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門被人從外頭踹開,讓外頭肆虐的寒氣盡數侵了進來。
地上的雪碎還沒化完,就又多了許多。
沈昭寧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浸滿雪水的下半身已經麻木,緊緊握著匕首的手傳來陣陣的疼痛。
她成了街頭賣藝的猴子,各個都在看笑話。
那一雙雙眼睛似是一根根利箭,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尊嚴之上,更加堅定了她想要離開的意向。
奴才們指指點點,嘴巴裏也不是多麼幹淨。
“這夫人未出閣時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到了將軍府來也不知道收斂一二。”
這人原先是王爺房內端茶送水的婢子,後因為開罪了府裏的姨娘,被人趕了出來,在外頭幹些掃雪的活兒。
“喂喂喂,你們說夫人還能自己起來不?”
這人忍受不了丈夫的打罵,跑到將軍麵前伸冤,因為沈昭寧實在不忍,才留著做些簡單的活計。
“不然我們打個賭,就賭夫人幾時能起來?十文一注,買定離手!”
“來來來,我們搞起來!”
“......”
他們嫌屋內地方小,施展不了自己的拳腳,將台子搭在了祠堂旁邊的小亭子上。
還特地挪了幾顆盆栽,當做掩護,留出一個口子觀察屋內的人。
沈昭寧將這些人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裏,每一步都看得真切。
她掙紮地想要起身,卻猛地栽進了雪水之中。
“一刻鐘已過,快點交錢!”
“哈哈哈,輸了輸了。”
十文又十文的砸在桌麵上,叮叮當當地吵得人耳朵都疼。
沈昭寧咬了咬牙,雙腿一瞪,將自己蹬出去老遠。
猛地撞在供桌上,疼得人齜牙咧嘴。
“到底行不行啊,老媽子都要叫我出去掃雪了!”
“對啊對啊,這時間也忒長了些。”
沈昭寧靠在供桌旁,借著些力道,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時她的嘴唇已經泛紫,手也顫抖得不行。
“出來了!出來了!”
“我贏了,哈哈哈哈!”
“什麼嘛,真沒意思......”
沈昭寧扶著牆壁慢慢地走出祠堂,抬眼看向旁邊的小亭子。
那裏已經作鳥獸散,除了地上還未來得及清理的果皮,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
回自己屋子的時候,路上碰到了不少的下人們。
無一不例外地除了冷嘲熱諷,就是裝作沒看見。
“擋路了!擋路了!”
一下人懷裏抱著許多東西,層層疊疊地看著就很危險。
“什麼?”
沈昭寧沒有注意,一下子就被人撞倒,重重地摔在地麵上。
“誰敢撞你爺爺小石頭?沒長眼睛嗎!”
小石頭手裏捧著的物什散了一地,人也跌個不輕。
“要是撞壞了可怎麼好,明嫣小姐正等著用呢!”
小石頭一看,嘴巴一撇,自認倒黴。
他將東西重新碼落好,捧著就往西邊趕。
“哈哈哈,小石頭你這頭是怎麼了?”
旁邊掃地的下人問,指著小石頭的傷笑的不停。
小石頭啐了口唾沫,鄙夷地說:“還能怎麼了,這不是碰到夫人這尊瘟神了嗎?那自然幹什麼也不順!”
他的腳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沈昭寧看著人消失的方向,緊繃的肌肉沒有一刻停歇,疼痛也愈加明顯。
那是沈明嫣住的地方。
蕭景珩一定在那裏與沈明嫣溫存,多半還有說有笑。
真是怪惡心人的。
“夫人怎麼又摔到地上了?”
“你看我幹什麼,我可什麼都沒幹!”
“那人能好端端地摔到嗎?”
“那當然是她自己不長眼,與人撞上摔了唄!”
周圍的人又開始了,嘰嘰喳喳地,比夏日裏的蟬還要擾人。
沈昭寧深吸一口氣,平複了自己的心緒。
避開手上和腳上的傷口,扶著牆壁重新從地上爬了起來。
周圍傳來各種各樣打量的目光,每一道都讓人渾身不適。
她咬著牙,僵硬的一步步地走著。
在小半個時辰後,她終於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裏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材,旁邊支起了個藥罐子,什麼曬藥的篩子、研磨的罐子,各種各樣的物什,在這兒院子裏隻多不少。
這些東西也都是在她和王爺一步步造的。
現在看來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看的人眼酸心更酸。
沈昭寧打開藥罐,瞧見裏頭還沒磨完的藥碎。
愣了愣,忽然想起這是原先給蕭景珩磨的。
當初他遭人嫌棄,需要人前人後的照顧。
每回憶起一次,都為自己感到不值。
當初怎麼就那麼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呢?
沈昭寧晃了晃身形,差點又摔在了地上。
她坐在熬藥的小板凳上,為自己探了探脈。
脈象虛浮,應當是受寒導致。
如果不快點采取醫治,那麼明日必定高燒不退,後麵隻會越來越嚴重。
“環兒......”
剛開口,她才想起這院子裏早已沒了伺候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唯一貼心的環兒,也被沈明嫣設計趕出了府。
她點燃一枚火折子,扔進了爐子下的火柴堆之中,火漸漸地燒了起來。
後又哆嗦著手,勉強倒了半罐子涼水進去。
最後抓了幾把藥,按著藥性一點點地放下去。
沒一會兒藥香彌漫了整個院子。
‘咣當!’
匕首順著衣袖滑落在地上,上頭的花紋複雜繁多,每一條紋路都像有著自己的意義。
沈昭寧將它握在掌心,無意識地摩挲著。
皇叔和母親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這花紋為什麼會是相呼應的呢?
想起母親,她的眼睛就是一陣濕.潤。
如果母親還在,她就不會這麼孤立無援了。
想起母親,自己做的麵點饅頭還是她教的呢。
剛開始做的時候連麵都和不好,現在牡丹花都能做的惟妙惟肖了。
沈昭寧擦了擦眼角的淚珠,過幾日就是母親的忌日了。
到時候帶點給母親嘗嘗,也讓母親知道自己的手藝大漲,也是個很不錯的小廚娘。
到時候還得跟母親絮叨絮叨,就說她不僅能給自己看病,給別人看病也是手到擒來。
不知道母親在天之靈,知道這些會有多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