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討孟於柯歡心,紀芸白第十次轉走了我的買房錢。
我找到她質問,卻被開著新車的孟於柯濺了一身泥。
他坐在車上,眉目間都是被寵愛的率真,笑著對我道歉:
“抱歉林哥,我隻是想試試姐姐給我買的新車。”
看著我滿身泥濘,紀芸白嫌棄地後退一步,將空空如也的銀行卡甩在我的臉上。
“小柯每天騎著單車接我上班太辛苦,我給他買輛車並不過分。”
“反正攢了七年,你都沒攢夠錢買房娶我,也不差這一次。不過就是一百萬,不要擺出一副要你命的樣子,連這點錢都不舍得給我花,那這婚不結也罷。”
撿起銀行卡,我壓下喉間的血腥氣,轉身時將卡連帶急救病危通知書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為了這一百萬,我確實差點沒命。
紀芸白說的沒錯。
這婚不結也罷。
1
打算走時,孟於柯追上我,將手中的衣服遞過來。
“林哥,你衣服都臟了,換套幹淨的吧。”
“這件是姐姐剛送我的,我還沒穿。”
衣服還沒拆封,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價值不菲。
伸出手,紀芸白快我一步將衣服奪走,凝眉責怪我不識趣。
“他人糙得很,這麼好的衣服給他就是白白糟蹋。”
“小柯你自己留著穿,之前那些一百多塊錢的劣質衣服把你頸子都給磨紅了,我看著都心疼。”
我摩挲著自己的衣擺,突然想起這也是紀芸白給我買的。
二十塊錢的地攤貨,曾經哪怕洗到透明也不舍得扔。
將孟於柯帶到車上,紀芸白看我傻站在車前,不耐煩地鳴笛。
“行了,與其在這爭風吃醋還不如去多打兩場拳擊,想辦法掙錢,沒有房子我是不會跟你結婚的。”
聞言,孟於柯羨慕道:“林哥的職業好酷,要是我也會打拳就好了。”
紀芸白沒好氣地戳了戳他的腦袋:
“打拳擊太危險了,稍有不慎就會致人傷殘,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拿命換錢。小柯聽話,姐姐給你發工資,你還是乖乖當我的小助理吧。”
雲淡風輕的語氣卻讓我眼眶一熱。
原來紀芸白知道打拳擊的風險,可哪怕我遍體鱗傷,她也沒有問過一句疼不疼。
反而一次又一次,轉走我拿命掙的錢。
“是啊,打拳很危險,不適合你。”
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孟於柯針鋒相對,我轉身給兩人讓開了路。
紀芸白凝眉看我一眼,揚長而去。
直到看不見車影,我拿出手機給老板打了電話。
“你不繼續打拳擊了?”老板驚訝地重複了一遍,隨後歎了口氣。
“也好,你之前每天不分晝夜地上場比賽,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認輸,那股狠勁我看了都犯怵。”
“這次也是你命大,打拳中途心肌梗死,要不是我之前壓著你幾次比賽的獎金,都沒錢把你救回來。”
“這次謝謝您了,我打算好好找個班上。”
掛斷電話,我收了老板轉來的工資,買下前往國外的機票。
2
夜色已深,我推開家門,抬頭的瞬間愣在原地。
粉色的氣球堆滿了客廳,桌上放著包裝精致的生日蛋糕。
紀芸白還記得我的生日?
我呼吸一窒,轉頭就對上麵無表情的紀芸白。
她眸中滑過一抹心虛,不悅質問:
“不是給你發了信息讓你今晚不要回來了嗎?”
我茫然一瞬,捏緊了沒電關機的手機。
所以紀芸白不是為我準備生日。
曾經在我每次生日都會精心準備驚喜的女孩,早就不在乎我的生日了。
“姐姐,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超喜歡!”
清朗的笑聲傳進耳中,孟於柯抱著禮物從臥室走出來。
注意到他手上粗糙醜萌的玩偶,我眉頭一跳,推開他跑到臥室翻找。
果然不見了。
孟於柯手中拿的是紀芸白從小抱到大的阿貝貝。
我們確立關係的第一天,她就把玩偶送給了我。
“把我曾經的依靠送給你,你得成為我後半生的阿貝貝,保護我一輩子!”
“記得對我的阿貝貝好一點。”
我自己為得到了她的真心交付,將玩偶珍藏得很好,哪怕七年也幹淨如初。
可現在,它被紀芸白從我身邊奪走交給了別人。
深吸一口氣,我回頭質問她:“你還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嗎?”
紀芸白麵露錯愕,卻讓我得到了答案。
孟於柯見氣氛不對,立刻將紀芸白以維護的姿態擋在身後。
“抱歉林哥,你要是不高興,這個禮物就送給你吧,祝你生日快樂。”
瞥見他眼中的不舍,我冷笑一聲,不願再接受這份隨意的禮物。
“你摸過的東西,我就不要了。”
孟於柯受傷地垂下眼,紀芸白立刻心疼指責我:
“小柯都願意把玩偶讓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你都多大了還學小年輕過生日。”
“你就當我不懂事吧。”
我冷下臉,摘下當初的訂婚戒指放到桌上。
紀芸白立刻攥住我的手,氣憤道。
“你什麼意思!”
我隻道:“今晚我不會再回來。”
不顧紀芸白的拉扯,我在酒店住了一夜。
卻在半夜發起高燒,連站起來都費勁。
打不通別人的電話,我隻好打給紀芸白。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起,紀芸白的聲音飽含怒意:
“你還有臉打電話!小柯被你今天鬧得生日沒過好,現在更是發了高燒!”
“姐姐,藥有點燙。”
孟於柯啞著聲音喊人,紀芸白的聲音霎時柔得能滴水:
“小柯等等,姐姐先給你把粥做好再給你吹藥。”
電話被掛斷。
我痛苦地蜷縮起身子,渾身像是有小蟲子在爬。
恍惚間,我記起紀芸白不善廚藝。
心疼她因為工作三餐不定,所以哪怕再忙我都會回家給她做飯。
可我每次生病,她都會跟我分房睡,連一杯水都不願意為我倒。
“你一個大男人生病怎麼那麼嬌氣?我每天上班已經很累了,你能不能別給我添麻煩?”
心裏越來越難受,臉也越來越燙,我撐不下去打了120。
3
再次被送到急救室,醫生都眼熟我了。
“你之前剛搶救回來就急著出院,我們不同意,誰知道你偷偷跑走了。”
“人家像你這種病,誰不是躺在床上養個幾天,你倒好又發起燒了。”
我笑笑沒說話,拿起手機查看遞遞出去的簡曆,得到了入職答複。
和對方約定好入職日期,我閉眼休息。
又很快被隔壁床吵醒。
“到底什麼時候我才能正大光明地擁有你!”
熟悉的聲音讓我眼皮一跳,起身將隔斷簾掀開一條縫。
眼前的一幕將我釘在原地。
沒有我,孟於柯不再掩飾占有欲,將紀芸白壓在身下,額頭相抵,執著苦求一個名分。
“你是他的未婚妻,過不了多久就要結婚,那我們之間又算什麼?”
紀芸白安撫地摸孟於柯的臉,眼神深情繾綣。
“我早就不愛他了,給他名分,隻是因為他陪了我很多年,可憐他而已。”
“不過小柯放心,我說過他不買房子是不會跟他結婚的。”
得意一笑,紀芸白緩緩開口:
“我有一千種方法可以讓他永遠買不起房子。”
沉重的話打在我心上,讓我吃痛地放下抬著隔斷簾的手。
怪不得她執著於房子,怪不得我每次快攢夠的錢會被她以各種理由拿走。
原來紀芸白要的房子,我永遠給不起。
我像個蠢貨一樣被耍的團團轉。
自嘲一笑,我的心越來越冷,僅剩的一絲愛意消失殆盡。
哪怕我不出聲,但住在一個房間,還是被發現了。
紀芸白看見我的瞬間,臉就失了血色,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我。
即將觸碰到的瞬間,孟於柯痛呼一聲。
“姐姐,我胃疼,想吃點東西。”
紀芸白匆匆看我一眼,轉身去找了醫生。
人走後,孟於柯站到我麵前,語氣戲謔。
“你還挺能忍的,到這種地步了還纏著芸白,隻是一個被拋棄的舊物,識相點就該給我讓位置。”
“你是以什麼身份對我炫耀的?男朋友?”
我笑哼一聲,冷眼嘲諷。
“你!”
孟於柯氣紅了臉,瞪著我的眼睛突然一閃。
舉起杯子砸向他自己的額角。
“小柯!”
紀芸白剛回來,手裏還拎著熱粥衝上來將我一把推到。
孟於柯捂住額角,有鮮血順著指縫流下,讓她猛地紅了眼。
“姐姐別怕,我不疼,林哥也不是故意朝我扔杯子的。”
抿緊唇回頭,紀芸白狠狠抬起手。
滾燙的熱粥從我頭上澆下,混亂中夾雜著女人尖銳的斥責。
“林知風,你還是個男人嗎?欺負小柯多少次還屢教不改。”
“今天我就讓你長長記性,記住我身邊的人你還沒資格動!”
滾燙的熱粥像是火一般,燒的我渾身青筋暴起。
我瘋狂地要扯掉身上燙濕的衣物,意外露出青紫和傷痕遍布的身體。
“小柯別看,見了惡心的東西,晚上該做噩夢了。”
紀芸白垂眸收斂寒意,溫柔地捂住了孟於柯的雙眼。
我沒忘記,第一次見我傷疤的時候,紀芸白雙眼通紅地為我上了藥,縮在我懷裏掉了一晚上眼淚。
當時的她會說:“知風,我不要你掙錢,隻想你好好的。”
可惜現在,我隻在她眼中看見嫌惡。
顫抖著身體,我終於撕開了衣服。
剛做過手術的胸口纏著繃帶,此刻也被浸濕。
查房的小護士尖叫一聲,幾個醫生蜂擁而至將我推了出去。
“病人剛做過心臟手術,現在有感染風險,可能沒命!”
麵對醫生的斥責,紀芸白終於慌了。
無措地看著我疼出一臉冷汗,想要跟上救護推車,卻被孟於柯抱住。
再次醒來後,紀芸白急切地湊上來。
目光落到她和孟於柯來不及分開的手上,我開口:
“紀芸白,我們結束了。”
4
出乎意料,紀芸白沒有同意我和平分手的建議。
孟於柯鬧脾氣跑出了醫院。
紀芸白忍了又忍,還是丟下我追了過去。
臨走前,她想我臉上落下一吻。
我偏頭躲開,換來她神色受傷,好一會才開口:
“我們戀愛了七年,這段感情誰都不能割舍。”
“等找到小柯,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可直到我痊愈出院,她也沒有出現過。
因為受傷,我延遲了出國時間,但公司等了太久終於忍不住開始催我。
“今晚我就出發。”
“你要去哪裏?”
門被推開,紀芸白風塵仆仆地站到我麵前,一臉警惕。
“有拳賽。”
我掛斷電話,隨口應付。
“是嗎?我正好有時間,可以送你過去。”
紀芸白像是鬆了口氣,緊接著抱怨起來:
“你怎麼出院了也不跟我說,害得我白跑一趟。”
她語氣嗔怪,麵上卻如沐春風,像是被好好滋潤過一般帶著饜足。
我扯開目光,淡淡一笑:
“覺得你忙,不想給你添麻煩。”
紀芸白從身後抱住我開始解釋:
“我真的隻是把孟於柯當弟弟,所以才對他多有照顧,你就不要多想了。”
“原諒我好不好,我還親手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甜品呢。”
甜蜜的聲音落入我耳中,帶著上揚的尾調,我的衣擺被她揪著晃了晃。
這是她犯錯後常用的小動作,每次衣角一緊,我對上她濕乎乎的眼睛,便再也生不起氣來。
她最懂得讓我如何心軟。
不等我開口,紀芸白就接到電話,哪怕捂住話筒我也聽見了孟於柯聲嘶力竭的哭喊。
一個大男人,如今也學會了一哭二鬧三上吊。
直到紀芸白消失在門後,我轉身扔了她拿來的品相拙劣的蛋糕。
我不喜歡吃甜品,但紀芸白喜歡,所以我總會在下班時給她帶一份小蛋糕。
她讓我一起吃,哪怕入口就甜膩得想吐,我也能麵不改色地咽下去,隻怕她傷心。
紀芸白自以為了解我的喜好,隻不過是我的縱容溺愛的習慣。
拿出手機,我打了一輛出租車去機場。
卻碰巧刷到了孟於柯的朋友圈。
實況圖裏的他笑著端著一盤精致的小蛋糕,滿足到雙眼閃耀。
實況圖裏的聲音很清晰。
“姐姐,你做壞的那份蛋糕呢?”
“扔了,我哪裏敢放這裏,就怕你這個小笨蛋不小心吃了。”
“姐姐真好!親一個!”
我抬手給他的朋友圈點了個讚。
快要到機場的時候,紀芸白給我發來信息。
“抱歉,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自己去比賽吧。”
“好。”
上飛機前,我發過去最後一條信息:
“房子我不會續租了,你記得早點把東西搬走。”
隨後取出電話卡,掰碎扔到了旁邊的河裏。
轉身走上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