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昏睡了不知幾天才醒過來。

病床邊，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人一雙桃花眼微紅，正眨也不眨地盯著我。

我在腦海裏拚命檢索，試探著叫出他的名字：「顧......雲祁？」

「哼，還記得我，腦子沒燒壞就行。」他似乎長出了一口氣，又將一碗番茄肉絲粥放到我身前的小桌上。

「先吃，吃飽了咱們來談談債務問題！」

我沉默了一下，看向他手裏緊抓的賬單。

「還是先談吧，不然我也不敢吃。」

爺爺從小教育我，人雖窮，但欠債還錢要及時，方能不辱沒家風。

有一筆錢沒還，草率尋死也不是個事。

顧雲祁盯著我喝完粥，又遞給我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欠條。

是常用的A4白紙，紙麵微微泛黃，不過看樣子保存得很好。

紙上龍飛鳳舞用水粉筆寫著幾個字：【今日借小顧同學588元錢，待他日功成名就，一定十倍奉還！】

右下角的借款人處，寫著我的大名。後頭緊跟著顧雲祁略顯秀氣地簽字。

遺忘的記憶如走馬燈般竄入腦海。

這是我高一時簽下的借條。

那時候我和顧雲祁同是睿中的校友。

那年爺爺連生幾場病，用光了家裏的積蓄和社區的補助金。

他不多的退休金隻夠妹妹一個人的學費。

我在火鍋店兼職了一個月卻還交不上學雜費，然後，鬼使神差般找到了當時的飯搭子，顧雲祁。

隻因我每天大清早去賣廢品，順便喝杯冷豆漿時，都見到他在店裏一口氣點三碗不同口味的肉絲麵。

每次還都剩下一大半吃不完，他也沒覺得心痛，反而施舍地扔給我處理。

想來至少也是個包工頭家的兒子吧。

聽了我囁嚅的敘述，他倒是很爽快地把錢借給了我，不過卻強硬地表示，他要收利息，還款期限也由他定。

轉眼都快十年過去了。

我沒有功成名就，反而失去至親，一無所有。

而他，也從當場那個冷冷的小少爺，變成了如今這副不良於行的模樣。

變成了，我的債主。

我重新給顧雲祁寫下了一張借條，一筆一劃承認自己欠他5888元。

「最遲這個月底，不，下個月底，我會還給你的！」

顧雲祁挑眉，眼神裏是明顯的不相信。

他似乎輕聲嘀咕了一句：「你可不止欠我這些。」

「嗯？那還有什麼一口氣說出來，沒什麼是我現在承受不起的！」

他笑意擴大，說出的話卻是那麼冰冷：「遲一天還錢，利滾利滾利，就會欠得更多。」

「記住了，一天沒還清這債，我做鬼也會跟著你的！」

我仰頭望著天花板想，當務之急是先找個工作。

娛樂圈我是回不去了，曾經和我有說有笑的同事一個個拉黑了我。

更有甚者，直接落井下石把我原本住的公司宿舍裏的東西，都一掃而空。

連床頭櫃裏的兩包方便麵都沒給我留下。

不然我也不會來到這小出租屋尋死。

問了一圈，最終隻有曾經被我幫過一把的小師妹願意給我機會。

她入圈沒幾年就轉型當了寵物博主，如今也算小有名氣。

師妹有些抱歉地說：「我每天要直播，之前那個出租屋太亂了，最近忙著搬家呢。師姐你不嫌棄就先住在寵物店後麵的小臥室吧。」

包吃包住，我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當即表示第二天一早就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