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辛苦打完第三份工，意外刷到女兒新發的朋友圈。

【媽媽，人生是曠野。】

配圖，是她和酗酒家暴前夫的合照。

我簡直快被氣瘋，衝到學校質問。

女兒卻理直氣壯：「我根本不想要你這個嚴格的媽媽，如果不和爸爸複婚，我們就斷絕關係！」我徹底心寒了。

悄悄兌換好千萬彩票，不再聯係她。

幾個月後，女兒在我家門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媽，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精疲力盡回到家。

我第一時間給女兒轉去四千塊生活費。

雖然一天打三份工很累，但是看到女兒越來越漂亮，性格也開朗許多，我真的很高興。

閑得無聊，點開朋友圈刷了幾下。

【媽媽，人生是曠野。】

看見這段文字，我嘴角笑意猛地僵住。

這條是女兒發的。

配圖是一張合照。

她笑容燦爛，伸手比耶。

身後是碧藍色大海，身邊體態肥胖的中年男子將她摟住。

那張臉。

好眼熟。

有一瞬間，我感覺是工作太累出現了幻覺。

揉了揉眼睛，卻還是看見那張合照。

那個男人我死都不會忘。

婚姻期間，對我實行家暴，常年酗酒把我賺來的辛苦錢拿去賭博。

就連女兒身上，都還有他用鞭子打下的傷疤。

我想也沒想，保存照片。

正想發給女兒問她是不是AI合成的，微信已經跳來提醒。

女兒領了生活費，開始抱怨：【媽，你能不能找點好工作啊，三份工就賺五千五，根本不夠花的，我連一件三四千的羽絨服都買不起。】

她已經吐槽過很多次生活費不夠花了。

我有些語塞，下意識打出：【對不起。】

我何嘗不想找個好工作，隨手就能掏出一萬塊，給孩子最好的生活環境。

可沒有文憑，年齡限製，很多地方根本不收，隻能找到打雜的臨時工，比如洗碗，又比如發傳單。

那頭見我一直處於正在輸入中。

又忙不迭發來幾句勸導：【媽，要不你換個便宜的房子租，多給我漲五百塊生活費也是好的。】

【你們那一代都是過苦日子過來的，哪裏需要像我們年輕人一樣過得那麼精細？湊合湊合就好了。】

【大不了你找個工地男人合租，偶爾動手動腳也可以忍受，畢竟您都四十多了，哪有便宜能占？】

2

我沉默了。

魔都租房本來就很貴，月租一千三，已經是我目前能找到更好的選擇。

七八百的房子，確實便宜。

可那些房子租金都需要一年交一次，生活費轉給女兒以後，我一個月手裏就一千五。

用兩百塊滿足一日三餐，還要繳納水電，已經很勉強了。

何況。

看著女兒勸我合租的消息，我的心中莫名有些不適。

那些合租案例，網上時常刷到。

女人為了便宜合租，往往最後被占了身子，損失極大。

過得再艱難，我都不願意讓自己身邊躺著個陌生男人。

彎了一輩子的腰，莫名生出幾分反骨來。

我裝作沒看見那幾條文字，發語音問女兒：「盼盼，你朋友圈的合照是惡搞嗎，我記得你最討厭你爸了。」

狹小的出租屋內，我捧著手機等了很久。

時針一分一秒過去，對麵始終沒有回複。

我在心裏安慰自己，女兒應該是去洗澡了，她們學校九點就斷電，確實要早點洗。

可是下一秒。

再度手滑點進她的朋友圈，卻發現那張合照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新朋友圈，來自五分鐘前，配文隻有一個字：【煩。】

有同學問她怎麼了，為什麼看不見那條朋友圈了。

女兒的回複是：【黃臉婆爭風吃醋了，一把年紀還因為爸爸跟我鬧，我無語死，不想和她吵就私密了。】

一時間，我隻覺得大腦嗡鳴，什麼都聽不清了。

十年前我和劉建離婚。

他起初偽裝的很好，騙過了所有人。

直到我生下盼盼，他恨我沒能生個兒子被鄰居嘲笑絕後，動不動就喝酒打我。

趁我睡著，偷偷扒我錢包，把我辛辛苦苦賺的錢拿去賭。

最艱難的時候，我兜裏隻有五毛，麵對上門催促繳納水電費的工作人員，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

記得成功離婚，逃離那個魔窟時。

女兒緊緊握著我的手，立下承諾：「媽媽，我以後一定會勤工儉學，不多花一分錢，讓你過上好日子。」

她說永遠不會認那個人渣爸爸，我們娘倆好好過幸福生活。

她說媽媽你好辛苦，我希望你不要那麼累，長大後我一定會孝敬你。

可現在，她卻在朋友圈吐槽。

【我媽是個黃臉婆，我媽真的好煩。】

我想她在我麵前是斷斷不會說出這句話的。

今天敢這樣回複，大概是認為我看不見這條回複。

她好像忘了我和這個同學加過微信，所以毫不避諱地跟同學吐槽我。

放下手機，我隻覺得心都涼了。

辛苦帶大的女兒，在背地居然這樣想我。

這一刻，我在心中質問自己，多年來的教育方式是不是真的錯了。

3

每天兼職三份工已經叫我心力交瘁。

往往恨不得倒頭就睡。

今天我卻失眠了。

躺在木板床上，望著已經斑駁受潮開始掉牆皮的天花板。

睜眼到天亮。

我想了一夜，還是決定親自去學校問問女兒，為什麼和劉建聯絡。

劉建就像毒，接觸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

我甚至在心中做了無數可能性。

應該是女兒被騙了。

前夫的詭計多端，我早就見識過。

否則女兒怎麼會讓我和陌生男人合租？

所以現在，我絕不能讓她繼續被劉建繼續欺騙下去。

出發路上，我拿尿素袋裝了很多好吃的食物。

顧及她的麵子。

猶豫再三，我去找鄰居借了個好看的大袋子套上。

滿滿一大袋，裏麵全都是女兒最愛吃的鹵味，以前條件不好我很少買來做，現在打工收入穩定，偶爾撿點廢品賺錢，可以給她買了。

在樓下等車的時候，我突然看見朋友圈有一個小紅點。

是女兒新發的朋友圈。

她提到了我。

4

她說：【好想喝奶茶啊，全世界最寵我的人一定會給我買！】

配圖是一張星巴克的新品。

往常看見，我肯定立馬給她轉賬買奶茶了。

畢竟剛離婚那會，條件很不好。

我真的帶她吃了很多苦，心裏也很想彌補。

但是現在我看著她新發的朋友圈，心緒莫名飄回昨天。

女兒篤定我看不見，發朋友圈吐槽我。

那些話語看上去輕車熟路的，她朋友也毫不意外。

大概不止一次這樣了。

我甚至為此第一次感到疑惑。

乖巧的女兒為什麼突然對我不滿。

一個月五千五百塊工資，我就給她四千塊生活費。

住著漏水掉牆皮的出租屋，穿著五年前的舊衣服，拿著兩百的生活費我還要動不動請她喝奶茶，吃瘋狂星期四。

每一分錢，都花在了她身上。

為什麼我把自己養得那麼差？

思至此，我莫名生出一種叛逆來。

記得離婚前，和曾經的閨蜜一直在做暴富的美夢。

鼓起勇氣走進街邊彩票店。

我掏空錢包，掏出撿廢品賺的所有錢。

買了一張四百塊的雙色球彩票。

我知道這大概率不會中。

幸運從沒有眷顧到我身上過。

但我蹉跎半生，實在想為自己花一次錢。

哪怕是無用功。

5

趕到女兒學校時，已經晌午了。

打電話給她，那邊接得很快，上來就是撒嬌：「媽媽媽媽～你看到我新發的朋友圈了嗎，我想喝奶茶，您工作辛苦啦～」

我微微怔了下，隻覺得心一下子暖了起來，聲音也夾雜了幾分笑意：「盼盼，媽媽已經到你學校門口了，你小時候愛吃的那些零食，我都買來了。」

「媽媽現在口袋裏就三十塊車費了，下次請你喝好不好？你下來把零食拿走，讓媽媽看你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有沒有好好吃飯。」

想到女兒撒嬌的模樣，我心裏很溫暖，像是被暖陽治愈了一切。

沒想到聽見我的話。

她語氣一下子重了很多，不可置信問道：「你在我學校門口？你旁邊有沒有人，沒人看到你吧？」

我愣住了。

再回過神，她已經喋喋不休吐槽我很久了。

「你來這裏幹嗎！你又矮又醜，根本不會打扮，太丟人了！」

「別在學校門口等我，你去附近垃圾桶旁邊躲一下，被我同學知道我媽媽長這樣，我還能在學校見人嗎？」

我漲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話了。

下一秒，電話那旁傳來一道熟悉再不過的男聲。

他循循善誘：「乖女兒，不要這樣說你媽媽。」

「你想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嗎？想的話，把你媽媽叫過來聊聊吧，我們老夫老妻，也好久沒見了。」

女兒甜甜地應了聲「好。」

立馬發過來一個地址，用命令的語氣說：「你半小時內趕過來，幫我和爸爸結賬。」

「我真的沒錢了......」

「你怎麼可能沒錢？昨天你剛剛發工資我都知道的，周若英，你還把我當女兒嗎！我這頓飯隻要一千塊你都不願意付，有本事以後別讓我給你養老！」

我拿著手機，愣愣聽著她罵人。

明明是太陽天。

我卻覺得渾身都冰冷下來，像是進入冰窟，凍得無法動彈。

另一隻拎著尿素袋的手，也不知何時垂了下來。

彰顯我的無措。

與失望。

6

我從小是個孤兒。

作為沒有娘家人撐腰兜底的家庭主婦，起初我根本不敢離婚。

因為收入來源不穩定，我根本爭不到撫養權。

直到女兒八歲那年，劉建喝得酩酊大醉。

他不滿我沒能招待好他的酒肉朋友，死死扯著我的頭發在地上拖行，一個接一個扇我耳光。

我很怕，也很委屈。

偷偷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畢竟劉建隻給了我五十塊買菜費用，能做出四菜一湯已經很不錯了。

他像是預料到我要報警。

一把奪過手機摔在地上，罵得唾沫橫飛：「滾，不要臉的賤人，還想報警？」

「生不出兒子的母雞帶了個小倀鬼，你以為除了老子還會有人要你嗎！」

「白日做夢！」

拳頭一個接一個落在我身上。

身體傳來陣陣火辣辣的劇痛。

我很怕，隻來得及把女兒藏進衣櫃裏。

沒有手機報警，沒有鄰居可以呼救。

我蜷縮身體，承受數不盡的毒打。

不知過了多久，沒有拳腳落在身上，我才晃晃悠悠起身。

劉建醉酒後打我太狠，吐了一地汙穢。

他歪歪扭扭躺在床上，鼾聲如雷。

衣櫃門被人小心翼翼打開。

我處於極度敏感，嚇了一激靈。

就見女兒從衣櫃出來，緊緊牽著我的手說：「媽媽我跟你走，我們不要爸爸了，他就是個壞蛋。」

這句話給了我離婚的勇氣。

最後我淨身出戶，才爭得女兒的撫養權。

我以為之後就是數不盡的好日子。

7

「媽，你聽到沒？」長大的女兒很不耐煩問。

我終於從回憶中脫身，心底悵然。

乖巧軟糯的女兒越來越叛逆，把我當成一個隨叫隨到的仆人，也不再有耐心聽我把話說完。

當初願意忍讓，是因為我覺得虧欠。

但仔細想想，從小到大年年我都給她買新衣服。

逢年過節，紅包永遠都會給她，生日也有蛋糕祝福，補習班我也從未喊過貴。

我一天打三份工，一個月辛辛苦苦隻賺六千。

她踩著我的血肉生活，卻想讓我回到那個讓我生不如死的男人身邊。

這太荒謬了！

想到許許多多，我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我不會過去，你昨天剛領到四千塊錢，自己付掉，來學校見我。」

「我有事跟你說，如果你不來，我就一直等。」

「靠！」電話那邊傳來一聲暗罵。

我沉著臉掛斷，隻覺得渾身都很沉重。

8

女兒是在半小時後趕過來的。

她身邊還跟著劉建。

見到我，女兒開口就是指責：「你來這裏幹什麼，好丟人啊！」

「你這樣穿看上去就是個沒錢的農民，手都生瘡了。」

「猜我為什麼願意把爸爸放在朋友圈，就是因為他保養得好，看上去像大老板啊！」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洗得發白的襯衫，不太合身的長褲，確實不像有錢人。

可是，我這麼拚命一切都是為了她。

她享受了我付出的所有，最後站在道德製高點說我，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壓住心中酸澀，我質問她：「你為什麼要和劉建聯係？難道忘了嗎，當初是你發誓不要這個爸爸的！」

女兒不以為意：「我從小到大都缺失父愛，為什麼爸爸不能彌補？媽，你不要小心眼，爸爸已經知道錯了，你和他複婚好不好，以後我結婚說自己是單親家庭，多沒麵子啊！」

劉建聽完，上前兩步就想抱我。

我倉促躲避，已經氣到渾身發抖，卻還是極力維持住體麵，警告道：「我最後說一遍，你趕緊和人渣斷聯！」

「不可能！」女兒狠狠推了我一把，暴躁地指責：「從小到大你處處都要管著我，直到我有多煩你嗎！」

「我根本不想要你這個嚴格的媽媽！如果你不和爸爸複婚，我們就斷絕關係吧！」

我一個踉蹌，崴了腳。

劉建原本因為我的躲避還有些不滿。

現在卻笑了起來，拍拍女兒的肩，讚賞道：「還是女兒有主見，你放心，爸爸不像她這個女人一樣喜歡勾心鬥角，爸爸就你一個孩子，絕對疼你。」

女兒點點頭表示讚成，昂起頭看我，像是篤定我會服軟。

9

不複婚就斷絕關係？

好啊，好。

我看著這個孩子，從小到大都是由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募地笑了出來，眼角都笑出了淚花。

腳腕處還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

周盼盼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那一下推的有多重，還在催促我同意複婚。

我為自己這十年來含辛茹苦的付出感到不值。

從未如此後悔過！

深吸口氣，我對周盼盼說，「如果這是你的想法，就斷絕關係吧，從今以後我們別再聯係了。」

她原本信誓旦旦的表情僵住了。

笑容凝固，看上去十分滑稽。

她絕對想不到我會同意斷絕關係，畢竟我是個孤兒，和最好的閨蜜也已經斷聯。

在這個世上，我隻有她一個親人了。

直覺告訴她，應該服軟。

可是她年輕氣盛，怒意上湧，最後隻撂下一句話。

「隨便你，以後別來求我給你養老！」

10

我抱著一大袋零食坐上回去的車。

不知道周盼盼怎麼想。

但是斷絕關係，我是認真的。

她像個水蛭死死吸著我的血，卻毫無感恩。

我當晚就把她留在這裏的兩件衣服寄到學校。

夜幕降臨，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暗暗下定決心。

周若英，要為自己活！

那天後，我的生活再度恢複平靜。

倒是周盼盼......不，她現在叫劉盼盼了。

她的朋友圈很精彩

像是放開了，她發朋友圈根本不屏蔽我。

她翹了課，發了無數和劉建去外地旅遊的合照，以及怨恨母親不給力的文案。

【父母反向pua？年輕人別輕信！】

【生了就要負責，不負責的娘就該死！】

【為什麼不讓我降生在有錢人家，要我承受貧窮的難題？】

心臟傳來陣陣鈍痛。

那是不由自主的肌肉記憶。

可看著桌上的鏡子，我的麵色是如此冷漠，那才是我心中所想。

我真的不在乎了！

平靜看完那些朋友圈後，我無波無瀾地刷著手機。

突然，看見最新一期彩票中獎號碼。

手指頓住。

上麵的數字。

好眼熟。

我急忙從口袋掏出彩票，一個個數字比對。

最終，不可置信的再次比對。

確認無數次後，我的目光定焦在天花板的白熾燈下，徹底懵了。

直到被白熾燈光線照得眼睛生疼，我才回過神。

數字全對。

沒有差錯。

我好像…中獎了？

大腦開始飛速轉動，我細細思考。

彩票獎金價值一千五百萬，扣掉意外所得稅，還有一千兩百萬。

這個錢，足夠我富裕一生。

想到這，我的心臟如擂鼓般跳動起來！

離開女兒後，我的好日子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