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都在抖,又一次張開嘴。
卻隻發出了嗬嗬的聲音。
而周衍遲疑了秒,嗯了一聲,
“行,就這麼著。阿蕊已經殘了,要名聲也沒用了。”
周染染歎了口氣,
“哥,你放心我跟醫生說好了,正好他們采訪完就是新藥發布,發布完就馬上來給嫂子治。”
我腦中一片空白,萬念俱灰地盯著房頂。
傷口處火辣辣的刺痛也比不上心裏的痛。
周衍明明知道我為了這次新藥發布耗盡了無數心力。
而且為了讓獸藥按日程上市,我做了多少苛刻的實驗。
我要靠無數測試做一款真正安全的獸藥,不靠張萌萌倒反天罡的投機取巧。
突然,外麵一針喧嘩。
病房門突然被衝開,一群記者舉著攝像機和話筒湧了進來。
帶頭的是個濃妝豔抹的女記者。
我認識她,張萌萌的閨蜜。
上一次的新藥發布會上,我當場斥責她的觀點是在拿人命開玩笑。
搞得她下不來台。
女記者把話筒直接懟到我嘴邊,滿臉殘忍的笑,
“張小姐,聽您未婚夫說,愛跟獅子玩刺激才把自己搞殘的對嗎?”
“張小姐,我這在線觀眾10萬,能不能說說細節?”
其他人則抓緊時間拍我的瞎眼。
很快,刺眼的燈光照得我另外一隻好眼也看不見了。
我渾身哆嗦,下意識攥緊了被角,嘴裏喊著,
“出去......滾出去......”
結果這群記者更興奮了。
帶頭的女記者更是一把掀開了我的被子。
我的斷腿一下子暴露在空氣中。
女記者就看著了一眼就捂著胸口,一副嘔吐的樣子,
“哇好惡心哦。這女人膽子可真大。”
她死死扯著被子不讓我蓋上,又衝旁邊兩個人使了使眼色。
那兩個人馬上衝上來一人一邊摁住了我的手,讓我動彈不得。
他們就跟見了血的螞蟥,逮著殘破就不撒手。
“快拍快拍,給大家看看不可一世的張博士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太好了我很久沒有爆頭條的新聞了,這次肯定火!”
尖叫,戲謔,口哨聲在病房裏此起彼伏。
鎂光燈對著我的斷腿一直拍一直拍。
我絕望地掙紮著,眼淚流得止不住。
“你們怎麼進來的,出去!”
一聲怒吼在門口炸響。
周衍出現在門口。
他一個箭步衝過來胡亂地推搡著記者,
“我未婚妻隻是愛好跟人家不一樣而已,不是你們說的那樣!”
周染染也跟著衝進來,撲在我的身上抽泣,
“我嫂子是個好人,她隻是打錯了藥才釀成大禍,你們不要為難她!”
說著,她一個勁地把我的被子往上撩。
她看樣子是要護住我的腿,可偏偏不小心摁在了我的斷腿上。
我痛得抖成篩子。
周染染大驚失色,手一動,作勢要給我蓋上被子,
“嫂子,冷靜!平時讓你不要亂用藥,你偏偏不聽。”
可隨著她的動作,我暴露的地方更多。
周染染一邊掀我被子,一邊扭頭對著周衍吼,
“哥,快叫保安,不能再拍了!”
周衍裝模作樣地揮舞著手臂,像趕鴨子一樣試圖把那些記者跟我格擋開。
實則給了鏡頭留出了更大的空間。
“阿蕊是我心裏最好的研究員,也是”
那些記者見風使舵,舉起話筒對準周衍,
“請問您和張蕊小姐的婚禮還會正常舉行嗎?”
“請問您會因為張蕊瞎了殘了,取消婚禮嗎?”
我看到周衍的拇指不由自主捏住了中指,輕輕碾動。
他要撒謊了。
果然,周衍深吸一口氣,
“無論阿蕊變成什麼樣,我都會愛她照顧她一輩子。”
“這次獸藥發布是阿蕊幾年心血所係,但鑒於目前情況,張萌萌會代替阿蕊召開。”
“為了不讓阿蕊的心血付諸東流,建議大家盡快趕往會場!”
記者也是懂眼力見的,一聽之下紛紛往病房外走。
很快病房就空了,周衍眼角含淚愧疚地走到了我的床前,
“抱歉啊阿蕊,是我沒保護好你,那些記者肯定是聽到了風聲,偷偷混進來的。”
周染染也跟著流淚,
“嫂子,你好好休息。醫生的航班因為暴雪晚點了,不過我已經催了,他們很快就到。”
我心如死灰地閉上了眼。
要不是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差點就被倆兄妹騙了。
發布會不結束,能救我的醫生就不會到。
“小妹,我們趕緊去會場。讓阿蕊睡會兒。”
周染染嗯了一聲,接著低頭看手機,聲音驚喜,
“哥,嫂子的血液報告出來了,完全能驗證獸藥人用。”
周衍大喜過望,看都不看我一眼,拉著周染染就走,
“那咱們趕緊去,阿蕊已經用完了。她也隻需要再忍1個小時而已。”
我自己是做藥的,比某些醫生還懂手術機理。
更明白重度外傷下,提前一小時和晚一小時治療的巨大差別。
眼看周染染和周衍走了,醫生又進來給我換藥。
他忍不住偷偷跟我說了實情,
“張小姐,我聽說醫生早就到了,隻是你未婚夫攔著一直不讓進,我們也沒有辦法......”
我心裏冷笑。
早就猜到了。
本以為周衍會護我愛我遠離暴風雪,卻沒想到他才是給我降災的罪魁禍首。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人吵醒。
一群金發碧眼的白大褂把我團團圍住。
最中間的那個皺著眉頭看我的報告,表情嚴肅,
“張小姐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為什麼不早治?我們不是早就......”
周衍咳嗽一聲打斷,
“我未婚妻的傷能治好嗎?”
醫生瞪了他一眼,
“張小姐的腿傷嚴重,伴感染和萎縮,估計下半輩子都要用假肢。”
他又掏出專用手電照了照我的眼眶,
“另外張小姐眼球碎了。如果沒合適的角膜,建議盡快更換假眼。”
周衍急切道,
“阿蕊,假腿和假眼都沒事,咱們就聽醫生的,畢竟命隻有一條。”
醫生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關鍵是,我們查出來張小姐的腿2年前斷過一次,又重新接上了。現在又斷肢再接,誰都不敢保證效果。”
周衍和周染染沒動靜了,4隻眼睛齊刷刷看著我。
而周衍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現在就安排手術,等你好了,咱們馬上結婚。”
結婚?
我閉上眼,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滑落。
周衍我不要了。
這個家我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