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妻子逼我為白月光養血蠱後,我死在了她親手為我設計的寢殿裏。
臨死前,十一歲的兒子跑去正殿求了她三次。
第一次,兒子闖進寢殿,哭著說我全身都是血。
女人嗤笑:“聯合孩子騙本宮?真是瘋了。”說完,便讓侍衛將兒子帶了出去。
第二次,兒子跪在書房外,說我疼得已經失去意識。
女人滿臉不耐:“不過就是讓他養個蠱蟲,又沒要他的命,裝什麼裝?”
侍衛再次上前,將兒子強行拖走。
第三次,兒子跪在戲台外,磕頭哭求:“父親心跳快停了......”
女人徹底惱怒,讓人打了他二十大板。
“本宮說過,你父親死不了!再敢煩本宮,就廢了他的駙馬之位!”
兒子絕望之下,將他的郡王玉牌塞給了路過的霓裳將軍:
“林姨,這郡王之位我不要了,我隻想讓我父親活下來......”
霓裳將軍收下玉牌,很快帶來一位大夫。
可長公主的白月光陸清珩逗弄著手裏的鸚鵡,讓人攔住了大夫。
“本官的愛犬近幾日食欲不振,先讓人給它瞧瞧。”
“至於你父親?死不了就先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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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要回給我救命的大夫,兒子不顧尊嚴,跪在了陸清珩的寢殿外。
“陸大人,求您將大夫還給我父親好不好?”
“若您願意讓回,讓我做什麼都行。”
說完,兒子重重地朝地麵磕了幾個頭。
他的動作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整個人忍不住一顫。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將寢殿門打開。
陸清珩趾高氣揚地從裏麵走出,瞧見兒子的慘樣,放聲大笑。
“瞧瞧我們大夏國的郡王殿下,竟不如一個鸚鵡有傲骨。”
“你若真誠心救你父親,便先舔幹淨我的靴子。”
陸清珩肩上的鸚鵡撲翅起飛,動作之間有幾滴液體滴落在他的鞋麵上。
看著那青黃不分的水漬,兒子怔愣了一瞬,咬著牙向陸清珩跪爬過去。
一路拉出了兩條血痕,看起來十分駭人。
兒子深吸一口氣,竟然真的弓腰去給他慢慢舔舐幹淨。
淚水伴著鮮血砸在地上,隨同兒子的尊嚴盡數破碎。
周圍的侍衛丫鬟先是一愣,隨後發出竊竊私語:
“堂堂郡王做到這份上也真是沒誰了,要是傳揚出去,可真是丟盡了我們大夏的臉麵。”
“你可別說了,要是讓長公主知曉,我們的腦袋可都不保!”
“怕什麼,整個盛京誰人不知我們殿下心中隻有陸大人一人,若是她真看重郡王,又豈會至今還不讓他進國子監?”
眾人的細語如大山一般壓在兒子身上,使得他驕傲的脊骨又彎了幾寸。
陸清珩麵上越發得意,冷哼一聲將兒子用力踹開。
“我累了,至於大夫的事再議罷。”
說完,就被眾人簇擁著走回寢殿。
兒子心中絕望,整個人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
“可您明明答應過我的......”
陸清珩嗤笑一聲,頭也沒回,“我何時答應你了?可有誰聽到?”
侍衛丫鬟連忙搖頭。
兒子剛想抬手阻攔,疼痛又從五臟六腑蔓開,讓他動彈不得,隻能看著人遠去。
此時的我還躺在冰冷的承情殿裏。
這座之前沈昭寧親手讓人給我打造的華麗宮殿,此刻竟成了我的牢籠和棺槨。
許是父子連心,我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心中猛地抽痛,整個人忍不住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承情殿大門被人推開。
我勉強睜開雙眼,從迷蒙的視野中看見滿身血痕的兒子走到我床邊。
“對不起父親,是兒臣沒用,沒能將宮中太醫和大夫帶過來......”
隨後他“撲通”一聲跪下,顫著手想摸我的手卻又不敢。
隻因此刻我身上的皮膚青白無比,透著好幾處大片青紫的血痕,還有幹涸的血痕。
像是輕輕一碰,就碎了。
兒子哭得泣不成聲,帶著哽咽。
我剛想開口安撫,卻被腦海中湧起的大量回憶堵住了喉頭。
我知道,此刻我已經是回光返照之相,藥石無醫了。
怕嚇到我的淵兒,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我想嘗嘗今日膳房做的水晶糕,你能不能替父親帶一盤過來?”
兒子張了張嘴,剛想拒絕,可對上我的雙眼,又將話咽了回去。
“好,兒臣這就去拿!父親你一定要等著兒臣!”
像是怕晚了一分,他連忙奪門而出。
我看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後,緩緩閉上雙眼。
“對不起,父親等不了......”
往後的路,隻有你一個人走了。
第二章
再睜眼,我竟然化作了一抹遊魂,一直跟在兒子身旁。
可似乎他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的聲音。
我看著他拚盡全力跑到膳房,不斷地從準備的菜品中找著什麼。
“水晶糕呢?怎麼會找不到......”
這時,一個麵目陌生的小雜役走入,看見兒子的身影,斥罵出聲:
“這裏是你這小畜生能來的地盤?趕緊滾出去!”
說著,雜役就提溜著兒子的耳朵將他拎出去。
兒子拽住雜役的袖子,不斷掙紮著,“郡王在此,你竟敢對本王動手!”
雜役輕蔑地掃視他一眼,“真是哪個醃胺玩意都敢自稱郡王了,你瞧瞧你這賤樣,跟郡王哪沾得上邊?”
兒子一愣,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水缸。
他身上的衣裳臟汙無比,早就瞧不見名貴的錦緞花紋,看起來還真像個乞丐。
怔愣之際,雜役已經將他丟出門外。
“自己去領罰罷,免得留在這衝撞了主子!”
“我就拿個水晶糕,拿了就走!”
兒子忍著疼痛,還想衝進去,卻被雜役狠狠踹了一腳。
“水晶糕也是你這賤奴能吃的?趕緊滾,省得我對你不客氣了!”
我看得心中不忍,剛想上前,就看見一雙手先扶住了兒子。
是膳房的采買管家,長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他趁著人不注意,將兒子拉到了角落,往他懷裏塞了一包水晶糕。
“這是今日最後一份水晶糕,你拿回去罷,別在這糾纏了。”
兒子對上他的眼神,眼淚都出來了。
“謝謝......”
管家歎了一口氣,“你也別謝我,是今日殿下吩咐要為陸大人隆重設宴辦席。”
“這水晶糕不是菜單上的名目,膳房不小心做多了,便分發給每人,我也是剛好領到最後一份。”
“你若是真心感謝,就祝殿下和陸大人長長久久罷!”
兒子下意識抱緊懷裏的水晶糕,力氣大得紙袋子都差點捏碎。
他腦中先是閃過今日被母親杖刑的場景,緊接著又想起母親將他抱在懷中逗笑的回憶......
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淚水奪眶而出。
“我知道了......多謝殿下和陸大人恩賜。”
看著兒子痛苦的模樣,我的心也跟著被揪緊。
曾幾何時,沈昭寧也對我們父子用情至深。
她在兒子出生時,天天拜神禮佛,隻為了保佑我和兒子健康順遂。
也會在皇帝為難我跪朝堂時,不顧眾人議論和我一起跪,往後沒再讓皇帝欺負過我。
更會在我每月舊疾犯時,不用丫鬟衣不解帶在我身旁照顧我......
可這一切,統統終結於陸清珩做質子回京那天。
他總是訴說著自己在大燕吃的苦,一次次陷害我和兒子,讓沈昭寧逐漸和我們離心,轉而偏愛他。
自那之後,所有事情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管家見兒子沒再去鬧事,鬆了口氣:“你是哪家的小兒?若是你——”
這時,有一道少年男聲從他們身後響起:“爹。”
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仆役,年齡不大,和兒子差不多。
太監看向他,露出一個笑容,“哎。”
兒子瞧著麵前父慈子孝的場景,默默紅了雙眼。
“我早就沒家了......現在隻有我爹。”
等他們回過神時,身旁再無別人。
第三章
兒子小心翼翼抱著水晶糕,從膳房向我的承情殿奔去。
速度之快,以至於衝撞了迎麵而來的陸清珩。
鸚鵡嚇得突然飛起,掉了不少毛。
陸清珩扶著撞歪的發冠,嫌惡皺眉,大聲發難:
“眼瞎啊你個雜種,竟敢衝撞我,真是活膩了!”
“你就跟你那爹一樣下賤粗鄙!”
他黑著臉,不等兒子反應過來就猛踹了他一腳。
兒子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懷裏的水晶糕也飛到了不遠處的花圃上。
他不顧身上的鮮血,連滾帶爬地撲過去伸手夠水晶糕。
可陸清珩卻用靴子狠狠碾住兒子的手,用盡全力踩下去。
“別以為你在這裝可憐,我就會放你一馬,你就該跟你那下賤的爹一樣苟延殘喘,為我讓路。”
“還有,你給我安分點,最好別鬧到殿下麵前,否則......”
他眼神狠戾,讓人將水晶糕摔得個稀巴爛。
兒子猛地瞪大雙眼,嘶喊著:“不,你們不許動我爹的東西——”
話音剛落,他扭動身子,拚命掙紮著。
“什麼你爹的東西,今天膳房做的東西都為我的宴席服務,那就是我的東西。”
“既然你手腳不幹淨,那我就替殿下好好教訓你!”
眼看著陸清珩碾的力道又加大了些,我下意識想撲過去攔他,卻撲了個空。
隻能看著他將頭上的玉簪拔下,狠狠紮在兒子的手背上。
整個簪子都捅穿了他的手掌,鮮血流了一大塊。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籠罩了我的全身,讓我的靈魂都跟著顫抖。
對不起淵兒,是爹護不住你。
“把水晶糕還給我!”兒子雙目猩紅,不顧玉簪刺穿,依舊往前爬。
玉簪清晰可見的變形,也都不能阻攔他一步。
“執迷不悟。”
陸清珩眉頭一皺,一把將碎得不能再碎的水晶糕扔進了湖裏。
兒子瞳孔一顫,直接將陸清珩推開跳進了湖中。
可他還是晚了一步,粉末般的水晶糕化在水裏,被豔紅的錦鯉啃噬個精光。
陸清珩獰笑一聲,“既然你這麼喜歡跟魚群伴舞,那就讓你痛快。”
他吹了聲口哨,就有人抬了一籮筐上來。
裏麵還有好幾條比手掌還大的魚在跳動著,在陽光下還能清晰可見它們嘴裏的獠牙。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西域上供的食人魚,一口就能扯下半個胳膊的皮肉。
這是用來審訊犯人的,可現在卻用在我兒身上......
食人魚剛入水,就瘋狂地遊到兒子身旁啃噬著他的血肉。
周圍的湖水瞬間染紅一片,帶著一股腥氣。
我低吼一聲,撲進湖水想救兒子上來,可依舊什麼也摸不到。
我又跪在陸清珩麵前,磕了一個又一個頭。
陸清珩,不管你是要我養血蠱,還是拱手相讓這駙馬之位都行!
隻要你能放過我兒......
可是,我的呐喊傳不進他的耳裏。
陸清珩依舊撐著杆,笑著將喂魚的血漿倒在了兒子身上。
眼看著魚群攻勢更猛,將兒子咬得血肉模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阿珩?”
沈昭寧驟然出現,嚇得眾人不敢動彈。
快要昏迷的兒子也停了掙紮,目露期盼地看向她,“母親......”
“什麼聲音?”沈昭寧眉頭一擰,就要過來。
陸清珩側過身,攔住了她的去路,笑著道:
“昭昭,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好讓你在嘉和殿等我?”
“還是說,你是特意來接我的?”
沈昭寧被他擁入懷中,視線依舊往他身後看。
陸清珩連忙將人摟得更緊,牽著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摸:
“昭昭,我的舊疾似乎又犯了,方才我去宴請郡王,可他卻對我破口大罵......”
“說我是插足你們感情的第三者,還說我為什麼當初為何不死在大燕。”
沈昭寧麵色越來越難看,漂亮的眸子滿是怒火。
“裴行舟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好好的孩子竟然教成這樣!”
“本宮看他也別當什麼駙馬了,應該去教坊司好好學學規矩。”
不是這樣的!
都是陸清珩信口胡說,淵兒沒有這麼做,他是個乖孩子!
求你,再看一眼那湖水,救救淵兒......
沈昭寧沒聽到我的哀求,反手牽著陸清珩的手就準備走。
兒子不甘心,艱難再喊了一聲:
“母親!”
話音剛落,一條食人魚就跳上去啃噬了他的眼睛。
沈昭寧腳步一頓,就想回頭。
第四章
陸清珩恨得咬牙切齒,但還是虛偽掙脫沈昭寧的手。
“殿下,你去陪郡王罷,我一個人赴宴就好。”
“哪怕是他害我身子不適,受眾人嘲笑,我都不會有一絲怨言。”
說完,他還紅了眼眶,倔強地咬著下唇。
沈昭寧深歎一口氣,方才的猶豫消失殆盡。
“既然裴行舟教導無方,那你便去替本宮好好管教孩子。”
“不管結果如何,本宮都不會插手!”
沈昭寧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兒子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最後一絲希望都泯滅了。
他的母親......真的不管他了。
陸清珩嘴臉驟變,得意地走到兒子麵前,俯身望他。
“沈淵啊沈淵,要怪就怪你是裴行舟的兒子。”
“你跟你那沒用的爹一樣,既然當了我的絆腳石,那就要做好被鏟平的準備。”
最後,兒子被折磨得暈過去,身上沒一塊好肉。
他被人毫不留情地丟在承情殿的前院裏,無人問津。
我跪趴在他身上,嚎哭出聲,哪怕摸不到還是不停嘗試著將他抱緊。
都是爹對不住你,爹不應該讓你去拿水晶糕。
對不起,要是當初爹沒做那駙馬,沒讓你誕生於這世上就好了......
有血淚從我眼角流下,滴落在兒子帶著血痕汙漬的身體,隨後又化作一團紅霧。
就在我覺得徹底絕望之際,承情殿的大門又被人推開。
我下意識望去,就看見了去而複返的沈昭寧。
她眉宇像是凝了一團黑氣,死死瞪著我寢殿的方向。
“裴行舟,你別在這裝死,給本宮滾出來!”
回應她的隻有呼呼風聲。
沈昭寧眉頭擰得更深,往前走兩步就看見兒子癱倒在地的身體。
她心一悸,剛想上前又想到什麼,生生止住腳步,嗤笑一聲:
“直到這份上了,還在這裝,你跟你那爹一樣虛妄無知!”
“就憑這點小把戲,你們休想讓本宮對你們心軟!”
沈昭寧死死盯著兒子的背影,語氣冷得能凍死人。
我感覺我的靈魂都凝固了,嘶聲跟她辯駁著:
我們父子一退再退,可你和陸清珩卻把我們逼到了絕路!
甚至我們命都要絕了,你們還不肯放過我們。
沈昭寧見人沒反應,一句說得比一句難聽,甚至上前踹了一腳。
“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非得本宮再打你二十大板才樂意嗎?”
兒子吃痛,動了動手指。
沈昭寧先是慌了一瞬,眼底又閃過一抹了然,冷笑一聲:
“裝,本宮看你們能裝到什麼時候!”
“裴行舟,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待在你這承情殿別出來!”
話音剛落,她轉身就走。
幾乎是她的身影剛消失,兒子就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看前方,拖著殘敗的身子向著寢殿爬。
“父親,兒臣沒把水晶糕帶回來,您罰兒臣罷......”
他艱難地爬進殿中,卻沒得到我的回應。
“父親,您醒醒,睜眼看看兒臣好不好?”
兒子抬手,卻摸到一具早已冰涼發僵的身體。
淚水湧上他的眼眶,帶著鮮血浸滿他的臉。
“父親......您怎麼就不等等兒臣呢?”
“既如此,兒臣也來陪您了。”
話畢,他的身子直直栽倒在地。
直到深夜,宴席散去,承情殿才有人推門進來送飯。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腐臭味。
丫鬟暗罵一句,看見那兩個身影卻又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道恐慌的呐喊響徹公主府:
“快來人啊,駙馬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