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即將飛升的小白狐，卻被百妖仙告知我還有因果未還，不得飛升。

因為在我還未化人形時，謝懷璟向獵戶磕了99個頭才將我救下來。

而我距離飛升登仙，也隻差他一人的因果。

我化成人形，給了他99滴心頭血告訴他我可以幫他完成99個願望。

但是心臟被傷我也會立刻消失。

他拿出第一滴心頭血，說想要黃金百兩，位居高官。

我動用自身修為，給了他一個攝政王的光明仕途。

他拿出第二滴心頭血，說想要我留在他身邊。

他笑著將我摟進懷裏我靠近他的懷裏，我便與他日夜相伴。

他拿出第三滴心頭血，說要我每日都比前一天更愛他。

我天生情竅未開不懂得愛，卻學著凡人夫妻般陪在他身旁。

接下來的五年，他的每一個願望都是要我比前一日多愛他一分。

外人都說我們是上天賜予的好姻緣，定能修成正果。

直到皇帝大赦天下，夜滿千燈。

他的白月光也被釋放，但寧古塔路途遙遠，

等不了那麼久的謝懷璟拿出第96滴心頭血，希望讓葉蘇晴立刻回來。

我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讓原本路程還有一個月的葉蘇晴瞬間出現在了王府。

而下一秒，謝懷璟便當著眾人的麵將我的行李都扔出了王府：

“蘇晴回來了，你從哪裏來的就滾回哪裏去吧。”

1.

寒冬大雪，我呆呆地站在王府門口。

看著謝懷璟讓人將我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扔出來。

身旁的友人有些不忍道：

“好歹江姑娘陪了你這麼久，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謝懷璟勾唇一笑。

“要不是蘇晴被她父親連累流放寧古塔，我又怎會無聊到找個替身。”

“現在蘇晴回來了，她自然是沒有什麼用處了。”

友人命仆人給我撐了一把傘，說道：

“天寒地凍的，你讓她一介弱女子去哪裏生存？”

謝懷璟用目光打量了我一番，嗤笑一聲：

“她會唱曲啊，她可以去青樓當個戲子。”

“到時候，我自會去捧場。”

我垂下眸子，心中有些不解。

我是狐妖，從不怕人間的天寒地凍。

可不知為何，我卻覺得此刻寒意遍體。

我抬頭看向他，問道：

“謝懷璟，你是在趕我走嗎？”

友人以為我是在挽留，便附和道：

“懷璟，大家都說江姑娘有旺夫命，你要三思而行啊。”

自從謝懷璟遇見我後，一舉高中狀元，仕途更是步步高升。

所有人都誇謝懷璟娶了一個“旺夫女”。

可隻有謝懷璟知道，我不是什麼“旺夫女”。

我隻是一個想要飛升的狐妖。

漸漸地，“旺夫”成了抹去他功績的罪魁禍首。

別人提起攝政王府，也隻會想到“旺夫女”江青羽，不會想到攝政王謝懷璟。

這句話像是踩了謝懷璟的痛處。

他用力地將我的傘摔在地上，怒喝道：

“什麼狗屁旺夫！”

“那都是本王自己的努力！”

“功名利祿都是本王自己拿來的，與她一介婦人有何幹係！”

謝懷璟氣得要將我關在門外。

我顧不得身上的雪，跌跌撞撞地攔住王府的大門。

謝懷璟以為我要進來，便命人又用力了些。

我的手被他們夾得青紫，卻還是咬著牙撐開了門。

見我撲進來，謝懷璟的臉上滿是厭惡。

“你不必挽留我，我的心裏隻有蘇晴一人！”

雙手早已痙攣顫抖。

我卻全然不顧，隻是驀地抬起頭問道：

“剛剛你說要趕我走，這是你的第九十七個願望嗎？”

謝懷璟像是被我氣笑了。

“蘇晴已經回來了，我沒工夫陪你玩什麼九十九個飛升遊戲。”

“你該不會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留在我身邊吧？”

謝懷璟轉身就要關門。

我伸手想要阻攔，卻又被他狠狠地夾了一下。

我忍著痛透過手骨撐開的縫隙道：

“這....不是遊戲.....”

謝懷璟愣了一下，隨後突然卸力，任由我摔在地上。

他笑得肆意，眼底卻有幾分對我的憎恨。

他掏出我的第九十七滴心頭血，狠狠地摔在我身上。

狐妖的心頭血是最為傷人的利器，也是最致命的軟肋。

他用心頭血打了我，又將它摔在了地上。

而我也受到了萬箭穿心般的反噬。

“好啊。”

“你滾遠點，就是我的第九十七個願望。”

“現在你可以滾了嗎？”

我咬著唇向他點了點頭，吃力地向門外爬去。

“真是傻子。”

謝懷璟嫌我礙眼，命人將我扔了出去。

明明是又了卻了他的願望。

我為何有些開心不起來呢？

我蜷縮在王府門口，看著鬢邊新生的白發。

這是我功力耗盡化為原形的征兆。

謝懷璟在朝廷中心高氣傲，多少人對他攝政王的位置虎視眈眈。

五年來，我為了保住他的位置，已經花費了太多修為。

眼下，我早已經是枯井涸水了。

我摟緊自己，像小時候在狐族姑姑臂彎裏睡覺般安撫著自己。

那時，姑姑總會用她澄澈卻悲傷的眼睛告訴我：

“青羽，你一定要小心人類。”

那時，我總是不懂這句話的含義。

現在我卻忽然想到，如果我不曾遇見謝懷璟就好了。

2.

我被冷水潑了個清醒。

刺骨的寒意讓我看清了眼前的身影。

謝懷璟眼中滿是得意：

“我就知道你離不開我。”

“隻是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廉恥，敢大搖大擺睡在王府門口。”

我失神地抬頭，說不出半句解釋。

謝懷璟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聽我的解釋。

他掏出一支紫色羽矢抵上我的脖頸：

“明日皇家圍獵，甲等賞賜是養元丹，蘇晴剛從寧古塔回來，身子正是虛弱之時。”

“我要你明日化成原形去獵場，供我打獵。”

“這是我羽矢的顏色，明日你就乖乖地撲向它，聽懂了嗎？”

我的原形是狐族中最嬌媚可愛的，足以讓他獲得甲等賞賜。

可是化成原形也是我最脆弱的時刻，根本抵擋不了一支羽矢的威力。

我抬頭對上他的眸子。

曾經，我總是說我喜歡他的眼睛。

因為狐族喜明，而謝懷璟每次滿懷愛意地看向我時，眼睛總是亮晶晶的。

可是現在，我再望向那雙眸子時，隻剩深不見底的寒意。

我輕輕開口：

“謝懷璟，我原形脆弱。”

“中箭後我會受傷死的。”

我的語氣甚至染了幾分懇求。

可謝懷璟隻是微微勾唇，嘲諷道：

“你不是說你是狐妖嗎？”

“妖怎麼會也怕死受傷？”

是啊，妖不會不怕受傷死。

但是化形時，受傷會使我元神受損。

可為什麼，此刻我卻比萬箭穿心還要痛苦元神受損是比萬箭穿心還要痛苦的存在。

“還是不麻煩江姑娘了。”

不等葉蘇晴走來，謝懷璟便拿著京城上等的狐裘裹住了她。

我看著狐裘，心又痛了幾分。

他分明答應過我，不會使用任何狐狸製品的。

葉蘇晴輕咳兩聲，麵色蒼白得像是要碎掉的瓷娃娃。

“江姑娘和你在一起這麼久，是我的出現打擾到了你們。”

“她不想救我也是情有可原。”

謝懷璟心疼地摟住葉蘇晴。

“蘇晴，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乖巧得讓我心疼。”

謝懷璟目光一轉，語氣中又有些怒色：

“此事事關蘇晴的性命，你必須去。”

我還沒有飛升，我不能死。

我執拗地搖了搖頭。

“謝懷璟，我真的會死。不會去的。”

謝懷璟愣在原地，這是我第一次向他提出拒絕。

忽然，他似笑非笑地從懷中掏出第九十八滴心頭血。

“江青羽，你不就是想讓我陪你玩這種報恩遊戲嗎？”

“好啊，那我的第九十八個願望就是要你化形，供我打獵！”

說罷，他狠狠地捏碎了心頭血。

我不受控製地倒在地上，心臟處傳來了強烈的窒息感。

眼前謝懷璟和葉蘇晴的身影逐漸模糊。

不知是我的暈厥所致，還是我的淚水所染。

我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我明明應該慶幸自己馬上就能飛升成仙才對，

為何我卻留下了酸澀的眼淚。

我被謝懷璟和大型猛獸們一起送進了圍獵場。

我的天性讓我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就在我強撐著身體尋找謝懷璟時，我的身後傳來了一陣虎嘯。

我還來不及回頭，便被它一隻虎掌摁在了地上。

下一秒，它對我張開了血盆大口。

3.

我緊閉雙眼，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我發現我還活著。

身前的猛虎早已被黃色羽矢擊殺。

明黃色的身影逐漸向我靠近。

“別怕，到這裏來。”

我剛坐起來，腰腹間便傳來一陣劇痛。

一支紫色的羽矢貫穿了我的狐腰。

我還來不及感受疼痛，便被一隻大手撈起。

謝懷璟拎著我的脖頸想要向太子邀功。

可太子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侍衛見狀立馬說道：

“太子殿下本想救下這隻狐狸，可卻被您一箭射傷。”

“攝政王，您有些太心急了。”

太子依依不舍地帶走了甲等賞賜養元丹。

謝懷璟眼中的恨意逐漸濃烈。

我也被他勒得有些窒息。

謝懷璟絲毫不顧及我的傷口，狠狠地將我甩進了柴房。

“你是故意讓本王拿不到賞賜的，是不是！”

我強撐著化成人形，捂住流血的腹部說道：

“狐狸天性害怕猛獸，我化形後無法控製自己的本能，我......”

不等我說完，謝懷璟便捏住了我的下巴。

“嗬，你分明是故意跑到太子麵前出頭。”

“怎麼？嫌棄本王權勢不如太子，想要換個人攀附了嗎？”

謝懷璟一把將我甩到牆上，厲色道：

“既然你這麼想出頭，那你就在柴房裏好好反省反省吧！”

謝懷璟抬腳要走，我卻趴在地上拽住了他的衣角。

“謝懷璟.....還有....還有最後一個願望.....”

謝懷璟眼中怒意更甚。

“你還有臉提？”

“江青羽，你若真能飛升一個畜生，本王定會命人拆了你的神祠，要你永無香火！也敢妄想飛升？”

他用羽矢割開了我握住的那片衣角。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看著手中殘缺的衣角，好像忽然明白了姑姑為什麼不讓我靠近人類了我的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

。

4.

睡至半夜，謝懷璟焦急地踹開了柴房大門。

“你快跟我走，蘇晴舊疾發作，隻有你能救她！”

不等我反應，謝懷璟便將我拖拽到葉蘇晴的房中。

我的血跡布滿了院落。

所有的丫鬟奴仆都不忍多看。

隻有謝懷璟不顧我的生死，滿心都是讓我給他的白月光治病。

“蘇晴，別擔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謝懷璟鬆開了我，轉而將葉蘇晴抱在了懷中。

“沒用的，懷璟。”

“我的心疾無藥可醫，除非......”

葉蘇晴不自覺地看向我。

“除非能夠換心。”

謝懷璟也期待的看向我，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刻搖頭：

“不行，我會死的。”

謝懷璟緊皺眉頭，語氣有些不滿：

“獵場時你也說你會死，可是現在你還是活得好好的。你是妖，怎麼可能會輕易死掉？”

“上次你也說你會受傷，可你還是活得好好的。”

我低頭看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

原來，這樣也叫做“活得好好的”。

他不知道，我的元神已經撕裂了。

沒和他說一個字，我都會承受著鑽心的痛苦。

我搖了搖頭。

“謝懷璟，這次不一樣。”

“你知道的，碰了我的心，我就會死。”

謝懷璟的眸中滿是怒色：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不能沒有蘇晴！”

我怔在原地，像是回憶起了謝懷璟向我許下的第二個願望。

那時，他眼神堅定地捧著我的心頭血說道：

“青羽，我不能沒有你。”

“你可以留在我身邊嗎？”

我初來人間，不識情愛。

隻當那是個願望，便任由他將我摟在懷裏。

從前姑姑說，男人的誓言轉瞬即逝。

可為何，連自己許下的願望也會轉瞬即逝？

見我猶豫，謝懷璟拿出了我最後一滴心頭血。

我的眼中滿是震驚。

“謝懷璟，你不可以......”

謝懷璟全然不顧我的阻攔，隻是自顧自地許下自己的願望：

“我的第九十九個願望是，江青羽給蘇晴換心。”

願望說出的瞬間，我的心臟受到了巨大的反噬。

我看著最後一滴心頭血的掉落，瞬間心如死灰。

我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你出去吧，我會給她換心的。”

謝懷璟猶豫過後搖了搖頭：

“不行，萬一你心生嫉妒傷害蘇晴怎麼辦？”

我的嘴角劃過一絲苦澀。

我知他害怕血腥場麵，才讓他出去躲好。

可他卻怕我傷害他的心上人。

明明我還沒有剜心，為何我會如此疼痛。

我笑了笑，催動身上最後一點妖力剜出了自己的心臟。

撕心裂肺的痛苦開始布滿我的全身。

我嘶吼著斬斷了最後一根血管。

當著謝懷璟的麵，將心換給了葉蘇晴。

我不受控地向後倒去。

謝懷璟下意識地想來扶我，卻被葉蘇晴的一聲輕咳吸引了注意力。

此刻，我功力盡失，散落的白發昭然了我的虛弱。

我隻能無助地化為原形，蜷縮在血泊中。

謝懷璟像是有些不忍，他想過來查看我的情況。

可葉蘇晴睜眼後，卻拿著枕頭砸向了我

“妖怪！”

“有妖怪！”

“懷璟，你快趕她走！！！”

“她要殺我！！！”

謝懷璟沒有理會發狂的葉蘇晴。

他看著躺在地上遍體鱗傷的我，謝懷璟

忽然看到了自己前世。

他為了從獵戶手中將我救下，在地上磕了99個響頭。

磕的得頭破血流，直至昏厥。

而現在，也是他親手將我害得遍體鱗傷。從獵戶手中救下我的場景。

他陸景淮謝懷璟顫抖著將我抱在懷中，歎聲輕聲道：

“你說九十九個願望實現後，你就能飛升。”

“可你現在卻連命都快沒了。”

“既然無法飛升，不如就留在我身邊。”

“隻要你乖乖的，隻要你不找蘇晴的麻煩，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麵露難色，最後還是猶豫地向我走來。

我闔上雙眼，眼角卻留下一滴淚水。

我知道，我再也做不成小神仙了。

姑姑，你說得對。

我不應該接觸人類的。

謝懷璟為難地拎起我的脖頸，準備把我扔出門外輕歎一口氣，想將我抱回房中。

而下一刻，我的周身迅速迸發出一道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