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明愛了我長姐一輩子,長姐成婚後,他便把我當成長姐替身。
其實,他也是我愛的人的替身。
我早有身孕,嫁給顧衍明也隻是為了給孩子找個父親。
肚子裏的孩子是顧衍明早亡哥哥的孩子。
後來,我出意外小產,所愛之人的孩子沒有了,我也失去了活下去念頭。
就當我準備跳河自盡時,竟然發現顧衍明早亡哥哥竟然還活著。
為了與他長相廝守,我假死脫身。
顧衍明以為我身死,為我舉行了盛大的葬禮,卻偶然碰到了我躲在他哥哥懷中的模樣。
他紅著眼,抓住我的手不讓我走:“原來,我在你眼中就是我哥哥的替身嗎?”
1
成親當晚。
顧衍明醉醺醺地被扶進新房。
洞房花燭夜,本該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他卻捧著我的臉,喊了別人的名字。
“長嫣......”
燭火搖曳,一襲紅紗覆蓋在我頭上,喜慶的紅蓋頭被掀開。
我定定望著眼前麵容英俊的男子。
他抱著我,粗重的氣息撲麵而來,熏得我差點喘不上氣。
若非他認錯了人,這該是多美好的一夜啊!
我伸出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身,做足了戲碼。
“顧郎,我好愛你......”
第二日,天還未亮。
顧衍明醒了,將我推開。
“你是誰?”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妾是薑長芸。”
他蹙緊眉頭,翻身下床。
“怎麼是你?薑長嫣呢?”
我打量著他的背影,緩緩開口:“長公主和親去了草原。”
顧衍明背對著我,渾身一僵。
半晌,他冷冷丟下一句:“我會找娘親給你安排住處。”
言罷,他穿上衣衫大步流星地離去。
他許是去找他的娘親了。
果然,一盞茶的工夫後。
顧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前來傳話,我搬去了玉蘭苑。
彼時,我並不知道顧衍明到底要做什麼。
三日後,納蘭苑多了一個新主人——雲十七姑娘。
她成了顧衍明的妾室。
翠竹憤憤不平地啐了一口:“太欺負人了!”
我放下手中的筆,挑眉笑了笑:“人家畢竟是將軍帶回來的舊愛。”
“那又怎樣?老爺納妾不該先經過您的首肯嗎?”
我搖搖頭:“他需要有個宣泄口。”
宣之於口,泄之於行。
顧衍明總歸是要發泄的。
不如讓他找別人。
我樂得清閑。
半月後的夜晚。
顧衍明破天荒地來了玉蘭苑。
月色如水,他冷睨著我:“薑氏,你好像很不想伺候我?”
我輕呷了一口茶:“夫君說笑了。”
他捏起我的下頜:“你心裏是不是還念著那個狀元郎?”
我淺淺一笑:“夫君又說笑了。”
“是是是!我都忘記了,你的情郎死在了邊疆。”
我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裏,麵上卻不動聲色。
顧衍明冷哼一聲:“你以為攀上顧家就能高枕無憂了嗎?告訴你,隻要我不死,你就休想擺脫我!”
“薑長芸,我要你一輩子都仰仗我,一輩子都求著我!”
燭光幽幽,忽明忽暗,映在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我掰開他的手指,挺直脊背站了起來。
“多謝夫君抬舉。”
“不過,您要是想要納妾的話......”
我頓了頓,抬眼看向他:“恐怕還不能。”
顧衍明神色微怔,很快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以為自己是誰?還管到我的頭上來了?”
“別忘了,你隻不過是個填房的!”
我麵色如常:“那便試試。”
2
翌日,我搬去了顧府的偏院蘭草軒。
這裏曾是顧衍行讀書的地方。
翠竹替我抱不平:“太欺負人了!您怎麼說也是正室,怎能住在這種地方?”
我伸手撫上那盆素色的蘭花:“這裏很安靜,還有我喜歡的蘭花,是個好地方。”
“這裏再好,那也是偏院!”
翠竹忿忿不平地控訴:“將軍也太過分了,成親才半個月就納妾不說,還將您趕到這種地方住。”
我淺啜了一口清茶:“這門親事是我強求的,夫君納妾,與我何幹?”
翠竹眼圈泛紅:“夫人......”
我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顧衍明納妾與我又有何幹?
我隻盼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生。
此後,我便在這方天地裏安心養胎。
半個月後的一天深夜。
顧衍明的副將突然來了蘭草軒。
他跪在地上向我行了大禮:“夫人,求您救救將軍吧!”
我蹙緊眉頭:“發生什麼事了?”
原來,顧衍明與那雲十七夜夜纏綿。
幾日前,敵軍夜襲,副將連發三封加急信函,顧衍明才姍姍來遲。
為時已晚,糧草被燒了大半。
戰敗的消息傳到京城,父皇大怒,要嚴懲不貸。
副將跪伏在地:“求夫人進宮為將軍求情。”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慍怒。
“本宮為何要幫你?”
副將麵露難堪之色:“將軍與您新婚燕爾,您便是顧家婦,求您念在將軍待您不薄的份上......”
“嗬......待我不薄?”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在外人看來,我是顧家婦。可他顧衍明心裏有長公主,卻娶了我這個孿生妹妹,將一腔怒火都撒在我身上,這算是待我不薄?”
副將無言以對。
我起身回屋拿了一件玄色鬥篷:“走吧!”
副將麵露喜色:“多謝夫人。”
我搖搖頭:“我是顧衍明的妻子,為他收拾爛攤子,是我應盡的責任。”
可當我見到父皇時。
他才說了三個字“罪臣婦”,便被父皇打斷。
父皇幽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薑長芸,你是來替顧衍明求情的嗎?”
我剛要開口。
父皇擺擺手:“不必說了。”
“朕知道你要說什麼。”
“糧草被燒一事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微微一愣。
父皇走到我麵前,冷聲開口:“可他顧衍明不僅敗了糧草,還涉嫌與敦親王密謀造反!”
我心頭一緊。
父皇眼底翻滾著怒意:“他如此對待你,就是在辱皇家顏麵!”
我斂衽一禮:“父皇息怒。”
“看在兒臣為皇室祈福的份上,還請您饒他一命。”
父皇聽到“金山寺”三個字,怒意稍減,眼中露出愧意。
3
我抬頭迎上父皇的目光:“若是您執意要殺他,也請允許我生下腹中的孩子。”
父皇眼底閃過一抹訝色:“你有了?”
我點點頭。
父皇負手踱了幾步,開口道:“朕知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酸澀。
當年,母後懷了孕,父皇卻寵幸了宮女。
母後一氣之下帶著我來到了金山寺。
從此,我與皇姐薑長嫣便分開了。
她在宮裏與父皇一同生活,而我則陪著母後住在寺裏。
直到及笄那年,母後病逝,我才得以回宮。
隻是回宮的路並不好走。
我與翠竹在半路遇到了流寇。
翠竹拚死護著我逃,最後卻被逼到了懸崖邊。
她不願被玷汙,拉著我跳了下去。
我被湍急的河流衝到了下遊,幸得顧衍行所救。
那是我與顧衍行的第一次相遇。
彼時,他是新晉狀元郎,而我是長寧公主。
情竇初開的年紀,遇到那樣一位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如何不叫我心猿意馬?
我時常會想,如果顧衍行沒有死在邊疆,我們該是何等幸福?
我回過神來,斂衽一禮:“父皇,顧衍行已經死了,難道您還要逼死他的親弟弟嗎?”
“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骨血,若是夫君死了,您要讓這孩子永遠都見不到爹爹嗎?”
父皇沉思良久,終是開了口:“朕可以饒他一命。”
“不過,他若是不能將功折罪,朕決不姑息!”
半月後,顧衍明不負眾望打了勝仗,班師回朝。
我帶著府中上下在大門前迎接他。
他該是高興的吧?
畢竟打贏了勝仗。
我揚起笑靨,然而......
“啪——”
顧衍明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翠竹衝上前護住我:“將軍,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打人?”
雲十七也上前甩了翠竹一耳光:“賤婢!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教訓將軍!”
她目露凶光:“將軍打了勝仗本該論功行賞的。”
“可陛下什麼都沒給,還不是因為你告了狀?”
顧衍明冷睨著我:“她是本將軍的妻子,打她怎麼了?”
翠竹急紅了眼:“將軍誤會了,夫人並沒有......”
顧衍明抬手製止翠竹繼續說下去:“行了!你們都是薑氏的人,當然向著她了。”
副將急忙解釋:“將軍,您誤會了。”
“是夫人讓我到陛下麵前告狀的。”
顧衍明斜睨了他一眼:“你還說是她讓你去的?”
副將麵露為難之色:“確實如此。”
顧衍明眼底翻滾著怒意:“你與薑氏勾結好了來騙我?”
副將連忙跪下:“屬下不敢!”
顧衍明揮揮手:“罷了罷了!”
我望著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寒涼。
原來,他對我就是這樣無情啊!
他與他的哥哥長得一模一樣。
可性子卻是天差地別。
顧衍行是翩翩君子,而他卻是......
4
我站在將軍府大門前,靜靜等待著歸來的將軍。
我想過了無數次與他見麵的場景。
我要與他好好相處,告訴他腹中孩子的存在。
他要是知道有了孩子,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畢竟,這是他第一個孩子。
顧衍明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來。
我揚起笑靨,迎了上去:“夫君,你用過飯了嗎?”
“啪——”
顧衍明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頭歪向一邊,右頰迅速紅了起來。
笑容僵在臉上。
翠竹急忙將我護在身後,美眸中蓄滿了淚水:“將軍為何要打夫人?”
雲十七目露凶光:“賤婢!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質問將軍!”
她上前給了我一巴掌:“都是你這個妒婦!害得將軍打了勝仗卻得不到封賞。”
顧衍明伸手將雲十七攬入懷中:“十七說得沒錯。”
“薑氏,你果然是個妒婦!”
“就因為我納了十七做妾室,你便跑到陛下麵前告狀,讓陛下取消了我的封賞?”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男子:“你竟然如此看我?”
他冷哼一聲:“不然呢?”
他的話像一把尖刀直插我的心底。
我原以為他至少是信任我的。
沒想到,我在他心中竟是這般不堪。
我的心情如同墜入冰淵。
顧衍明上前一步,捏著我的下巴:“薑長芸,我告訴你,我顧衍明可不是被嚇大的!”
“你想告我的狀,盡管去告!”
“不過,你要是再敢欺負十七,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我的目光落在雲十七身上,她依偎在顧衍明的懷裏,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抬手甩了顧衍明一巴掌:“本宮是公主,也是這將軍府的主母。”
“本宮想打誰就打誰!”
雲十七眼眶一紅,泫然若泣地望著顧衍明:“將軍......”
顧衍明將我推開,將雲十七護在身後:“你敢動她一根手指頭試試?”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怒意:“好啊!本宮不動她。”
“不過,本宮倒是要看看,你這位心上人進了皇宮之後還笑不笑得出來!”
顧衍明麵色微怔。
雲十七更是瑟瑟發抖起來。
我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雲十七尖銳的聲音:“將軍,您可要為奴家做主啊!”
回到蘭草軒後。
將軍府的下人私底下議論紛紛。
無非是說顧衍明寵妾滅妻,雲十七囂張跋扈。
我聽聞隻當是耳旁風。
我隻想安心養胎。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
雲十七的手竟然伸到了蘭草軒。
5
一連幾天,我都在安心養胎。
翠竹發現昨日夜裏泡好的燕窩不見了。
問了遍主院和下人,才知道是春桃去取燕窩了。
可是,春桃去了後院,卻遲遲不見人影。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跑了過來:“夫人不好了,春桃被雲十七姑娘扣下了。”
“雲十七姑娘說春桃手腳不幹淨,要將她拉去發賣了。”
我蹙緊眉頭,起身朝主院走去。
剛走進主院,便看到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拽著春桃往外走。
我怒聲嗬斥:“住手!”
春桃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掙脫開男人的束縛,逃回我身邊。
她哭著撲進我懷裏:“夫人,奴婢沒有偷燕窩。”
“雲十七姑娘說您是妒婦,容不得將軍納妾。”
“她要將奴婢發賣了,然後將奴婢許配給她兄長。”
翠竹氣得渾身發抖:“她好大的膽子!”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怒意。
看來,是該好好懲罰一下這位雲十七姑娘了。
我端坐在梨木椅上。
雲十七跪在大廳中央,哭得梨花帶雨。
我冷聲開口:“雲十七,你屢次犯上,如今又魅惑將軍。”
“今日若不好好懲罰你,本宮如何管理將軍府?”
“來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然後幽禁城外,永不得回京!”
雲十七目露驚恐之色:“將軍救命!”
然而,顧衍明卻不在府中。
雲十七被幾個婆子強行拖了下去。
主院裏很快就響起了板子落下的聲音。
起初,雲十七哭天搶地。
可漸漸地,她開始大罵:“薑長芸,你不得好死!”
“你憑什麼罰我?”
“將軍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十個板子落下之後,她便開始求饒:“夫人饒命......”
春桃於心不忍:“夫人,您還懷著孕呢!”
“還是算了吧!”
我正欲叫停,一道淩厲的聲音傳來:“住手!”
顧衍明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雲十七抓住機會,哭著撲進顧衍明懷裏:“將軍......”
顧衍明目光掃過我的臉頰:“怎麼回事?”
我站起身:“夫君問雲十七便知道了。”
顧衍明抱起雲十七回到房中。
經過我身邊時,他的眼神恨不得殺了我。
我心中一片寒涼。
果然,在他心裏,我才是那個外人。
暮色西沉時,顧衍明來了蘭草軒。
這是我與他成親以來他第一次踏進這裏。
他將蜜餞盤扔在一旁:“堂堂公主,竟然因為一點小事對一個懷孕的女子動手!”
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她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
顧衍明目光微滯,隨即冷笑道:“是嗎?”
“那你可知道,是你嫉妒十七?”
“你嫉妒十七懷孕了。”
我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是又如何?”
顧衍明眉頭緊鎖:“薑長芸,你現在立刻為十七道歉。”
我起身走到他麵前:“如果我不呢?”
顧衍明捏緊拳頭:“那你就好好想想怎麼寫和離書吧!”
我目光微滯:“和離?”
顧衍明冷哼一聲:“若不是那日我被你設計,根本就不會娶你!”
我冷笑出聲:“即便你沒娶我,你以為姐姐就會嫁給你嗎?”
他眼底閃過一抹慍怒:“你說什麼?”
我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我說什麼你心裏清楚。”
“你從始至終都不是姐姐喜歡的那個人。”
顧衍明氣急敗壞地將蜜餞盤扔在地上。
“嘭——”
盤子碎裂開來。
蜜餞滾落一地。
我蹙緊眉頭:“你這是做什麼?”
他冷聲開口:“從今天起,我要好好管教一下將軍府的規矩。”
“你禁足蘭草軒,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出一步!”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怒意:“好。”
顧衍明拂袖離去。
春桃麵露擔憂之色:“夫人......您還是服個軟吧!”
我望著地上四分五裂的蜜餞盤:“我為何要服軟?”
春桃麵露為難之色:“您與將軍到底夫妻一場,何必鬧成這樣?”
我抬手輕撫小腹:“我是為了我的孩子,才與他成婚的。”
“至於將軍府的一切與我又有何幹?”
我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蘭花上。
失神間,我的眼前浮現出顧衍行的臉。
不知不覺間,我的眼角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