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宜一隻腳跨進偏殿門檻,另一隻腳正準備邁進,猛地聽他這樣一說,差點沒絆倒,就這樣生生地卡在門檻上。
“啊?”周時宜驚呼出聲。
“我說,你今晚就睡在我那!”太子有點不耐煩。
“那你睡哪裏?”現在除了裝糊塗,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周時宜,你不要得寸進尺,本太子對你一再忍讓,也是有限度的!”太子聲音提高了不止兩倍,看到周時宜委屈緊張的神情,不經語氣又軟下來:“我隻是累了,想離你近些!”
周時宜低著頭,收回偏殿裏的那隻腳,向著太子的方向走去,她磨磨蹭蹭,似在地上找螞蟻,又聽得太子耐著性子道:“乖了,快些!”
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周時宜足足走了一刻鐘,她多希望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啊。
她邊數螞蟻邊琢磨:可能太子真是對我有感情的。要是我過於明顯的抗拒,以他太子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他若用強的,我也沒辦法。還是先穩住他,見招拆招!
這樣想著,周時宜終於磨蹭到那張寬大的床邊,也不去掉外套,徑直脫掉鞋子,爬到床的最裏側,拉上被子,頭朝裏地躺下,雖然自我安慰,身體還是禁不住輕顫。
周時宜精神高度緊張,屏住呼吸,咬著唇,豎起兩隻耳朵聽太子的動靜。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脫衣聲,接著,床猛地一沉,太子上床,隨後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朝她後背貼過來,修長的手臂緊摟著她的纖腰,帶著龍誕香的濃濃男子體息,鋪天蓋地傳來。
周時宜全身肌肉迅速緊繃,心臟咚咚咚直跳,似乎要破膛而出,大腦也停止了思索,一片空白,她一動不敢動地任身後的男人緊抱著,直繃得她骨頭都疼。
過了半晌,感覺到身後的太子不再動作,仔細一聽,有輕輕的鼾聲傳來,原來他已經睡著了。
周時宜放鬆下來,整個人都癱軟在床上,這才發現,出了一身冷汗。她動了動,不見太子反應,便輕輕地轉過身來,望著熟睡的太子。
他真的太累了,就這樣毫不設防地在她身邊睡著了。
熟睡中的太子,褪去了那層高貴威嚴,簡單純淨得像初生的嬰兒般無害。
誰能想到,這樣的男人,是從腥風血雨中滾爬出來的?
他說過,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我也要在這處處機關暗器,滿是血腥的地方一直生活下去嗎?
周時宜跟著裴雪歸學了一天醫術,晚上又被太子一驚一乍嚇得不輕,已是累極,不久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周時宜身邊空空的,太子早就上早朝去了。
她看看身上的衣服,衣衫整齊,隻是昨晚睡覺弄得有點皺,才鬆了口氣,下床回到偏殿。
洗漱完畢,用過早膳,又跑到裴雪歸那裏學習認識草藥。
接下來的幾天,太子沒有再要求周時宜與他同睡,她也就漸漸忘了緊張和憂慮,投入到忙碌地學習中。
一轉眼,周時宜到這裏,已經兩個多月了,天氣越來越冷。
入了冬,太子殿後院那片楓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林葉子全部掉光,落入土中,化作來年的春泥,供奉曾經養育過他們的樹幹。
裴雪歸院裏的金錢綠萼也冒出越來越多的花骨朵,零星一些骨朵甚至欲開未開,含苞待放。
周時宜每天從梅林旁經過,看著越來越多的梅葉和淡綠色的花骨朵,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
她笑得燦爛的另一個原因,是太子最近一段時間都在朝堂上處理事務,沒有時間管束她,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奇怪的是裴雪歸卻有大量的空閑來陪她學習,每次她問裴雪歸太子最近在忙什麼,他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說話,周時宜無從知道答案,隻得放棄。
時間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寒冬。一天早上,周時宜從床上爬起來,房中光線格外明亮,她披衣下床,走到窗戶前,推窗而望:滿世界都是銀裝素裹,下雪啦!
下雪啦!下雪啦!
南方長大的周時宜,從來沒見過下雪,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推門而出。
凜冽的雪風撲麵而來,刮得她臉上生疼。周時宜攏了攏衣領,快步跑到院子中間。
整個世界銀裝玉砌,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周時宜隻覺得置身空曠純淨的空靈之境,所有的欲念和思緒都被洗滌一空。
她閉上眼睛靜靜感受這種無我的空靈境界,深深呼吸清新冰涼的空氣,身上的毛孔無一處不舒爽。
長長吐出一口氣,小臉被雪風吹的通紅,卻帶著無比燦爛的笑意,是這些日子來最開懷最純粹的笑容。
她停下來,彎身掬起一捧雪,向半空拋灑去!
一身黑色錦服的太子出現在前院的拱門前,背著雙手,看著孩童一樣的周時宜,嘴角不由向上彎起。
他大步走到周時宜身邊,拍拍她凍得彤紅的小臉,心疼地用溫暖的手掌不停搓揉她因為玩雪變得冰冷的小手。
周時宜的心又快速跳動起來,紅彤彤的小臉更紅了,饒是如此,她還是樂嗬嗬地望著他傻笑。
侍婢從屋裏拿出一件銀白的貂毛大氅,太子親手給他披上,上下打量了好一會,才道:“好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