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屍體被匆匆送去火化,爸媽帶著骨灰壇,還在路上就聯係好了殯儀館,打電話給親戚朋友報喪。
夫妻倆互相攙扶著,在葬禮大廳裏哭天搶地,要死要活。
姐夫這條路沒有走通,這就是他們想到的另一條門路。
門口每進來一個人,他們就要宣揚一遍姐姐被家暴的事,添油加醋地控訴薑家的暴行,把薑家塑造成一個沒有人性的惡魔,而他們不過是兩個失去了愛女的悲慘父母。
“我這個女兒命苦啊!嫁過去還不到半年,就被他們從家裏趕了出去,活活凍死在外麵啊!”
媽媽的尖銳嗓門依然發揮穩定,對著親戚一邊哭訴,一邊把手機伸出去,展示姐姐的身體照片。
“你都不知道,薑生那畜生,給我們妮兒身上打得沒一塊好皮,這兒,這兒,還有這兒,臉上,都是青紫青紫的!”
要不是因為省城太遠,屍體沒法帶回來,她甚至可能會直接帶著親戚們去圍觀。
我轉過頭,看見她手腳並用地在自己身上比劃著,語氣激動。
可明明當初,姐姐給她看胳膊上的傷痕時,她就那麼冷漠。
那個時候,她怎麼不罵姐夫是畜生呢?
爸爸在一旁幫腔,親戚朋友們見了他們悲慘的模樣,於心不忍,一個個都拿出錢。
他們趕緊把錢接過來,揣進兜裏,才又淒淒慘慘地哭著道謝。
然後等人走了,就偷偷摸摸背過身去,飛快地往眼睛裏再滴幾滴眼藥水。
我忽然開始好奇,對父母來說,姐姐到底是什麼?
是十月懷胎生下的親生女兒?
還是薄情寡恩的白眼兒狼,不孝女?
媽媽隔著桌子偷偷拽我的手,打斷了我的思緒。
她小聲地對我說:
“建霖,累了吧,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結束了。”
說完,像是為了激勵我,抓著我的手向下,讓我摸了摸她鼓鼓囊囊的衣服口袋。
我頓時感到一股惡心感在胸腔內噴發,酸澀的痛楚直擊大腦。
媽媽鼓起來的衣服口袋,如一盆涼水迎頭澆下,剛才在思考的問題瞬間有了答案。
對父母來說,姐姐既不是他們的女兒,也不是白眼兒狼。
為了攀上薑家這個城裏的富親家,他們把姐姐推進了火坑。
又在她死後,大肆宣揚她的悲慘遭遇,以此斂財。
從生到死,哪怕在死後,他們也要物盡其用,勢必要撈幹她身上的最後一滴油水。
她從頭到尾都隻是一件工具。
一件替爸媽賺錢的工具。
疼痛的淚水從內心深處噴湧而出,順著血管湧進眼眶,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劃過我的臉頰。
身旁,爸爸媽媽仍在痛哭著,空曠的大廳裏還有回音,來參加葬禮的每個人都被迫承受著這場虛假的慘痛表演。
“陳妮兒啊!我苦命的女兒啊......”
他們哭喊,字字震耳欲聾。
然而,姐姐的骨灰壇,就擺在葬禮會場的正中央。
可他們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朝他們苦命的女兒看一眼。
哪怕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