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詩清語速平穩,語氣卻冷得嚇人:“我在信中寫道,為她定製的衣袍急需修改圖案,需得她即刻返回京城。”
葉家除了經營米糧和礦產之外,還涉足布莊和刺繡行業。
葉詩清自幼跟隨府中的刺繡師傅學女紅,不論是手藝還是審美都是京中頭一號,長公主和宮中的眾多嬪妃都是她的常客。
如今她已為人婦,數月才出一幅繡品,但她們也心甘情願地等待。
“你......你......你是故意的?!”白老夫人站起身,手指顫抖著指向葉詩清。
葉詩清確實是蓄意為之。
前世,長公主在濱州逗留數月之久,歸來時攝政王已不幸離世,白沐風也已高中榜首,成為狀元郎。那時,即便長公主再如何不滿朝中官員娶平妻,也已無力幹涉。
但如今,一切尚處萌芽階段。
呂氏和聲細語地勸解:“你這孩子,反正都是要進府,妾室與平妻又有何異?在祠堂裏,平妻也終究隻是妾。”
然而,這其中的差別可大了去了。平妻日後尚有扶正的可能,與那八抬大轎迎娶的正妻並無二致。
妾則截然不同,大成國先皇曾有旨意,妾室不得扶正。隻要謝氏以妾的身份踏入白府,那她便永遠隻能是妾,終身難以翻身。
葉詩清眼神冷漠地回應:“母親,這可如何是好?那封信我早已送出,這幾日長公主便會回京。”
白老夫人氣得猛地站起身,手中的佛珠被她重重地敲打著:“好啊,好,葉詩清!你可真是好手段!”
她壓低聲音怒斥著,想要繼續謾罵葉詩清,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辭。葉詩清今日所言句句在理,看似溫婉,實則字字如刀,讓人無從反駁,也無力反擊。
白老夫人無法忍受這股氣,帶著呂氏怒氣衝衝地離開了前堂。
夜晚,白老夫人與呂氏商議了一整夜,最終還是決定讓謝氏以妾的身份進門。
平妻之事可大可小,若長公主真的插手,對白沐風的仕途絕對有害無益。
謝氏不過是區區七品官員之女,沒有必要為了她而影響到白沐風的前程。
即便她們對葉詩清心有不滿,也無需遷就謝氏。日後等葉詩清去世,再給白沐風娶一位身份尊貴的繼室,將謝氏的孩子過繼給繼室,豈不是兩全其美?
一番深思熟慮後,她們立即起草了納妾文書。
瑞國公府白家,世代權臣,家世顯赫。
白沐風作為白家嫡次子,是京城內有名的才子,三歲便能作詩,五歲即可賦文。
白府的曾老太爺是先皇的功臣,官至一品,後被封為瑞國公,這一爵位一直世襲至今。然而,從白沐風的祖父開始,白府逐漸走向衰敗,在朝中僅謀得三品官職。到了白沐風的父親,更是隻擔任了四品官職。
白家有一位年幼的姑母在宮中為妃,前兩年剛被封為端嬪。
在白沐風這一代,嫡係中除了一個早年夭折的大哥,便隻剩下他和一位年幼的四妹。作為家中老二,他是國公府唯一的世子人選。
如今的國公府雖然表麵上身份尊貴,但實際上已是空有其表,在朝中並無多少實權。
再加上他們常年揮霍無度,家中錢財已所剩無幾,成了一個外強中幹的空殼。
正因如此,白老夫人才想到了娶葉詩清進門的計策。
她一嫁入白府,白老夫人便讓她著手管理家務。
名義上是讓她當家作主,實則是讓她在管家過程中用自己的錢財來填補家中的虧空。
府上上下下的小廝、女使、婆子等一共有五百多人。
再加上大房、二房、三房等各個房頭的月錢開支,更是龐大無比。
白家之中,白公爺作為獨子,與呂氏成婚已有數十年,期間納了六位妾室,其中兩位已不幸去世,現今還剩四位。
大房是白沐風早逝的大哥與其妻張氏,張氏獨自撫養著三個女兒。
二房則是白沐風與葉詩清。
三房住著庶弟白雲笙一家。
此外,還有一個未出嫁的親妹以及幾個年幼的庶妹庶弟。
他們各自居住在一個院子裏,每個月僅是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就抵得上尋常百姓家三年的開銷。
葉詩清回到自己院中,仔細清點了自己的嫁妝,發現一共有三十萬兩黃金和七十八萬兩白銀,其中包括二十五間商鋪、十六個宅子和八座莊子。
這些東西在前世支撐了白府整整十年的奢侈生活。
她將賬目仔細收好,隨後喚來了自己的陪嫁女使香雪。
香雪對她忠心耿耿,前世卻因遭呂氏身邊兩個婆子的陷害,被割去舌頭並發賣到關外。
“小姐。”香雪低著頭走進屋內,向她行禮。
葉詩清端起身旁的藥碗,將白夫人呂氏平日送來的有毒“送子湯”一點一滴地倒入花盆中:“香雪,從今往後,不必再將我的嫁妝用於府上的開銷,把所有錢財都轉到我娘留給我的票行去。”
“小姐,您這是......”香雪驚訝地抬起頭。
葉詩清放下藥碗:“從今以後,他們白府再也不配花費我們葉家的一分一毫。”
香雪沉默了許久,隨後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哽咽著說:“小姐......您終於想通了......奴婢早就說姑爺他是在騙您......”
她的眼眶泛紅,淚水緩緩地流了下來。
自家小姐從小便金枝玉葉、傲氣十足,自嫁給白姑爺後卻像變了個人似的,為了白姑爺在府中任勞任怨。
如今老天有眼,她家小姐終於醒悟過來,不再受白姑爺的蒙蔽。
葉詩清將她扶起,拿出手帕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傻丫頭,為白家人流淚不值得,過去是我太糊塗了,你放心,以後在府裏我們不會再受任何委屈。”
前世,謝氏進府後,她不願再被白家剝削,去向白老夫人提出和離,結果鬧得滿城風雨,卻不知自己早已落入白家人的圈套。
他們寧願將她逼死在白家後宅,也不願讓她全身而退。
這次,她不會再像前世那樣衝動行事。她家雖然財富豐厚,但在朝中卻無權無勢。貿然和離,無異於自尋死路。
白家想要用這高門大戶來困住她,那她就要親手毀了它。
“去,替我取一件舞姬所穿的粉色衣裙來。”葉詩清對香雪吩咐道。
香雪不解地問:“小姐,您要這種低賤的衣裳做什麼?”
葉詩清抬起冰冷如刀的眼眸,回答道:“剛才老夫人讓我迎接謝氏進府,我自然不能拂了他們的好意。明日,我就親自去替夫君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