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然起來的變故把男人嚇傻了，他急忙收住腳步，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踏出黃線之外。

若再往前半步，就會被飛馳的列車撞飛。

“喂！哥們你虎啊！那可是隧道！”

旁邊的路人也被嚇了一跳，險些目睹一場血案，忍不住埋怨道：“走路玩什麼手機啊！不要命了！”

男人臉色慘白，連連後退了好幾步，雙腿發軟地坐在了地上。

想起剛才那個鄉下小子的話，他皺了皺眉，臉上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另一邊，高陽並不在意剛才那個男人的狀況。

好言難勸該死鬼，有時候人的命數已經注定，他們無力去改變太多。

擁擠的人群裏，高陽站在顯示屏前，打開地圖尋找目標，一站一站核對自己要去的地方。

沒辦法，他實在看不懂路線圖，連那些簡稱和關鍵地標都要挨個搜索才知道是什麼意思，更別提尋找指定的上車點、分辨前後程。

地鐵站建設得錯綜複雜，高陽跟個老鼠一樣繞了幾圈，最後還是找了個麵善的人問了一句，才艱難地走上地鐵。

車廂裏的人不多不少，找找還能有那麼幾個空座，高陽推著行李箱過去，剛鬆口氣打開手機，餘光就看到旁邊人的裙子。

黑色的複古小洋裙，包著蕾絲白邊，連褶皺都十分精致，更別提那些高陽說不出的設計。

穿這麼高檔的衣服，還要來擠地鐵？

高陽暗自琢磨著，悄悄偏頭，發現對方的臉也正朝向他。

不對，他根本看不見這女人的臉！

又是那個穿華服、戴墨鏡的女人！

“是你！李、李......”

“李知恩。”

李知恩幫他補充一句，表情有些愉悅。

“你膽子倒是挺大，居然一路找過來了。”

她本來以為，就高群書那個尿性，高家人麵對威脅應該連夜逃竄。

沒想到他兒子倒是個有膽識的。

高陽提提嘴角，神色略顯尷尬。

他一看到李知恩，腦子裏就全是爹媽暴怒哭泣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女人。

好在李知恩也不想和他說太多，開門見山道：“既然是來找我的，直接跟我走就行。”

“去哪裏？”

高陽立馬捂住行李，用力搖頭，“我告訴你，你少拿那套封建迷信嚇唬我，騙一騙沒讀幾年書的中老年人還行，在我麵前就別演戲了！”

李知恩嘴角的弧度瞬間下壓，不怒自威。

她淡淡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高陽夾著行李箱往旁邊挪，貼緊扶手抱住欄杆才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給他們洗腦的，但我不信那個。什麼鬼不鬼的，還陰差，你當這是拍電影呢？”

狐疑的視線把李知恩從頭到腳掃視一遍，看她格格不入的穿搭和氣質，尤其是格外端莊的信念感，高陽又覺得自己剛剛話說得有點重。

他後悔地清兩下嗓子，補充道：“咱們還是要相信科學，你也趁早去看看吧，都能治好的。”

李知恩拳頭都緊了，氣得想笑。

她好心來接人，這小子不僅當麵侮辱陰司形象，還敢說她腦子有病！

“臭小子，對本官一點敬畏都沒有。”

李知恩不再多說，伸手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美麗神秘的眼睛。

高陽無法言說此刻的感受，注意力完全被她的眼睛吸引，大腦迅速放空，除了她之外再裝不下任何東西，像是魂魄都要被吸進去。

李知恩微微勾起嘴角，瞳孔中閃過一道細微的光芒，高陽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在那邊等著你。”

她嗤笑一聲，再次把墨鏡戴上。

......

高陽再睜開眼時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個老太太抓著他身邊的欄杆推搡他的肩。

“這一看就身強力壯的大小夥子，起來讓個座位嘛！城市文明建設就靠你我他呢！”

“啊？我這是在哪......”

高陽用力睜大眼睛，撐著行李箱站起來。

地鐵上人滿為患，各色行人擠在一起，無一例外，都是憔悴又沉默的樣子，哪裏有什麼身穿小洋裝的端莊美女。

李知恩的消失和她出現時一樣突兀。

高陽對那雙眼睛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連該怎麼聯係那人都不知道。

至於鬼不鬼的......他還是覺得事情怪異，甚至懷疑李知恩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用了麻醉藥物。

“濱江大學，要到了，下一站，長安路。濱江大學，要到了......”

機械的女聲反複念著站點，提醒乘客乘車事宜。

高陽揉揉僵硬的臉，帶著東西跟隨人流離開地鐵，交幣回到地麵。

站在濱江大學門口，他才發現時間過早，學校還沒開放招待新生，就算把錄取通知書拿出來，校方也隻會勸他抓緊時間回家休息一段時間。

高陽不可能真坐高鐵回紅旗屯，隻能考慮在校外落腳。

新一線城市的消費比鄉村要誇張許多，學校附近尤甚。隨便一家酒店，最差的房間一晚上都要大幾百塊，吃飯也得幾十塊一頓才能吃到油葷。

他總不能睡大街，不能接下來兩個月都吃學校後街的蛋炒飯吧？

拖著行李箱在學校附近轉了一圈，高陽最後站在了貼滿小廣告的電線杆邊。

“你這樣的我見多了，急著幹活掙錢就找日結工唄。”

中介是個年過三十的男人，胸前掛著牛耀輝的牌子，名字看著特別樸實，姿態卻稱得上高傲。

他連正式的文件都懶得拿，抓著一疊單子翻了翻，抽出幾張質量特別差的。

“喏，這幾款都符合你的要求，沒什麼技術限製，肯吃苦就行，幹活就有錢拿。”

“謝謝啊。”

高陽傻乎乎地點頭，接過傳單挨個翻看。

快遞分揀、臨時保安、大熱天穿玩偶服演出，演假人，甚至是去發傳單，工作時長卡得很嚴，看著各有各的苦累，但工資沒一個上百的。

也就是說，要是找不到個落腳的地方，他得同時幹好幾份兼職才能有床睡。

“這......”

“不滿意啊？不滿意那你去跑外賣啊，外賣員倒是一個月幾千上萬呢。路都不認識，有份工給你做就不錯了！”

高陽尷尬地笑兩聲，沒跟牛耀輝結仇，心裏已經在琢磨要怎麼注冊成為騎手。

他至少要待兩個月，正式的工作很難找，又不想幹低廉的日結工，跑外賣說不定真是個好選擇。

“謝謝啊哥。”

想通這一點後，高陽表情明媚不少，剛走出工作室的門，轉頭又繞回來。

“我看你們那邊牆上還貼著房屋中介的廣告，能幫忙安排個房子嗎？要求夠我落腳就行，要這附近的。”

“房子？”

牛耀輝拖著調子哎喲一聲，視線上上下下打量高陽，好一會兒才去拿手機，“這不就是緣分嗎，我這兒有個正適合你的房子！”

兩小時後，被遛了好幾圈的高陽站在一間地下室門口，感受著昏暗環境裏吹出來的陣陣陰風，還有幽幽的黴味。

“就是這了，我帶你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