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最不起眼的宮女,出身低微。
沒有飛上枝頭的不切想法,我隻想安分守己,隻求能多得到一些賞賜。
可天不遂人願。
母親無窮無盡的相逼讓我走投無路,相愛的人任由我被欺淩。
皇後佛口蛇心,貴妃刁蠻任性,打破我所有生的希望。
難道就因我是卑微的宮女,就該任人宰割嗎?
成王敗寇,最後登頂的,是身為宮女的我!
1
我跪在宮牆旁,大雨傾盆而下。
雨水碰到臉上的紅腫,更是令我刺痛難忍。
我卻不敢動手擦拭,隻因要扶著頭頂的花盆不掉落。
掌事宋嬤嬤還在一旁厲聲責罵:
「天殺的賤蹄子,不過讓你搬盆花就滿心怨言,以為自己是皇宮裏的主子不成!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什麼貨色,也敢頂撞我!」
我呐呐不敢開口,半響擠出一句:「嬤嬤,我沒有……」
卻引來她更加變本加厲的折辱。
「還敢說沒有,反了你了,下賤胚子!」
邊說著邊上手掐我,尖銳的指甲嵌進肉裏,疼的我痛呼出聲:
「嬤嬤,我不敢了,求您饒過我。」
聽我哀求,宋嬤嬤臉上露出得意和憤恨的神色,又使勁掐了幾下才放手。
「跪滿三個時辰再起來!」
宋嬤嬤丟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渾身又痛又冷的我隻能低下頭,妄圖以此減少一些痛苦。
剛入宮的小宮女自以為小聲的嘀咕傳入我耳中:
「我看鬱姐姐今日並無做錯事,為什麼……」
同行的宮女捂住她的嘴,神色害怕:
「快別說了,你也想受罰不成,誰不知道鬱姐姐並無犯錯,隻是……」
她停頓片刻,似乎在確認宋嬤嬤已經走遠,這才敢把話說出口。
「宋嬤嬤在貴妃那受了氣,又不敢開罪貴妃,隻能拿咱們小宮女出氣了。」
隔著雨水,我看見小宮女臉上的不忿。
不用說我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的聲音仿佛跟兩年前初入宮時的我重合在一起:「憑什麼,這不公平!」
我不由得感覺有些可笑,宮中從來沒有公平可言。
不過是主子欺壓奴才,奴才欺壓身份更低的奴才罷了。
我們這些小宮女,哪有反抗的權利。
命都掌握在別人手上。
隻能苦苦挨著,求得能有個好主子、好去處,少受點苦。
隻是小宮女剛入宮,還不明白。
2
醒來的時候我已躺在昏暗狹隘的宮女房裏,身上一陣冷一陣熱。
我應該是發燒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帶回來的。
正要掀開被子下床,有人端著碗推開了門。
「誒誒誒別下來,你這還發著燒呢。」
來人與我同樣是宮女裝扮,是我的好姐妹雲棠。
她小心翼翼的將碗遞到我手中,這才敢大喘氣。
「我好容易才從尚藥局磨來副藥,你趕緊喝了,別到時候人燒傻了可怎麼辦。」
宮中藥材珍貴,一般都是供各位娘娘使用的。
雲棠能求來這副藥,不知道要挨多少謾罵白眼。
我心下一暖,端起碗一口喝盡。
苦味在我嘴裏蔓延,卻遠比不上當宮女的淒苦。
但我還有藥可喝已經勝過別人千百倍了。
至於太醫,小宮女生病哪有看太醫的待遇。
能好就好,不能好,死了草席一裹,丟到亂葬崗就完了。
雲棠替我攆好被子:「今日的活我幫你幹了,你再多休息一會吧。」
我點點頭,順她的意思躺下休息。
第二日我人已好了許多,被宋嬤嬤叫去禦花園拔草。
走前她譏諷的看著我,猝了一口:
「又不是娘娘小姐,動不動就生病,矯情。」
我身體一僵,卻也不敢頂撞,隻默默轉身走了。
天氣太熱,趁著我起身擦汗的功夫,蘇鳴望在角落向我招手。
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到,我懷著期待的心情跑上前:
「鳴望哥,你找我嗎?」
男人握住我的手,眼裏有幾分心疼:
「聽說前日你被罰暈倒了,現在可好了些?」
一聽他這麼問,我的神色瞬間暗淡下來。
抽出手,我背過身去不理他,有些生氣。
蘇鳴望焦急掰過我肩膀:「怎麼了這是?」
我抬頭直視他:「宋嬤嬤無事就打罵我們出氣,現在好了有什麼用,下次不還是要挨罰。
「你之前不是說會求皇後娘娘,將我調到她宮中伺候嗎?怎麼樣了?」
我眼神中帶著期盼,蘇鳴望卻低下頭不敢看我,口中更是支支吾吾:
「皇後娘娘可能貴人多忘事,過兩天我再問問掌事姑姑。」
一氣之下我甩開他的手,眼眶通紅:
「上次、上上次你都是這麼說,如果不行,就不要給我希望。」
不理會他的呼喊,我轉身就出了屋簷。
3
我蹲在地上,淚水滴落在地,浸濕了土壤。
手裏無意識拔著草,有陰影落到了我頭上,抬頭一看,我嚇得跪倒在地:「奴婢參見皇上。」
「大膽!竟敢……」太監的嗬斥聲被皇上製止。
皇上親手扶起我,眼神不加掩飾的在我臉上打量:
「怎麼在此哭泣,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嗎?」
我瑟縮著想往後退,又不敢拂開皇上的手,隻得小聲回答:
「不、不是,奴婢隻是被晃了眼,眼睛有些酸澀,不,不敢……」
話未說完,就被來人打斷。
「皇上,臣妾找了您好久呢。」
蕭貴妃攀住皇上的胳膊撒嬌,惹得皇上笑出聲,又攜著她往禦書房去了。
我舒了口氣,行禮恭送他們離開。
抬頭卻看見蕭貴妃盯著我,眼神惡毒,給我驚出一身冷汗。
蕭貴妃家世顯赫,又極得聖寵,在宮中向來任性妄為,張揚跋扈。
被她盯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連皇後都奈何不了蕭貴妃。
我有些害怕,但我不過是一個低等宮女,隻要我離蕭貴妃和皇上遠一點,應該就沒事的吧?
多想無益,先把眼前的活幹完才是,不然又得挨一頓罵。
往後幾天風平浪靜,我的心才漸漸安定了下來。
馬上就到宮女家人入宮相見的日子。
睡前我將攢了許久的月例銀子拿出來,又將賞賜的糕點包好。
心裏對與母親相見還有些期待。
偌大的前院中,有人抱頭痛哭,有人歡聲笑語。
母親開心的拉住我:「清淒,近來可有多得到些賞賜?」
我沉默著搖頭,遞過裝著銀子的荷包。
接過手感受到重量,母親一下子就知道裏頭有多少銀子,露出嫌棄的表情:
「怎麼就這麼點,哪裏夠你弟弟娶親。」
我啞口無言,嘴巴開合幾次都說不出話,隻把包袱放到她手邊。
她一下又笑起來,欣喜的打開包袱。
看到隻是些糕點,臉色又變得難看,聲音氣極:
「我還以為什麼好東西,你也太沒用了,費盡心機送你進宮,原以為以你的容貌能得到皇上寵幸,結果卻一直是低賤宮女,還掙不到兩個子兒。」
母親用力點著我的頭,說著些難聽的話語,我卻沒有在聽。
她原來不是這樣子的。
4
母親會給我做好吃的,雖然大部分都是進了弟弟口中。
逢年過節我也會有新衣裳,雖然是用弟弟剩下的布料裁剪的。
往事在我心中流轉,我不得不承認,或許她一直就是這樣的。
隻是以往的我被親情蒙蔽,才什麼都沒有發現。
進宮後每次相見,母親的話裏話外都隻在意銀子,對我隻有辱罵。
我心裏原本還有著的一絲親情,終於徹底消散了。
送走了母親後,我渾渾噩噩過了幾天,把雲棠擔心的不行。
蘇鳴望來找過我幾次,口中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推脫。
我不想見他,總是找借口躲著他。
直到有一日我在院子裏幹活,被一道的兩個宮女為難。
推搡過後我摔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哼,這些木桶都由你自己清洗,等我們回來還沒做好,有你好看。」
兩個宮女將活丟給我,放完狠話後就自去逍遙。
徒留我麵對滿院子的臟汙木桶,滿心疲憊。
蘇鳴望就是這時候從門外進來的。
他抓起我的手,眼裏還是那熟悉的心疼:「這兩個宮女也太過分了,怎麼能把活都丟給你幹。」
我沉默的扯開手,並不想理他。
「清兒,你怎麼都不理我,我知道是我答應跟皇後娘娘求情又沒做到,但是……」
不肯罷休的他追上前來想要解釋,被我打斷。
「你以為就隻是這件事嗎?」
我仔仔細細打量麵前的這個人,眼裏盡是失望。
初入宮那年,他從太液湖中救了我。
我對他一見傾心,我們順理成章的走到一起。
我以為他會是我的良人,不曾想認識的時間越長,我才越明白他是怎麼個懦弱無能的人。
嘴上說著好聽,要幫我調到皇後宮中伺候,結果就沒有了下文。
適才站在門口,就那麼冷眼見我被同級的宮女欺負,一言不發。
一次兩次三次……我數不清有多少次。
每次都隻是事後裝模作樣的安慰兩句,像是十分心疼我似的。
實則毫無作用、毫無擔當,隻能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我閉了閉眼,終於下定了決心。
「蘇鳴望,我們還是分開吧。」
他絮絮叨叨的話語停了下來,滿是不可置信:「什麼?」
「到此為止,你走吧。」
冰冷的井水將我雙手凍的通紅,我費力拿起木桶,開始幹活。
5
等我清洗完好幾個木桶,蘇鳴望像是才反應過來,衝到我身邊。
「好好的為什麼要分開?」
激動的他撞到了我的胳膊,一脫力手裏的木桶落下,砸在我腳背上。
「啊!」我吃痛躬身,捂著腳背說不出話來。
見狀他還想來扶我,被我推開。
我語氣含怒:「夠了!不要再糾纏我了,你是聽不明白我說的話嗎?」
蘇鳴望關心的神色僵硬在臉上。
路過的小太監聽到聲音,探頭看院子裏發生了什麼。
蘇鳴望怕被人看見,隻好轉身走了。
我忍著疼痛幹起活來。
直至天色漸晚,我才刷完所有的木桶。
頭暈眼花的我出門腳下一軟,撞到來人身上,驚起一圈尖叫。
「娘娘您沒事吧?是誰這麼不長眼敢往娘娘身上撲!」
宮燈提到我身邊,照亮我的臉,蕭貴妃憤怒的神色一愣,變得意味深長。
「原來是你。」
我心裏咯噔一聲,隻覺要糟糕。
鑲滿寶石的護甲抬起我的下巴,蕭貴妃鳳目森冷,笑得恐怖。
「上次在禦花園,就是你在勾引皇上,是吧?」
我急忙慌跪倒在地,著急辯解:「奴婢不敢,還請娘娘明鑒。」
隻聽頭頂傳來一聲冷哼,我被兩個太監架起來。
「娘娘,求娘娘放奴婢一命,奴婢沒有勾引皇上!」
見我驚叫起來,蕭貴妃使了個眼色,我被太監捂住了嘴。
蕭貴妃身上的熏香甚是好聞,卻聞的我顫栗起來。
那雙青蔥玉手握住通紅的鞭子,一揚。
身上驟然一痛,痛得我眼中溢出淚水。
破空聲傳來,鞭子一下又一下落在我身上。
蕭貴妃千嬌百媚的容顏變得如同惡鬼,向我來索命。
「不知廉恥的賤婢,也不瞧瞧自己什麼身份,也敢肖想皇上。」
她的神色愈發惡毒,也更加用力。
疼痛席卷全身,我咬破了唇,卻還是忍不住痛呼出聲。
就在我神色昏沉時,不遠處傳來太監的聲音:
「娘娘,皇上請您前往禦書房。」
她這才丟下鞭子,拿過帕子擦手後揚長而去。
我被丟在路中央,無人敢冒著得罪貴妃的風險來扶我。
風吹過,我蜷縮起身子,感覺自己命不久矣。
6
恍惚中我好像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境界。
宋嬤嬤的責罵,太監的推搡,蕭貴妃惡毒的眼神接踵而來。
最後都化成一具被草席裹著的屍首,頭露出來,是我的臉。
「啊!」我驚醒過來,坐在床上大喘氣。
雲棠正坐在床邊,見我突然坐起嚇了一跳。
「哎呀傷還沒好呢,可別這麼大動作。」
聽她這麼說,我才感覺到身上的疼痛,咚的一聲又躺了回去。
蕭貴妃居然沒有對我趕盡殺絕
許是看出我的想法,雲棠歎氣開口:
「皇上新看上個宮女,封了禦女,蕭貴妃自然無瑕在意你這等小人物了。」
原來如此。
我卻沒有半點撿回一條命的慶幸。
這次躲過了,那下次呢?
隻要我還是低微的宮女,我的命運就永遠任高位者擺布。
主子想要我死,我就得死。
隻有權勢、地位,才是一個女子最好的保障。
我的眼神堅定起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我過夠了。
夏日的禦花園綠意黯然,入夜後更是增添幾分寂靜。
我提著宮燈,獨自走在小道上。
螢火蟲落到我發髻上,彙聚成一條銀河,引起了他人注意。
「是誰在那裏裝神弄鬼?」
威嚴的聲音傳來,我失手摔落宮燈。
瞥見一抹龍紋時更是慌忙行禮:「奴婢參見皇上。」
我偷偷抬起頭,撞進皇上興趣盎然的目光中。
月光打在我的臉上,皇上眼中升起一抹驚豔,驚喜道:「是你?」
我羞紅了臉,連忙低下頭。
首領太監林公公語氣嫻熟:「雜家先帶姑娘去沐浴吧。」
皇上沒有阻攔,發髻上的花朵還散發著香味。
我露出一抹笑,昂首跟林公公走了。
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皇上寵幸了我。
不知道得到這消息的蕭貴妃和其他妃子有何感想。
但往後,我就不再是任由她們擺布的低賤宮女了。
7
鐘鈺宮,我跪在地上,向皇後行三跪九叩大禮。
這是我侍寢後的第一天,也是我得封才人的第一天。
皇後麵帶得體微笑,溫柔叮囑:
「起來吧,往後大家都是姐妹,鬱才人不必拘謹。」
不等我回答,坐在左邊首位的蕭貴妃嗤笑出聲,引得眾人注目。
「姐妹?本宮可沒有此等低賤的姐妹。」
一雙鳳眼將我上下打量了一圈,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眼裏的惡毒。
低位的妃嬪急於巴結蕭貴妃,連聲附和她的話。
「不過是個粗使宮女,怎配跟我們做姐妹。」
「運氣好爬上龍床罷了,身份如此卑賤,可別來沾染了我們。」
「就算是皇上喜歡她,那也比不上貴妃娘娘受寵,娘娘才是盛寵。」
說著她們用帕子捂住了嘴鼻,像是怕聞到什麼味道。
皇後端坐上首,卻沒有阻攔她們,自顧自的喝茶。
我滿臉平靜,轉向蕭貴妃行禮:
「嬪妾自然不敢跟貴妃娘娘相比。」
蕭貴妃揚手就向我扇來,聽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止住想躲的動作,我硬生生受了這巴掌,順勢倒在了地上。
「狐媚,竟敢勾引皇上,難不成你以為當了妃嬪,本宮就奈何不了你?」
我捂著臉,眼含淚水:「貴妃娘娘,嬪妾沒有。」
「還敢頂嘴……」
「夠了,貴妃。」皇上站在門外,臉色難看。
皇後這才急忙行禮,又看向貴妃,語氣無奈:
「蕭貴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應該以和為貴。」
皇上扶起我,語氣含怒:「你還是如此驕縱,若能跟皇後學得三分,朕也能舒心許多。」
「皇上!」蕭貴妃臉色都變了。
滿堂妃嬪寂靜無聲,隻有皇後歎息著開口:
「早先貴妃發落了皇上新封的禦女,現今還想發落鬱才人不成?如此成何體統。」
聽皇後這麼說,皇上許是想起禦女死時的慘狀,更為惱火。
「禁足一個月,你呆在自己宮裏好好反省。」
刹那間蕭貴妃臉色變得煞白,眼中充滿不可置信。
這是她入宮多年,第一次被禁足。
蕭貴妃憤怒至極,也不行禮,起身撞開我就往外走。
憐我今日受苦,皇上又賞賜不少珍寶安撫。
離開鐘鈺宮前,我聽到了其他妃子嫉妒的言語。
不過我並不在意,讓我更在意的是皇後那一瞬間眼神蘊含的森冷。
但是她一向為人親和,應該是我看錯了。
8
我獲寵封妃的消息傳出宮,母親高興壞了。
差人遞了信,說想進宮來看望我。
今非昔比,我已不是小宮女,跟皇上求了恩典,母親第二日就進了宮。
春和宮內,母親高興的合不攏嘴,摸著雕龍畫鳳的柱子,又摸了摸華貴的地毯。
轉過頭來看到我滿頭珠翠,更是激動的一拍手。
「好姑娘,我就知道你會有出息,如今飛上枝頭做了娘娘,可別忘了我們鬱家,忘了你弟弟。」
雲棠如今是我身邊的掌事姑姑,見此一撇嘴:「皇宮內禮儀不可廢,夫人還未向才人行禮呢。」
母親臉上欣喜的神色一滯,從眼裏升起怒意:
「你是什麼下賤東西,我是她母親,哪有我給她行禮的份。」
雲棠一翻白眼,陰陽怪氣:「現在知道你是清淒母親,從前她還是宮女時,怎麼不見你關心,天天就是要錢。」
許是被說中了心虛,母親色厲內斂的就要來打雲棠:
「賤蹄子,哪由得你在此說三道四!」
「放肆!」我重重放下茶杯,一聲清響驚醒了母親。
她一激靈,神色重新變成討好:「好姑娘,你看……」
「禮不可廢,鬱夫人還是按規矩來,稱我一聲才人吧。」
我語氣淡淡,不見親近。雲棠轉到我身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讓我啼笑皆非。
「是是是,皇上應該賞賜了才人不少珍寶和銀兩吧,你看……」
母親搓搓手,萬分期待,像是這些本就是她囊中之物。
我卻越發心寒。
後宮更甚於皇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眼見我封妃,她卻沒有一句關懷一句詢問。
心心念念的永遠隻有錢財,和我那沒用的廢物弟弟。
叫我如何不心寒、不憤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這與夫人何幹?」
母親僵硬在原地,神色疑惑:「什麼?」
隨後像是反應過來,怒氣高漲,開始破口大罵:
「你這是飛上枝頭就忘記爹娘了嗎?沒良心的東西,也不想想我是怎麼辛苦把你拉扯長大的!
「你弟弟還在家等著娶親,我和你父親都等著托你享福,結果你現在說不給錢?」
像是見了仇人,她張牙舞爪的就想來抓我。
雲棠將我護在身後,一手將人推倒。
母親痛呼出聲,口中辱罵不停:
「哎喲!沒良心的賤蹄子!怎麼不叫你死在小時候!」
9
母親站起來後還想再拉扯我,卻被林公公喝止。
「大膽!皇上在此,誰敢放肆!」
我撲到皇上懷中,做瑟瑟發抖狀。皇上護著我,眼中怒火升騰。
呆立的母親這才反應過來,想撲到皇上麵前,卻被太監架住。
隻好尖聲驚叫:「皇上!這個賤人居然不供養爹娘,在我們大齊可是大不孝的!」
扯住皇上的袖子,我快速瞥了雲棠一眼。
雲棠接收到我的眼神,上前跪下:
「皇上,奴婢實在看不下去,才人每月都有給府裏送東西。
「可夫人實在貪婪,要才人將賞賜的所有珍寶連同例銀都送回府,不給才人留一點半點打賞人用。
「今日還在春和宮大吵大鬧,辱罵才人,實在可惡,還請皇上為才人做主。」
母親還不覺自己有什麼錯,怒氣上頭,當著皇上麵喊起來:
「我含辛茹苦養大她,難道她不應該好吃好喝哄著我嗎!」
她永遠都覺得我所有錢財都應該交給家裏,交給我那沒用的弟弟。
至於我的死活,她一點都不關心。
可笑的是她自己也是女子,也曾因此被親人輕視過。
如今全然忘了,自己也變成了那個輕視女兒的人。
我垂眸落淚,一分是真心,九分是演給皇上看。
果然皇上十分心疼,替我擦去淚水。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父母,實在是讓愛妃受委屈了。」
他的眼底蘊含怒意:「拖出去,永不許進宮,若敢再來叨擾才人,賜死。」
太監立刻將人拖了出去,我看著她掙紮,看著她發髻淩亂。
看著那支我第一次領月例替她買的海棠發簪摔落在地,斷成好幾節。
我不喜歡清淒這個名字,淒淒慘慘,更沒有父母對孩子的期望。
閉上眼不再看。
往後他們的生死榮辱,就都與我無關了。
皇上陪我在窗邊坐下,又叫禦膳房送來許多我喜愛的吃食,想哄我開心。
我拈起糕點,隔著桌子仿佛看到皇上眼裏有一絲疼惜。
心中有個念頭快速閃過,我揚起一抹笑:「皇上今日可有空,不然陪臣妾去禦花園走走吧。」
皇上站起身:「陪愛妃,那自然是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