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箱狹窄密閉。
林晚本能站在四角之一,貼著牆壁。她察覺到他的靠近,在他伸手之前先一步有了動作,拒絕了對方的牽扯。
陸景川怔了。
手掌懸空數秒鐘,他蜷了蜷手指,裏頭隻有空氣。陸景川喉頭微哽,開口時嗓音喑啞:“晚晚,你是不是換手機號碼了?”
“沒換。”
“那怎麼我給你發了許多條信息,都沒有回複?電話也打不通。”
“拉黑了。”
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陸景川早就想到過。可真的聽見她說這句話,他的心臟還是尖銳地疼痛起來,像是被萬千根銀針刺穿。
電梯抵達了負二層車庫。
門剛打開,林晚便邁開大步走了出去,陸景川連忙追上。他身體還沒好,她的腳步又太快,追逐她有些費力:
“上一世的我眼瞎心盲,沒有看穿林可意的詭計,因為車禍發生時率先護了你傷了她的那點愧疚,就想著在物質方麵多補償她一點。”
“晚晚對不起,是我做錯了,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讓你受了委屈。你可以罵我打我,但是你別這樣冷漠忽視我。”
“我們在榕城相識,彼此參與對方的人生十年,青梅竹馬的感情比普通情侶更珍貴。晚晚,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在重新來的這一世改正自己犯的錯誤,加倍愛你好不好?”
林晚停下步子。
陸景川以為她聽進去了,兩人之前有了回旋的餘地,喜悅之色還沒完全展露出來,就看見女人冰冷的眼神,聽見她刺骨的話語:“你真的很煩,非常吵。”
“你反感我?”
“是的。”
“我們這十年你也不要了?”
“是你背信棄義在先,你沒有權利反問我。”林晚注視著他,一字一句道:“你要認錯,就去上一世跟那個被你和林可意道德綁架精神霸淩的林晚認,去征求那個林晚的原諒。”
“你這是在為難我,我沒有穿越時空的超能力,怎麼回得去?”
“對啊,回不去了!”
陸景川嘴唇顫抖了幾下,想說什麼,卻遲遲沒有說出口。她說的回不去,不止是回不到上一世,也是說他和她沒有可能了。
不。
他絕不放手。
不遠處的老款奔馳C響了門鎖,前大燈亮了起來,陸景川連忙追到她身旁:“晚晚,上一世去意大利車展,你不是覺得super超跑很好看嗎?我讓人訂了車,過兩天就能運來海城了。”
上一世她和陸景川的訂婚儀式是在意大利的莊園舉行的,宴會結束他們倆留在那度假,順道去看了場車展。
她看中了一台超跑。
當即下了定金。
她去後台簽了合同折返會展廳,陸景川就不見了。那天的意大利首都下了好大的雨,她擔心他出意外,冒雨找了他很久,淋得渾身濕透,結果他卻在陪林可意買包。
他說:“可意臨時去了車展,展廳太悶我就帶她先出去了,給你發了短信。”
不知道他發沒發,還是發了又被林可意暗中刪了,反正林晚沒收到。她的未婚夫在跟別的女人逛街,她本人就像個傻子一樣擔心他的安危。
後來他們回了海城。
訂的車也到了。
因為林可意的一句好喜歡,陸景川就大方地轉送給了她。他說:“可意因為你失去了雙腿,這車就當補償她了。”
如今想來隻覺得可笑。
林晚偏頭看他,盯著麵前這張反感的臉,陰陽怪氣道:“這一世林可意的腿還好好的,你沒辦法把車送給她了,好可惜。”
“晚晚——”
“快去補償你的可意吧。”
“我和林可意真的沒有私情,這次她雇傭司機製造車禍的消息就是我放給記者的。她的形象毀了,名氣沒了,在林氏珠寶的職位也被停掉。如果我真的在乎她,會這樣搞她嗎?”
“那又怎樣?”
“相信我好不好?”
“住院期間別光顧著檢查心臟,也去腦科看一看。我連你都不要了,你的一切就都跟我無關。不在乎你,也不會恨你,因為眼裏根本沒有你。”
林晚拉開駕駛座門進了車。
一腳油門。
車子呼嘯駛離。
陸景川肢體驟然僵硬,邁出的步子不穩,踉蹌地倒靠在牆麵上。他佝僂著身子,一隻手死死地捂住胸口,心臟的疼痛令他麵色刷地一下煞白。
他抬起頭。
視線定格在那輛駛走的奔馳車上。
他很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能被車內的林晚看見,她目睹他發病難受,卻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曾幾何時,她的背包裏攜帶著心疾的藥,怕他淋雨,怕他受寒,小心細致地守著他護著他。
陸家有遺傳性的心臟病。
他就攜帶了這病。
大家都說陸大少爺命好,有一個移動的藥箱寸步不離跟著他,就算他突發疾病,林晚也能從閻王殿裏把他拽回來。
陸景川也是這麼認為的。
世界上找不出比林晚更愛他的人了。
......
車內後視鏡讓林晚將遠處的畫麵收入眼底,看著陸景川倒在急忙跑來的助理身旁,也看著醫護人員將暈倒的男人抬上擔架床。
林晚收回視線。
麵無表情地再次踩下油門,離開的速度隻增不減。
與此同時。
隱匿在車庫一隅,一輛暗塢色的邁巴赫安靜停在燈光昏暗的拐角處。圍觀全程的白特助再次朝林晚離開的方向看了眼,隨後轉頭與後車座的人說:“先生,太太走了。”
薄司禦穿著西裝,仿佛與陰暗的環境融為一體。
男人眉宇淩厲。
語氣不冷不熱/地嗯了聲,沒多說什麼。
白特助扶他下了車,領著人進入貴賓專屬電梯,去了醫院行政辦公大樓。梁醫生早已等候在電梯門口,見他出來,連忙迎著人進門:“不好意思薄總,實在是市人民醫院這邊有場危急手術需要我/操刀,抽不開身登門為您看病。勞煩您親自過來,真是抱歉。”
薄家盤踞海城多年。
軍政商三麵開花,人脈關係網龐大複雜。薄司禦本人如今又是薄氏集團的執行長,位高權重不說,慈善事業也做得不少。
各大醫院都有他的投資。
光是一年捐贈的醫療藥品和器材,就足夠院領導將他當祖宗供奉起來。上門為他看病,那是醫生的榮幸。
薄司禦進了辦公室,道:“沒事,今日我不忙。”
他坐在沙發上。
摘了墨鏡。
簡單的複查過後,梁醫生詢問:“您最近能看到很模糊的白光了是嗎?”
“是。”
“說明這套新的治療方式起效了,那您能看見人影嗎?比如現在我在您麵前,您能看到我的大致輪廓嗎?”
“不能。”
“沒關係,能看見微弱的光,眼睛就有複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