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錚錚,紅塵滾滾。
紅色的大旗在霞光與晚風中飛揚。
紅得像是要滴落鮮血。
“沒想到還是天字營,讓他們來送我上來,這是打算來個有始有終嗎?”
秦術等他們靠近了,看清來人之後,頓時忍不住笑了一聲。
周國有四大騎兵營,以天地玄黃命名。
一營配置五百人。
這天字營,就是秦術當年親手創立起來的,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年齡他都記得,毫不誇張的說,天字營相當於秦術的兒子。
天字營創立之後,再由他們去訓練另外三營,可以說,天字營是周國最強的騎兵營,其他三營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周國很窮,本來是養不起騎兵的。
一名騎兵的花銷,至少能養活二百名步兵,但就是在這種極端困苦的情況下,秦術仍然把他們訓練成了精銳。
如果在數量想當的情況下,天字營甚至能和大秦鐵浮屠一較高下。
天下流傳著一句話,大秦騎兵甲天下。
浮屠鐵騎甲大秦。
“你先走,我留下擋著他們。”
慕容瑾沒有心情去感慨太多,這天字營的恐怖她最為清楚,曾親眼見過天字營五百人衝鋒,硬生生把一萬步兵方陣剖穿。
女帝派出天字營來,這就是絕殺之局。
她竟狠心到了這種地步。
“走?”
秦術搖頭笑了笑,“用不著走了,除非長出翅膀,否則誰能跑過騎兵的圍剿?”
天字營的機動性有多強,秦術是最為清楚的,他們的馬是最好的紅鬃烈馬,素有“日月追風千裏駒”之稱。
輕裝上陣可三天不吃不喝,日行千裏。
倘若配上重裝騎兵,日行也能五百裏,無論是耐久力還是爆發力,都是無可挑剔。
秦術胯下的隻是一匹普通白馬,怎麼可能跑得過這些騎兵?即便他現在扭頭就走,不到半盞茶功夫,也會被追上。
而且,他也有不用走的理由。
“哈哈哈。”
“你們走不掉了。”
慕容燁的大笑聲傳來。
天字營已到近前,五百騎兵迅速分開形成包圍圈,前後左右任何一條退路都被封鎖。
秦術目光掃過,果然都是熟人麵孔。
一個個都是他當年帶出來的兵。
“秦術,還不束手就擒。”
人群中間打開一條路,有人騎著馬出來。
“是你?”
秦術冷冷看著來人。
“是我,如何!”
慕容燁一身鎏金燙染的盔甲,掛著紅色披風,騎在紅鬃烈馬後背上,氣勢驚人。
秦術十分看不起他,花裏花哨的玩意兒,若不是當年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麵喊大哥,仗著女帝是他親姐的關係,他早就死在了權鬥之中。
騎馬打仗還穿一身金甲,生怕不夠耀眼是吧,這在戰場上第一個被弓箭手招呼的人,就是身穿金甲的人。
兩軍對戰,分不清誰是誰,都是看盔甲分辨敵人,隻有皇族才能穿金甲。
金甲固然霸氣,但也最容易被針對。
許多皇族上戰場,也隻是穿將軍甲,這金甲華而不實,增加不了防禦力,還容易被群毆,更多是凱旋時穿著。
他還真是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整個就是一棒槌。
“秦術,你死到臨頭還敢桀驁。“
慕容燁看到了他的眼神,頓時便感覺到內心狠狠刺痛,繼而便是一股惱羞成怒的烈火噴湧而出。
這種眼神,他不光在秦術身上見過,在很多人身上他都見過。
明麵上他是威風凜凜的鎮北王,可背地裏卻有不少人說,他隻是踩著姐夫的肩膀,靠著女帝的關係才能穩坐王位。
慕容瑾衝他怒道:“二哥,你不要太放肆,你能有今天離不開秦術,人不能不念舊情。”
慕容燁冷笑,“大姐都已經一腳踹開了他,我還念個屁的舊情啊。”
他跟女帝有同樣的感覺,正所謂大恩即大仇,秦術不死,就說明他們永遠都要還恩情。
秦術不死,就有可能培養出另外的人才,從而最終取代他們......這兩種結果,任何一種他們都無法承受。
“秦術,今日就讓你死個明白。”
慕容燁取出隨身攜帶的聖旨,聲勢洶洶宣讀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並肩王秦術德行有虧,驕縱無禮,結黨營私有權臣之勢,乃大奸;再三出言頂撞君上,乃不忠;誘拐長公主出逃,色欲熏心,乃淫邪。”
“此等大奸不忠淫邪之惡徒,著鎮北王親率天字營五百精騎火速追殺,就地正法,毋使賊人逍遙法外。”
慕容燁的聲音很響亮,氣勢十足。
大奸,不忠,淫邪!
這三條罪名,其一誅心,其二誅身,其三誅名,這是要徹徹底底把秦術搞臭搞死的架勢啊。
就連天字營那些騎兵都側目而來,不少人暗暗腹誹,這女帝也太狠了吧?
殺自己的恩人,並且還是曾經的夫君。
這種事怎麼說都不光彩,暗地裏偷著幹就行了,居然還頒聖旨,甚至往對方身上潑臟水。
這豈是王者的風範?簡直比小人還不如。
“你......你......”
慕容瑾氣得臉色漲紅,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妹,跟我回去。”
“二哥會跟大姐求情,你再服個軟保證不再犯,我們是一家人,大姐會原諒的。”
慕容燁冷著臉說道,他之所以還沒有下令殺人,就是顧慮秦術身邊的慕容瑾。
那畢竟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啊。
慕容燁出發之前,給聖旨做了修改。
女帝原話是,隻要秦術服軟,就一定要帶他回來,可是慕容燁卻沒有提這件事,甚至連讓他辯解的機會都不給。
他怕大姐會心軟,會跟秦術的感情死灰複燃,女人不都這個樣,容易感情用事。
慕容燁可是徹徹底底背叛了秦術。
秦術不死,他心不安。
“我不會回去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慕容瑾眼睛發紅,她徹底失望了。
自己的大姐,二哥怎會是這種人。
他們怎麼變成了這種人!
“既然如此......”
慕容燁擺出一副歎息之色,“不是二哥不救你,實在是你不聽話啊。”
這妹妹可以有,也可以無。
一母同胞固然血脈親情,但你的心向著外人,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崔成器,交給你了。”
慕容燁衝著後方喊了一聲。
下一刻。
當初帶兵抄並肩王府的太師崔清河之子,崔成器騎著馬,手持一把長槍緩緩走出來。
他知道鎮北王要來追殺秦術,故此才懇求讓他也同行,他想親手要了秦術的命。
一想到自己愛慕的女帝被他睡了三年,崔成器日日夜夜都在恨。
今天終於能發泄一番了。
“長公主怎麼辦?”
崔成器抱拳問道。
“賊人秦術負隅頑抗,以長公主為質,長公主性烈,寧死不屈,自刎了。”
慕容燁不愧是老手,早就熟能生巧了。
反正這裏又沒別人,發生了什麼事還不是看他們怎麼說,死無對證,女帝除了相信還能怎樣。
“是!”
崔成器心中大喜不已,上次就是長公主壞了他好事,這次有鎮北王兜底,他可再也沒什麼顧慮了。
“長公主......不,現在你不是長公主了,慕容瑾,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崔成器得意忘形,手中長槍閃著寒芒。
而後,他又看向秦術。
試圖在他臉上看到恐懼慌亂,可......他失望了,秦術還是那樣的氣定神閑,仿佛麵對的不是生死威脅。
“秦術,你要是求饒,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一些。”崔成器不甘心,他想看到秦術低頭。
秦術看都沒看他,目光淡淡注視著慕容燁,平靜說道:“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慕容燁隻當他是嘴硬,冷笑著反問:”噢?什麼致命錯誤?”
秦術環顧四周,道:“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天字營來殺我,他們可都是我選拔訓練出來的。”
“你知道天字營為何效忠朝廷麼,那是因為我下令,讓他們必須盡忠。”
“而現在,我收回成命。”
秦術目光冰冷,閃過一絲厲色。
“天字營,殺!”
話音剛落。
三根長矛從後背襲擊了崔成器,狠狠貫穿了他的身體,而後往天上一挑。
崔成器便被拋了起來,胸腔中噴出的血撒遍天空,而後重重摔落。
砰!
巨響仿若地震。
崔成器瞪大了眼睛,到死都沒能明白發生了什麼。
“你......你們要造反!”
慕容燁瞳孔震怖,嚇得大叫,居然重心不穩從馬上摔了下來,如此驚人的變故,差點讓他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