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一場,假臉假笑假奉承,大家逢場作戲也就算了。
你們喝的酒是我的,吃的飯是我的,你們求爺爺告奶奶才得來的合作機會也是我的。
你們還敢拿酒瓶子砸我?
同學一場,沒臉沒皮沒底線,大家混跡江湖該明白什麼是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不給我麵子,那大家也就都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咯。
特別是你,我的前男友。
你也不想七年前你差點兒被人玩的事,讓你妻子知道吧?
1
那是三年前,我從海外歸來,在濱海市接手了一座名為“雲錦酒樓”的商務地標。
這地方不是普通的餐廳,而是濱海商界權貴的隱秘沙龍。
我沒指望它盈利,它的存在是為了篩選——隻有資產過億或社會地位顯赫的人,才能拿到一張燙金邀請函。
那天,風從海麵吹來,鹹濕的氣息鑽進窗縫,我在頂層包廂接待了一位重量級人物:
濱海市經濟顧問唐敬之。
他穿著灰色毛衫,眼神銳利,端著一杯自帶的龍井,拒絕了我準備的任何昂貴飲品。
我們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遠處碼頭的起重機,聊了不到十分鐘,就定下了港口擴建的百億合同。
他手機響了,是省裏打來的,低聲應了幾句,我識趣地退出包廂,留他一人。
剛走到走廊盡頭,我的助理陸辰快步趕來,他西裝筆挺,眉眼間透著一股沉穩的鋒芒。
“湯總,三樓觀海廳來了個科技新貴,手握新能源專利,您要不要見見?”
陸辰語氣輕快,眼中卻藏著試探。
我回頭看了一眼唐敬之的包廂,玻璃門後是他模糊的背影。
“走,去看看。”
唐敬之的電話向來冗長,我沒必要浪費時間枯等。
況且,商海浮沉多年,我從不放過任何拓展人脈的機會。
陸辰既然親自開口,這人必有過人之處。
我乘電梯下到三樓,手裏拿著一盒從法國空運來的鬆露巧克力,敲開了觀海廳的門。
“請進。”
屋內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像冬日的海風。
我推門進去,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禮貌卻不親近。
可腳步剛邁進一半,我整個人就愣住了。
房間裏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像一幅褪色的老照片突然被重新上色。
正對門的圓桌上,坐著廖冰夏,她一身暗紅旗袍,氣質冷豔如冰雕。
十年前,她在學校門口開著一輛奔馳,差點撞上我,隨後搖下車窗,扔下一句“廢物,滾遠點”。
那嘲諷的眼神,我至今難忘。
而她身旁,是許星文。
他曾是我青春裏最亮的星,卻親手掐滅我的告白,說我的感情“連路邊的野草都不如”。
此刻,他懷裏抱著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臉上寫滿溫柔,與記憶中的冷漠判若兩人。
七年前,我在倫敦街頭偶遇過他。
那晚下著細雨,他站在酒吧門口,被幾個油膩的中年人逼著喝酒,臉上滿是屈辱。
腐國嘛,入鄉隨俗,男人亦無法幸免,更何況是他這種細皮嫩肉的東方男人。
我走過去,假裝熟人替他解圍,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說想找個地方靜靜。
我們去了泰晤士河邊的小酒館,他喝得醉態可掬。
他靠著我的肩,嘀咕著說,他可以自己喝到斷片,但絕不會讓人逼他喝,那是他的驕傲。
可他當年明明說過,他寧願被權貴玩弄,也不屑我的真心。
七年後,他怎麼突然有了驕傲?
我半開玩笑地問,他的驕傲值多少,我買得起。
他眼眶濕潤,淚水砸在酒杯裏,卻倔強地抬頭,說不賣,送我了。
我說,你敢送,我就敢拿。
那夜,我把他帶回酒店,可清晨醒來,他已消失在倫敦的霧氣裏。
我猶豫過要不要追他,甚至想放下自尊去找他。
但最後,我還是回了國,以為他還在倫敦闖蕩。
誰知,他竟也回了濱海。
“爸爸,朵朵想吃魚子醬。”
那小女孩扯了扯許星文的袖子,聲音軟糯得像棉花糖。
許星文低頭輕哄,嘴角的笑意溫暖得刺眼。
他結婚了?
和廖冰夏?
廖冰夏忽然側身,拿勺子舀了一小份魚子醬,遞給小女孩。
“來,朵朵,媽媽喂你。”
她說話時,眼神先掃過我,像刀鋒劃過,隨後死死盯著許星文。
2
“喲,老同學,十年沒見了吧?”
廖冰夏喂完小女孩,轉過身,手指輕敲著桌麵,語氣裏滿是揶揄。
“我記得你考上了南洋理工,怎麼混了這麼多年,還在酒樓跑腿送禮?”
她停頓了一下,笑容更深了幾分。
“都三十出頭了,還幹這種活,不覺得寒磣嗎?至少混個經理當當吧。”
話音剛落,屋子裏響起一片誇張的笑聲,像潮水般湧來。
桌上的人跟當年一樣,條件反射般地捧著廖冰夏的場。
他們圍著她,像一群聞到腥味的鯊魚,隻為分一杯羹。
學生時代,這種附和能換來她丟出的一塊巧克力。
現在,可能是一張通往上流社會的門票。
為了一口飯,誰也不在乎臉麵。
我笑了笑,將鬆露巧克力放在桌上,盒子上的金箔在燈光下閃著低調的光。
“送個小禮物,祝你們玩得盡興。”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
我不是沒想過掀開底牌,讓她當眾下不來台。
但我壓下了衝動,商場混跡多年,這種低級的意氣之爭隻會讓我顯得可笑。
再說,許星文有了孩子,我再糾纏又有何意義?
“湯丹秋,廖冰夏沒讓你走呢。”
門口的趙啟峰猛地起身,堵住我的路,語氣裏滿是挑釁。
他是廖冰夏最得力的馬前卒,十年前如此,現在也沒變。
他挑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顯然是為了隨時替她賣命。
廖冰夏也站了起來,手肘撐著桌麵,慢條斯理地說:
“湯丹秋,好不容易碰上同學會,別急著跑嘛。”
“我還有事要忙。”
我微微一笑,語氣平淡如水。
“也得努力一把,爭取三十五歲前當上經理。”
這話出口,房間裏又炸開一陣笑聲,像鞭炮連響。
3
我站在觀海廳的門口,實在搞不懂他們在笑什麼。
雲錦酒樓的經理職位有那麼可笑嗎?
那可是月薪三萬起步,還有年終獎金和各種隱性福利的崗位。
我掃了一眼他們的穿著,光鮮亮麗是真,但大多是商場打折季的常見品牌。
桌上擺的車鑰匙也暴露了底細,基本是二十萬上下的中檔車,偶爾夾雜一兩把合資SUV。
可他們的眼神裏,卻滿是高高在上的得意。
這份優越感,到底從哪來的?
一個叫陳麗娜的女人似乎察覺我在看她的車鑰匙,她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開口。
“湯丹秋,你該不會連車都沒混上吧?”
“我這大眾也就十五萬,好歹是個代步工具,你不會還在擠地鐵吧?”
她說完,捋了捋頭發,嘴角的嘲諷藏都藏不住。
“哦,我平時走路。”
我實話實說。
畢竟我住的那套海景複式離酒樓隻有十分鐘步程,平時散步就夠了。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刺耳的哄笑,像海浪拍打礁石。
他們似乎不笑我,就找不到樂子。
畢竟都是廖冰夏的跟班,誰也不敢互相開涮。
陳麗娜扭頭看向許星文,語氣更酸了幾分。
“星文啊,你當年甩了她真是眼光毒辣。”
“不然你現在估計得擠地鐵送外賣了。”
他們笑得更歡了。
尤其是站在我旁邊的趙啟峰,笑得前仰後合,連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許星文卻低著頭,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目光躲閃著不敢看我。
他在怕什麼?
怕我抖出七年前倫敦那夜的秘密嗎?
我沒那麼無聊。
廖冰夏敲了敲桌子,笑聲戛然而止,她指著我說。
“湯丹秋,你留下吧。”
“回頭我跟陸助理提一句,給你弄個經理當當還不簡單?”
她見我沒吭聲,又笑了起來。
“你可能不認識陸助理,他是雲錦酒樓老板的左膀右臂。”
“你這種跑腿小妹,平時哪有機會見他?”
陳麗娜接話,笑得花枝亂顫。
“就算見到了,人家陸助理什麼身份?”
“廖冰夏她爸見了都得點頭哈腰,哪會搭理你這種貨色?”
“不過湯丹秋長得還行,興許陸助理看上眼,收你當個小情兒呢。”
她說完,自己都樂得拍桌子。
我真想問一句,我是搶了他們的飯碗還是怎的,非得這麼擠兌我?
不過我懶得跟他們耗著,也不想暴露身份。
不然這些人肯定會舔著臉上來巴結,甩都甩不掉,煩得很。
“你們慢慢玩,我得走了。”
“不然這跑腿的活兒真保不住了。”
我笑著說完,轉身就走。
可就在這時,趙啟峰猛地一腳踹在門框上,擋住我的去路。
“湯丹秋,給你臉你不要是吧?”
“廖冰夏讓你留下,你就得乖乖聽話!”
他瞪著我,語氣凶得像隻被搶了骨頭的狗。
我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點點頭。
“行,我留下。”
“這樣才對嘛。”
趙啟峰咧嘴一笑,伸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
我記住了,是左手。
廖冰夏指著角落裏一個裝滿冰塊的酒櫃。
“沒座兒了,你站那兒去。”
他們又哄笑起來,像一群海鷗搶食。
我搖搖頭,心裏冷笑,真是幼稚得可悲。
然後,我走過去,靠著酒櫃站定。
許星文忽然起身,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別鬧了,湯丹秋你走吧。”
廖冰夏臉色一沉,轉頭瞪著他。
“你啥意思,心疼她了?”
“我沒心疼!”
許星文咬著牙,聲音卻抖得厲害。
“我就是不想看見她!”
4
我靠在冰冷的酒櫃旁,聽著許星文的喊聲,心裏泛起一陣酸澀。
他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像是在極力掩飾什麼。
也許是怕我把倫敦那夜的事抖出來,毀了他和廖冰夏的婚姻吧。
廖冰夏冷笑一聲,坐回椅子上,眼睛死死盯著我。
“你不想看她,那就別看。”
“我倒挺喜歡看湯丹秋的。”
“就像看碼頭邊耍把式的流浪藝人,好久沒這麼樂了。”
趙啟峰立刻接茬,笑得一臉諂媚。
“湯丹秋,你別在這跑腿了。”
“去廖冰夏公司當個前台吧,她高興了還能賞你點兒零花錢。”
他們又笑成一片,就像老母雞剛剛下蛋,咯咯咯地炫耀著自己。
我毫不在意,平靜地開口。
“前台就算了,等我攢夠錢,我就把廖冰夏公司盤下來。”
“到時候自己當老板。”
這話一出,他們先是一愣,隨後爆發出更大的笑聲。
許星文沒笑,低著頭,眼睛卻紅得像染了血。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像在求我離開。
廖冰夏笑夠了,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湯丹秋啊,你真有錢了,我一定把公司賣給你。”
“不過到時候,我公司市值翻倍,你怕是買不起。”
我沒接話,懶得跟她廢話。
趙啟峰卻像個捧哏的,湊上來問。
“廖冰夏,你是說公司又有大單子了?”
“可不是嘛。”
廖冰夏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的酒杯。
“我聽說雲錦酒樓的老板,是濱海市一把手費盡心思請回來的商界新星。”
“據說這人出手就是百億級別的港口項目。”
“這些年濱海經濟有點停滯,新碼頭規劃有一半空著,她就是衝著這個來的。”
“我爸跟市裏有點交情,到時候分點工程,賺得盆滿缽滿。”
她說完,斜眼看向我,語氣更輕佻了。
“湯丹秋,我還記得十年前你被我家奔馳嚇得腿軟的樣子。”
“那車我還留著,你會開嗎?”
“會的話,來給我當司機,車給你隨便開。”
“我隻會騎自行車。”
我實話實說,語氣平淡。
他們又笑開了,笑點至於這麼低嗎?
還是說,他們跟美國的哈哈姐哈裏斯師出同門,遇事不決先傻樂?
可能因為我始終波瀾不驚,他們有點掃興了。
尤其是廖冰夏,本想拿我取樂,見我沒反應,臉色更冷了。
她指著桌上的一瓶威士忌。
“湯丹秋,喝過這種酒嗎?”
“挺貴的,今天給你開開眼,你喝完這瓶,我就放你走。”
我不喝酒,海鮮過敏,更別提烈酒了。
“我不喝。”
我搖搖頭,徹底沒了耐心。
“廖冰夏,其實我就是雲錦酒樓的老板。”
“你說的那個百億港口項目,也是我牽頭的。”
我說得認真,語氣平靜得像在聊天氣。
可他們愣了一下,隨即全場爆笑。
趙啟峰指著我,笑得喘不上氣。
“湯丹秋,你可真會編!”
“你在南洋理工學的就是講笑話吧?”
陳麗娜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快笑死了,你咋不說你是聯合國秘書長呢?”
我歎了口氣,看著他們。
“你們沒見過南洋理工畢業的跑腿送禮?”
“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他們愣住了,但眼裏的輕蔑還是沒散。
廖冰夏冷笑一聲,站了起來。
“是不是跑腿的有什麼用?”
“關鍵是你在老娘麵前,永遠是個窮鬼!”
她指著那瓶威士忌,語氣陰沉。
“要麼喝了這瓶,要麼我拿這瓶砸你腦袋,你選吧。”
許星文卻猛地起身,抓起酒瓶。
“我替她喝!”
“喝完讓她走!”
他聲音顫抖,手卻攥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