我確實親眼看見陶桃的設計。你不該為了虛名,盜用別人的作品,那畢竟是不屬於你的。」
5.
我不知道崔時舟和陶桃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可我無比清楚的是,從信任崩塌的這一刻,我和他將注定不得善終。
陶桃借我做跳板一躍而上,創意剽竊這種事情一旦被沾染,就不可能輕易洗的幹淨。
我可以堅信問心無愧清者自清,可眾口鑠金流言蜚語會不斷的化作飛刀刺向我。
這場鬧劇,最終以我關閉工作室收尾。
人在閑著的時候就會變得格外的敏感多疑,可爭吵除了消磨感情並沒有任何額外的意義。
後來,崔時舟即便嘴上說著相信我,心裏的天秤也逐漸偏移。
在他的認知裏,是我對不起陶桃。
所以,後來和陶桃的數次交鋒裏我十有九輸。
在偏心麵前,我不可能鬥得過。
我見過崔時舟愛我的樣子,所以一眼就能分辨他不愛的樣子。
其實早在我鬆口的一年前,崔時舟就已經向我提出了離婚。
他說與其相看兩厭互相折磨,不如一拍兩散。
他坦白自己出軌的那天,格外坦誠。
陶桃設計過我很多回,導致崔時舟總覺得我不肯放過她。
而近段時間,他看我總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崔時舟不知道的是——
他第一次因為心軟,摟著陶桃忘情擁吻的時候,我在一旁的樓上隔著玻璃將一切盡收眼底。
之後每一個他借口應酬去見陶桃的夜晚,我或收到後者發來的視頻,或收到挑釁的圖文。
最刺激的一次,我甚至在他們親密時接到了電話,然後默不作聲的聽完了全程。
崔時舟不知道的是,我們每一次爭吵,都不是空穴來風。
而我那時也不知道,我懷孕了。
我無法接受崔時舟離婚的請求,當天夜裏躺在浴缸中割了腕。
「沒有離婚,隻有喪偶。」
我病態的想要用死來威脅他留下。
我沒死成,孩子沒了。
從那以後,崔時舟果然不再提離婚的事。
我們終於度過了歇斯底裏,徹底相看兩厭相對無言。
熬了一年。
在得知陶桃懷孕的那天。
我選擇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