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許言卿當了半輩子的怨偶。
回京述職時,我們意外雙雙墜崖。
我聽到他絕望的呢喃:“若是能重來,這一次,我隻想愛念之,與她長廝守。”
等再有意識,我和他雙雙回到了大婚當日。
一身嫁衣鳳冠的江念之跑來搶婚。
他無視了我,徑直走向了江念之。
“念之,我一直愛的都是你,你才是我想娶的人。”
我漠然的將這一幕看在了眼底,選擇成全了他們。
可後來,他卻紅著眼跪在我麵前,啞著嗓子求我回到他的身邊。
1.
大婚當日,夫君拋下我,走向了前世他念念不忘一輩子的女人。
“念之,我心悅你,你願意和我成婚麼?”
江念之激動的捂著嘴,不住的點頭,“我願意。”
倆人喜極而泣,熱烈相擁,並未注意到整個大婚現場氣氛,已然冷至了冰點。
京城的達官顯貴們紛紛看向我,表情耐人尋味。
我卻漠然的將紅蓋頭扯到一旁,找了桌宴席坐下,撚了塊糕點吃了起來,好似我不是大婚的新娘,隻是來參加宴席的賓客。
這時,許言卿牽著江念之的手,朗聲向在場所有賓客宣布。
“諸位,今日原本是我與戶部侍郎之女林清月的大婚,可站在這裏,我不斷抿心自問,我愛的人真的是林清月嗎?”
“就在剛剛,我得到了答案。”
“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是江念之,我想娶的人,也是她!”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任何人為眼前荒唐的的男女拍手叫好。
許家父母更是傻了眼,根本反應不過來。
許言卿好像並不在意,轉頭看向我,語調平淡:
“林姑娘,我很抱歉,與你的婚約一直都是我們彼此長輩的自作主張,若你想要個說法,改日我可以登門道歉。”
“隻是希望你我從此之後,沒有糾葛。”
他看我的眸中沒有絲毫溫度,冰冷到極致。
也對,前世十多年的相處,耗盡了我們彼此之間的所有情分。
可他轉頭看向江念之時,那眼中又燃起了炙熱。
那份炙熱,我很熟悉。
曾經他向我提親時,也是這樣瞧我的。
在我答應後,他喜上眉梢,恨不得告訴全京城,我馬上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所有人都給予了我們祝福,隻有江念之是個例外。
她與許言卿在燈會上相遇,自此對他一見鐘情。
想方設法與他偶遇,甚至還向皇上請願賜婚,不過我父親是朝中重臣,皇上顧忌父親的感受,這才沒有答應。
可即便如此,每每看見我,她都總是與我爭鋒相對,敵意盡顯。
“你們隻是有婚約罷了,隻要還沒成婚,一切皆有可能!”
每每麵對這種情況,我都不想理會,許言卿則會冷著臉擋在她麵前,將她打發離開。
前世,為了表明自己堅定的心意,他特地請求大婚之日提前,八抬大轎迎我過門。
那日,江念之也來搶婚了,她穿著嫁衣,戴著比我更加絢麗的鳳冠,明媚而脆弱,可不失堅強。
她緊緊地注視著許言卿,“言卿,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道明我的心意。”
“如果這次你拒絕了我,我便永遠消失在你麵前。”
前世,許言卿麵色冷肅,隔著紅蓋頭,在我臉上落下一吻。
可現在,他卻牽起了江念之的手,在滿堂賓客麵前,宣布了要與她成婚的事實。
我看著許言卿勢在必得的退婚,淡漠且疏離的開口。
“既然這是許大人的選擇,那我便成全你們,從今往後,你我再無瓜葛。”
2
許言卿愣住,大概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
江念之的臉上卻露出了激動興奮的笑容,看向我的眉眼帶上了得意與挑釁。
我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轉身離開。
隻是嫁衣長裙礙事,在我轉身那一刹,腳被絆了一下,幸好一雙帶著溫熱的手及時扶住了我。
緊隨而至的,是一聲溫潤的問候。
“林姑娘,很多時候,眼裏都不要隻放一個人。”
我看著俊美無雙的男人,怔了片刻,想起了他的名字。
蕭景琰,固北王的長子。
前世我經常聽到他與固北王鎮守北郊,屢戰屢勝的消息。
不過我沒想到,他居然也來了我的成婚之日。
哦不,應該說是江念之的成婚之日。
“多謝教誨。”
蕭景琰的臉上蕩開了溫潤的笑意。
我沒多做停留,徑直回府。
早在許言卿與江念之表明心意時,我便讓婢女提前知會爹娘情況了。
我剛回府,就看見了震怒的爹娘。
這時,許家父母全都追了上來,臉上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林大人,這事全怪我那逆子,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給清月姑娘一個交代!一定讓他道歉!”
父親一甩袖子,滿臉怒意,“許閑,你還真是養出了個好兒子啊,事到如今能有什麼交代?這事今天傳了出去,我家清月以後怎麼嫁人?!”
我拉住父親的手,寬慰道:“父親,退婚罷了,何愁難嫁。”
倒不是我說什麼大話。
我有錢有家世有容貌有才情,前世傾心我的人不在少數。
可那時我眼中隻有許言卿一人罷了。
安慰了父親一句,我又轉頭看向許父,笑道:“許大人,道歉什麼的就不必了,城南那一片地給我,當是賠禮了,這沒問題吧?”
城南如今還是一片荒地,沒什麼人煙,但在幾年後,皇上下令大興改建,那邊便成了整個京城最熱鬧的地段。
許父不敢得罪我爹,當場便差人將地契從府中拿了出來,轉讓給了我。
接過地契,許父許母離開後,我臉上不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見我那模樣,父親的手指在我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都被人退婚了還能笑出來!”
“女兒開心。”
“這有什麼開心的?”
父親搖頭歎氣,二娘則擔心的用手去貼我的額頭,生怕我是因為受了打擊,神智出現了問題。
我卻是真的高興。
前世,許家因為陷入權利紛爭,連累林家一度有沒落之勢。
許家日後能再度起勢,很大程度也是因為這片地皮的緣故。
而我也為了將林家救回來,一心投入到了商賈之術中。
許言卿不止一次因為這事和我爭吵,說我應該與他相夫教子,吟詩作對,而不是拋頭露麵,丟他的臉麵。
可宅在後院沒有銀子,沒有銀子怎麼過活。
他要理想,我隻看現實,我們爭吵不休。
江念之,也是在這時候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她拋去了自己江家千金的身份,隱世而居,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
許言卿一下子就被她的清雅高貴吸引住了,他頻頻借口出京,其實就是遠赴郊外,去和江念之見麵。
一個無拘無束,一個追求無拘無束,倆人就這樣被互相吸引了。
直到後來,許言卿的外出越發頻繁,我跟著商隊外出進貨時才偶然發現了這個事實。
可當我開口質問,他看我的眼神卻冰冷到了極點。
他冷冷的告訴我,和我在一起的生活既無趣,又無聊,他厭惡商賈,更厭惡金銀細軟。
隻有江念之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居生活,能讓他內心放鬆。
再到後來,他甚至道:“許家歸你打理,我不要了!你也不要來煩我!”
“你這種女人,滿腦子隻有金銀財寶,根本不懂君子氣節是什麼,庸俗!”
他說這話時像是年輕了十多歲,好似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我隻覺得好笑。
許家是怎麼在沒落邊緣救起來的?怎麼起死回生的?
若是沒有這些金銀財寶,如今的許家已經要砍門匾當柴燒了。
如今,他許言卿卻說厭惡這些救了他許家的東西?
好個過河拆橋啊!
他終究會懂的,沒有金錢托底的生活,必定一地雞毛。
大婚換新娘後,諸多風言風語傳起來,有傳我不好,所以才被當場退親,也有說許言卿見一個愛一個,我尤為可憐。
可很快,流言蜚語都過去了。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許言卿都消失在我的麵前,偶爾我能從下人的口中聽到他進城購買過冬的衣物和吃食。
看來他已經和江念之過上了心心念念的生活。
不過我沒放在心上,他開始了他的新生活,我自然也開始了我的。
一年後,皇上下旨大興建設,我手裏那段地皮終究來了作用。
林家保住了往昔地位,繁華更甚,整個京城的商賈爭著與我洽談合作。
3
一日,我剛與一家珠寶行當的老板談完,出門,一道熟悉的聲音喚了我的名字。
“林清月?”
我抬頭瞧去,居然是許言卿,他和江念之穿著同樣雅素的白袍,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我微微詫異,隨後點頭,“許公子。”
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可剛邁開腳步,我就便被許言卿給攔了下來,他冷著眼瞪我:“林清月,我說過,從此之後我們毫無瓜葛了吧?”
“你怎麼知道今天我會來?”
江念之也在一旁跟著附和,“我記得大婚之日,清月姐姐可說要成全我們啊,怎麼現在還追過來了?”
“哦?我想起來了,前幾日聽說清月姐姐過的不太好,難道說近幾日林家的生意受皇上聖旨影響了?”
她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挪移,充斥著譏諷。
“這麼想來清月姐姐當真是可憐啊,不僅過了合適的成婚年紀,就連家中生意也落下了,就連言卿也不喜歡你了,實在不行,你來替我和言卿打理菜園吧?”
“怎麼樣,也能分你一口飯吃。”
我看著兩人,隻覺得腦子有點發疼。
這是過清修的日子,給自己過傻了?
林家的生意是受了皇上聖旨的影響,可那影響是日漸興隆,蒸蒸日上。
我淡淡的開口,道:“就不勞二位操心了,林家會有自己處理的手段。”
說完,我就要越過兩人,準備進入固北王府內。
固北王年紀尚高,準備回京搞個酒樓,就當給自己養老生活尋點樂子,今天就是請我來府上洽談的。
但江念之又攔下了我,又衝府邸門口的護院招手,“你們都是怎麼看家護院的,什麼人都讓她隨便進是吧?”
我想了起來,江念之是固北王的幹侄女,在這固北王府有一席話語權。
護院小跑的過來,恭恭敬敬的給她行禮。
“小姐,林姑娘是王爺安排進......”
話還沒說完,江念之便皺著眉打斷了他。
“是舅舅讓她來的?嗬,想必是她又使了什麼手段吧,你就這麼回去告訴舅舅,林清月無理取鬧讓我打發回去了,讓他別操心。”
“不錯,她來這裏也不是有什麼事找固北王,隻是單純的想糾纏我罷了,趕她走,我們也算是替固北王解決了個麻煩。”許言卿冷看了我一眼,似乎認定我就是來纏著他的一般。
“林清月,我真沒想到你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為了糾纏我,還特地尋手段與固北王交好?我算是把你看透了!”
“有什麼事就去外麵說吧,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護院看向我,原本堅定的目光也變得猶豫了起來,小聲道:“林姑娘,要不......您還是先離開一會?”
我心中直道無語。
這兩人是怎麼過活的,如此隨意的將自己的想法,扣在別人的頭上。
我看了眼旁邊的護院,“還請通報一下固北王,說是戶部侍郎之女林清月來見。”
護院為難道:“林姑娘,王爺這會在談著事情呢,我也不好去打擾。”
“而且,您要是真的隻是來見許公子的,那也不用去叨嘮王爺了......”
聽到這話,江念之翻了個白眼,冷冷一笑,“行了,清月姐姐,你就別在這裝腔作勢了,還戶部侍郎之女,你們林家都快成破落戶了,還敢喊這個名號呢?”
府前的動靜吸引了不少路過的行人,所有人的視線頓時便看向了我們這邊。
議論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不是,這誰啊,還想求見固北王?”
“估計又是一個想攀親帶係的人吧。”
“嘖,也不看看固北王是什麼人,是她一個女流能攀上關係的嗎?”
這番議論傳到了許言卿的耳中,令他臉上浮現了抹笑意。
“林清月,我是和你有過一段過去,但此前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已經兩清,沒有任何糾葛,你就別在這和我糾纏了,哪怕你和固北王有一點交情,我也不能放任你在這胡鬧。”
“有什麼事,先和我去外邊的酒樓說吧。”
我看了眼已經升到高空的太陽,時辰儼然到了正午,馬上就到了我和固北王約定的時辰,心中不免焦急。
“我再說一遍,許言卿,我來固北王府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趕緊讓開,我和固北王有事相商。”
“與我無關?”許言卿譏諷的笑,“我在郊外住了那麼長的時日,剛回京裏,你就出現在這裏,你還說你不是衝著我來的?”
“你是什麼想法,我可清楚的很,林清月!放棄你那無聊的幻想吧!”
哪怕我再如何大度,眼下也是真的生出了火氣。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不講理的人?
我的聲音驟然冷了下去,“讓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江念之捂唇笑了,“哎呀,清月姐姐,別生氣嘛,我們也隻是很久沒和你見麵,想與你多聊幾句,畢竟當年我也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言卿一直對你抱有愧疚呢,他也想知道你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
我臉色微沉,不再說話,與身後的丫鬟低聲說了幾句,她便快步朝王府後門走去。
“你不會是想差下人去找固北王吧,別惦記了,固北王沒那心思理你。”
我沒有理會,而是低著頭翻看著昨天趕出來的酒樓設計方案。
江念之依舊不依不饒,一把從我手中搶了過去,隨手翻看了兩下後撕成了碎片,嗤笑道:
“酒樓?固北王想開酒樓?清月姐姐,你哪怕是找借口理由,也不能找這麼荒唐的吧。”
回應她的,是我飽含冷意的一巴掌。
“我讓你動我東西了嗎?”
她怔怔的捂著臉,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林清月!我可是固北王的幹侄女!你敢打我!你知道要承擔什麼後果嗎!”
“原本我還想著你若求求我,我便讓舅舅出手拉你們林家一把,沒想到你如此放肆,此事若不給個說法,我要你好看!”
旁邊的許言卿心疼的替江念之查看起來傷勢,隨即又冷冷瞪著我。
“你現在道歉,我還能替你向固北王求情!”
吵鬧聲越來越大,護院的一時間也慌了手腳。
沒有人注意從王府裏走出一道高大身影。
緊接著,我的腰身驟然被人攬住,慵懶低沉的嗓音跟著響起。
“夫人,什麼事讓你氣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