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視江生的眼,下意識想判斷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下一刻又忽的反應過來,我如果能判斷出來,又怎會被他騙得這麼慘?
16歲我被人欺負,江生幫我出頭,一個人不要命地打7個,最後頭破血流卻還在笑,拿著冰淇淋說吃點甜的就會開心起來。
18歲剛成年,江生手捧鮮花向我表白,發誓會愛我一輩子,用一瓶白酒把醉醺醺的我帶到了酒店,徹底俘獲我的身心。
19歲高考結束,江生拿出存了一年的積蓄帶我出國旅遊,價值3000的景點門票眼也不眨就送給了我。
巧合的是那天我連連嘔吐,去醫院檢查出懷孕了,我連忙把門票賣了換成安胎藥。
可還沒來得及告知江生,護照和錢就被他卷走。
之後6年我沒有工作,甚至沒有希望,隻有被拐賣、逃跑,然後抓回去打得遍體鱗傷的噩夢輪回,和活著回去質問江生一句“為什麼”的可笑執念。
現在我知道了答案。
知道了他所有的愛,不過是為林婉複仇的精心偽裝。
於是那點執念也散了,對江生,我再沒有多看他一眼的力氣和心情。
“過去的事別再提了。”
“江老板,如果以後還有刷油漆的活兒,可以再聯係我。”
說完我提著工具繞開發愣的江生,直到走出自動門,他才反應過來大步追上我:“你以前不是挺要強嗎?我逼死你媽,這麼羞辱你,你就硬生生忍著?”
“你就一點也不恨我?”
其實恨過。
江生是孤兒,渴望親情,不論是在我麵前還是在林婉麵前,都多次流露出想要一個孩子的憧憬。
所以在恨被磨沒之前,我帶著恨把孩子生了下來。
本想著吃苦的時候有江生的女兒陪著,我心裏會痛快一點。可我到底不是江生那種瘋子,我做不到把親生骨肉當成複仇的工具。
我給女兒取名何盼。
我叫她盼盼,她揮舞雙手衝我笑的時候,什麼扭曲惡毒的想法都沒有了,隻有無盡的痛、悔、和血濃於水的深愛。
我痛悔把她生下來受苦,所以國外6年無論多難,哪怕出賣肉體和尊嚴,我也拚盡一切地寵著她,保護她。
所以為了治好她的病,我什麼都能做。
拿到刷油漆的錢後,醫藥費還差最後兩萬塊。
我幹脆去賣血,護士抽完400毫升之後,我把另一隻手也遞了過去:
“再抽400。”
護士還沒說話,一道身影就將我籠住,不由分說地把我拽了起來:“你不要命了?你就這麼缺錢?”
回頭看見江生緊張的臉色,我淡淡道:“你怕我死,是想親手殺了我給林婉出氣?”
說完我掙開他,執意獻血。
盼盼的醫藥費不能拖。
“夠了,我已經看明白了何蕊!你不是不恨我,你隻是報複我的方式有些可笑。”
“你以為我對你還有感情,所以用這種自虐的辦法報複我,讓我心疼?”
他一副看透我的模樣,嗬嗬冷笑起來,一把將身旁的林婉擁入懷中:“從始至終我愛的人都是婉兒。所以趕緊滾吧,別耽誤我帶婉兒去做體檢。”
本不想回應他,可看見林婉隻是微微咳嗽,江生就如臨大敵送來醫院的畫麵,我忍不住想起當年我崴了腳,江生背著我長跑6公裏送去就醫的回憶。
割裂荒唐的過去讓我莫名笑出了聲:
“我要多賤,才能覺得你對我有情意?”
江生扯著我一把摔在地上:“那你還不滾,在我們麵前礙什麼眼?”
我的腹部撞上座椅的金屬扶手,曾經的舊傷破裂,疼得我蜷縮起來,不住顫抖。
江生離去的腳步微微頓了頓,眼神莫名閃動,很快又恢複冷冽:
“要報複我就整點高明的,這樣犯賤隻會把我們逗笑。”
幾分鐘後,破裂的傷口止不住血,護士嚇得把我送進手術室,賣的血又輸回我身體,還搭上了一筆手術費。
我隻剩下最後一個選項:
“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