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夜坐上了回程的火車。
現在已經是清晨,我又累又餓,顧不上火車上的食物昂貴,也點了一份牛肉飯填飽肚子。
“以後不會給他們錢了,節省三千,一年就是三萬六,我吃一頓五十八的牛肉飯怎麼了?天經地義!”
我又想起家裏蛻皮的二手沙發,想著回去之後一定要買一個新的。
手機響起,屏幕上顯示“媽媽”兩個字,不用接,我都能猜到這個女人想說什麼。
她始終認為女孩就是要依附男人,就是要聽從男人,哪怕我用優異的成績打了周圍所有男孩的臉,她仍然這樣認為。
她一定會哭,一定會要我向她的丈夫和兒子道歉,要我維持這兩個傻缺男人的體麵,以寬慰她脆弱的心靈。
我掛掉了電話。
我懶得為成年人的情緒負責,我不幹了。
媽媽又打過來,我這次直接把她的號碼拉黑。
疲憊到無以複加,我想念起我的愛人,我撥通我男友沈奕的號碼。
他的聲音裏有些睡意,顯然是被我吵醒的,“小盼?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啊,你告訴你爸媽我們倆的婚事沒?他們......”
我打斷了他,“沈奕,我沒給他們說。”
“為什麼?我惹你生氣了嗎?”沈奕的聲音聽上去立馬精神、急迫了起來。
“不是,是我覺得,我愛你就夠了,不需要他們說什麼。”
“哦——嚇我一跳。”沈奕傻兮兮地笑起來,“但是他們是你的父母,我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我要不要現在過來拜訪一下,讓他們看看他們優秀的女婿,絕對會保護好他們的寶貝女兒的!就放心地把你交給我吧。”
他充滿了愛意的語氣讓我的鼻腔發酸。
我沉默了很久,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沈奕,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把我當寶貝了......”
被弟弟偷拍的時候,我沒有哭;被爸媽指責的時候,我沒有哭;一個人拎著行李買車票的時候,我沒有哭。
但是聽到千裏之外傳來的關心和愛時,我的心卻開始止不住地顫抖,流下了兩行眼淚。
沈奕的聲音變得嚴肅,“發生什麼事了?你現在在哪裏?”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從來沒有給他說過我家庭的具體情況,羞恥於袒露自己原生家庭的醜陋。
“沒什麼,沒什麼......我隻是有點想你了,那麼早,你繼續睡覺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先掛啦......”
我以為我要一個人過年了,可沒想到,回到家,迎來的是沈奕的擁抱。
“你怎麼在家?你不是回老家了嗎?”
“小盼,你讓我怎麼放心留你一個人?我猜你隻有傷心到極點了,才會有那樣的表現。”
我把頭埋進他的胸口,“那你怎麼知道我會回家?”
他笑了一聲,“這裏是你的家,你傷心了當然要回來。”
我的自卑、心酸、甚至於絕望,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也許命運在某些地方虧待了我,但是它讓我於沈奕相知相愛,我就沒辦法怨恨它。
我徹底放下了所有的防備,“沈奕,我有給你講過我的父母嗎?”
“沒有,我一直在期待你願意告訴我的這天。”
“我、我原名,方盼娣,你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他擁抱我的力度更緊了,“你現在的名字很好聽。”
方盼方盼,盼望希望,盼望春天,盼望新生。
我從小的時候開始講,講我手指上的凍瘡,將我瘦弱的身體,講我從渴望到絕望......
講到後麵,我沒哭,他卻哭了。
“小盼,我好心疼你。”
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對我講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