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鄉第一年，我被人毀了名節，初戀以此為借口分手迅速和閨蜜扯證結婚。

在我心灰意冷之際，供銷社社長傅淩安當眾向我表白。

但一次偶然，我聽到了他和朋友的談話。

“傅哥，你那麼愛林曉筠，怎麼突然和她閨蜜在一起了？”

“不穩住她，萬一要鬧起來，調查那件事，曉筠會受影響。”

他朋友笑出聲：“你可真是情種，愛了林曉筠這麼多年，為了她把這一輩子都搭進去了。”

“隻要曉筠平安喜樂，怎麼樣都無所謂，等曉筠返城，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原來，我一直生活在傅淩安親手為我編織的美夢中。

既然如此，返城的名額，我便不會輕易讓給林曉筠。

1

“傅哥，你還在給三年前欺負嫂子的那個混混錢嗎？”說話的人是傅淩安的好兄弟，也是永安村村長的兒子。

傅淩安一邊收拾供銷社裏的東西，一邊回答道：“那不然呢？我要不給他錢，他就要跑去威脅曉筠，要告訴所有人當年那件事是曉筠指使他幹的，那曉筠的名聲豈不是毀了。”

他的兄弟有些無語：“那嫂子的名聲呢？當時那混混到底和嫂子發生過什麼沒有？”

傅淩安語氣不急不緩，像是在說什麼感天動地的情話一般：“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不能敗露，我不能看著曉筠的人生染上一點汙點。”

“得，還得是你，你是護花使者，為了林曉筠什麼事都願意做，可你就沒想過嫂子嗎？她那麼愛你，對這個家也是盡心盡力啊！”

傅淩安眸色一沉：“我會用一輩子去彌補她，她應該感到知足。好了，你把這些錢幫我給那個混混，別讓宋芸發現了。”

“行行行，你願意上趕著給人送溫暖我不管，我可再提醒一句，嫂子人挺好，你到時候可別後悔。”

聞言，他兄弟朝著門口走了過來。

我心下一緊，回頭躲在了供銷社旁邊的巷子裏。

原來，我一直尋找的那個混混，是躲在他的保護之下。

而他，明知道那個人給我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卻依舊選擇隱瞞事實。

就隻是為了包庇林曉筠。

我的心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

結婚三年，我真以為遇到了真愛，我以為他可以幫我走出陰霾。

殊不知，真正推我入深淵的，是他傅淩安。

我捏著放棄返城名額競選的申請，揉了揉之後，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馬上到了下班時間，我就這樣坐在路口等著他。

一直等到他鎖好門過來。

傅淩安看見我，下意識取下圍巾，圍在我脖子上。

“你過來怎麼不進去呢？”傅淩安拉起我的手，我卻感覺不到他手心的溫暖。

我笑笑：“我看你還在忙，就想著不打擾你了。”

傅淩安突然停下腳步，在我鼻子上刮了刮：“傻瓜，你是我老婆，這怎麼能是打擾呢？”

他的眼神過於真摯，我差點忘了他剛剛說的那番話。

傅淩安，可真是一個好演員。

跟他手牽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有意無意提起那件事。

“淩安，那個混混還是沒找到嗎？”

傅淩安明顯一怔，他把我摟進懷裏：“我會好好幫你找，你放心，無論那晚發生了什麼，我都愛你。”

愛我？

我緊緊攥住雙手，強忍著心中的悲痛。

回到家，傅淩安自告奉勇早親自下廚。

我沒攔著，而是鑽進屋子裏。

翻出家裏的賬單。

抽開抽屜的同時。

我看到了很多票據，都是供銷社開的。

而這些票據上的人，都是同一個。

林曉筠。

2

也就是說，在我為這個家忙前忙後的時候，他的票卻都就給了林曉筠。

小到糖果，大到自行車。

都給了林曉筠。

結婚三年，我過年的時候，從大隊那裏領一張肉票，我都能開心好半天，都想著能給他多補補。

而他，從沒給家裏帶回來一張票。

我之前也問過他，傅淩安給我的回答是給了別人，給了有需要的人。

我權當傅淩安心善，村裏好多人生活拮據，我以為他是給了那些人。

沒想到，這些東西都進了林曉筠的口袋。

隻有我，像個白癡一樣，被他們耍的團團轉，每天努力勞動，多掙工分。

票據旁邊，還有一個本子。

我顫抖著手翻開來看。

是傅淩安的日子。

從林曉筠結婚開始，他每一天都在記錄著對林曉筠無盡的愛意。

［她看起來好幸福，隻要她幸福，我做什麼都可以。］

［宋芸又要去找那個混混，再這樣下去，我都有點心疼她了，可是這個混混不能被宋芸發現。］

［聽說曉筠和他吵架了，我應該對曉筠更好一點，不能讓曉筠不開心。］

......

一頁一頁。

都是他對林曉筠的愛意。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工資條。

明顯和他帶回來的錢不一樣。

不用想，少的那一部分肯定是給了林曉筠。

我苦笑一聲。

既然這樣，離開他未嘗不可。

這返城名額，我要定了。

等傅淩安做好飯端進來，他騰出一隻手揉揉我的頭：“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坐在他對麵：“我在想，你這幾個月帶回來的錢好像越來越少了？是不是工作不順利啊！”

傅淩安麵色一滯：“沒，現在搞改革，少了就少了唄，不影響咱過日子不就成了。”

“嗯，那倒也是。”我低下頭開始吃飯，扒拉一小口後，我起身倒水，“太辣了，你忘了我不吃辣嗎？”

“看我這豬腦子，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呢？要不我重新給你做一份？”

我搖搖頭：“沒事，也能吃。”

三年，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

吃完飯後，傅淩安坐在我身邊：“老婆，那個返城名額放棄申請，你交了沒？”

“怎麼了？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了？”

傅淩安從我身後抱住我：“我就是怕你離開我，不想你返城嘛！”

要是在這之前，我真會相信他所說的這番話。

可是現在，他的目的我一清二楚。

不就是為了林曉筠嘛！

返城名額隻有一個，現在在大隊，最有競爭力的隻有我和林曉筠。

隻要我放棄，名額自然而然就是她的。

傅淩安，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第二天，上工結束後，我找到傅淩安的好兄弟顧城。

現在，除了他和傅淩安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那個混混在哪兒？

以我對顧城的了解，他心軟，說兩句好話應該就能告訴我那個混混的蹤跡。

顧城在看到我的第一瞬，是下意識的想要逃離。

我快步上前攔住顧城：“小顧，我來找你問點事。”

顧城尷尬一笑：“嫂子，啥事呀？”

“我就是想問，那個王浩找到了沒呀？”

王浩，就是那個混混的名字。

顧城眼神閃躲，又支支吾吾。

我特地解釋：“是這樣的，我準備和淩安要個孩子，我想著要找不到這人就算了，要是能找到，還我清白自然是最好的，我這就是怕以後對孩子造成不好的影響。”

“啥？傅哥願意和你要孩子了？”

我點點頭。

這麼些年，傅淩安一直找借口不想要孩子。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他這是為了林曉筠。

顧城告訴我一個地方，讓我自己去找。

我現在時間不多，等過兩天休假，我再去也不遲。

道謝之後，我便提著大隊發的兩袋麵在家裏趕。

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麵歡聲笑語。

“哎呦，還得是我們的曉筠，等以後返城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好朋友。”

3

我直接推開門進來。

他們說笑聲戛然而止。

屋子裏分別是傅淩安，林曉筠，陳偉和大隊上的朋友。

他們圍在一起，中間還放著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

看我進來，傅淩安立馬拉著我坐下：“今天是曉筠生日，我想著這麼些年過去了，你們之前好歹也是朋友，如今不如放下芥蒂，繼續當朋友。”

好一個放下芥蒂。

這三年，有多少個夜晚我是被嚇醒的。

那些人的汙言穢語，甚至有人提議把我浸豬籠。

恐懼，屈辱伴隨我三年。

豈是他一句輕飄飄的放下芥蒂就能掠過的。

可笑至極。

我偏過頭：“我吃過了，你們吃就行。”

說完，我便起身回了屋子。

沒想到的是傅淩安也跟了上來。

他打開門，語氣平緩：“老婆，我這是為了你好，曉筠馬上就要返城，咱們處好關係，以後常接觸來往，也是多一條人脈嘛！”

誰說返城的就一定是她林曉筠。

我咬咬牙：“嗯，那你趕緊去給曉筠過生日吧，我今天上工太累了，想早點睡。”

“行，那我先出去了。”

我很清楚，他不會在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知道林曉筠馬上就要返城，他現在大多數時間可都花在和林曉筠的道別上。

不知過了多久，我一覺醒來。

外屋安安靜靜，想來他們已經走了。

我剛要推開門出去。

“淩安，你和她在一起不幸福對嗎？是我對不起你，為了我，真不值得。”

傅淩安：“沒事，隻要你幸福就好了。”

“謝謝淩安，那宋芸知道王浩的事情嗎？我馬上就要走了，王浩千萬不能被發現啊！”

“放心，我會讓人盯著王浩。”

原來，這件事林曉筠也知道。

也就是說，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看著窗戶上已經發舊的大紅喜字。

怎麼也笑不出來。

那個時候，我真以為等來了屬於我的救贖。

真是甜蜜的謊言。

沒一會兒，傅淩安進來了。

在我身邊坐了一會兒後，便躺了下來。

我不自覺往裏麵縮了縮。

接下來的幾天，我除了掙工分，其他時間都在準備離婚協議書。

我身邊人沒有離過婚的，我算是大隊頭一個。

這辦起手續來，就麻煩了一點。

“小宋，你這是做什麼？傅淩安不是挺好的嗎？怎麼要離婚啊？”

支書看著我遞交的離婚申請，也是傻眼了。

我咧著嘴尷尬一笑：“就是有些矛盾嘛！”

“哎呦，誰家沒有點矛盾呢對吧？這動不動就提離婚，多丟人。”

丟人？我可不覺得丟人。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既然提倡婚姻自由。

那離婚也是自由的。

在我的強硬態度下，支書還是給我簽了字。

接下來，就是讓傅淩安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我回到家，發現傅淩安沒有回來。

正準備去供銷社找他。

結果先遇上了林曉筠。

林曉筠站在湖邊：“宋芸，你真可悲，傅淩安愛的一直都是我你知道嗎？”

本想選擇無視她，可轉念一想，反正都有走了，嗆她兩句又能怎麼樣：“是嗎？那我把他給你，你要不要。”

“得了吧，你舍得傅淩安嗎？你怕是不知道，傅淩安在得知我要走，那可是抱著我哭了好久好久。”

我原以為我會很難受。

可真正聽林曉筠說出來的那一刻。

我的內心竟然毫無波瀾。

“所以呢？你還能跟他結婚不成？”

林曉筠麵上閃過一抹難堪，轉瞬又變成嘲弄。

“宋芸，我今天就讓你看清楚傅淩安到底在乎誰。”

4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她話裏的意思。

她拉著我的手，拽著我跳進了湖裏。

冰冷的水瞬間灌滿我的口腔，意識消散的那一刻。

我看到傅淩安跳了下來，遊向林曉筠。

到這一刻，我才真正的心死。

再次醒來，我躺在衛生所的床上，另一張床上的林曉筠早就醒了。

陳偉和傅淩安都圍在她的床前，噓寒問暖。

發現我醒來，傅淩安快步來到我的床上：“宋芸，你怎麼能推曉筠下水？你明知她身體不太好。”

嗬！

我勾唇苦笑：“我推她？分明是她拉我下水。”

林曉筠的聲音悠悠蔥耳邊傳來：“芸芸，我以為你真的放下了，當年那件事我心裏也不好過，可你臟了這是事實，陳偉也隻是選擇他喜歡的人啊！”

“我和王浩什麼都沒發生，至於你和陳偉，跟我沒關係。”

“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發生，你們在房間裏可足足有三個小時，這是大家看到的呀！”

我不想再爭論什麼，卷起被子就要把自己包裹起來。

沒想到傅淩安一把拽起我：“起來給曉筠道歉。”

我咬著唇，難以置信地看向傅淩安：“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都說了，我沒有推她下水。”

“你不推她，難道是曉筠自己跳下去的？”

為什麼不能是？

我仰著頭直視傅淩安眸子：“行了，我也落水了，我要真想害她，我不至於連自己都搭進去啊！”

傅淩安不說話了。

我轉過頭，不再理他。

出院那天，傅淩安和陳偉一起來接林曉筠。

我一個人走回家。

從抽屜裏拿出那份離婚協議書。

後天就是返城選舉大會。

在此之前，我得讓傅淩安簽好字。

半夜，傅淩安醉醺醺回來，一進來就倒在床上。

正是簽字的好時候。

我把離婚協議書放在桌子上，拍拍傅淩安：“淩安，返城放棄申請書需要你簽字，你起來簽個字吧！”

聞言，傅淩安迷迷糊糊睜開眼，舉著那份離婚協議書看了好久。

我隻給了他最後一頁。

以他現在醉醺醺的模樣，肯定不會發現什麼端倪：“你，你不要離開我。”

他緊緊拉著我的手。

我甚至不清楚，他這話究竟是想對誰說。

可能是林曉筠吧！

我放緩語氣哄著他：“放心，我不離開，你趕緊簽字吧！”

他起身，一隻手緊緊拽著我，另一隻手簽了字。

終於，塵埃落定。

傅淩安，我會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