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第五年,我收到一張陌生號碼發來照片。

照片上的人顯然是溫馨甜蜜的一家三口。

如果，照片上的男人不是我丈夫，那個女人不是他初戀的話。

隨著照片而來的還有一句話。

【陸芩，我已經給喬家生了兒子，你這種連孩子都生不了的女人，拿什麼跟我爭！】

01.

收到蔣瑤短信的當天。

正是我和喬瀚結婚五周年紀念日。

彼時，喬瀚剛借口公司有事，連飯都顧不上吃就風風火火衝出了家門。

望著一桌子殘羹冷炙。

並著這張照片。

我的心沉沉地無限向下墜去，整個人如墜冰窟。

這就是我曾為了他義無反顧放棄事業，心甘情願洗手作羹湯的男人。

曾幾何時。

他賭咒發誓會一輩子對我好，可到頭來......

竟然連七年之癢都沒等到。

時移世易。

或許當初那個會為了和我在一起，寧願毛頭小子一樣不要父母扶持，而選擇獨自創業的男人，早就隨著時間變得麵目全非了。

隻有我，還傻傻守著他當年的誓言，以為我和他真的可以白首不相離。

漆黑寂靜的客廳中，接連響起短信提示音。

半小時前匆匆忙忙離開的喬瀚，此時正在給蔣瑤和他的兒子過生日。

照片上，男人的表情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溫情脈脈。

他滿眼寵溺地望著吃蛋糕吃到滿臉奶油的小男孩，不久前才拂過我發梢的手，此刻正親昵的落在小男孩頭頂。

這張照片之後，又是幾條文字信息。

【如果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就該趕緊主動跟阿瀚離婚，免得到時候被掃地出門。】

【連孩子都生不出來，你算什麼女人？你都不知道吧？阿瀚就是因為不想跟你過紀念日，當初選了這個日子讓我剖腹產。】

【阿瀚說了，他最愛的人一直都是我，當初之所以願意跟你結婚，也不過是因為你眼睛跟我有點像而已】

【哦對了，阿瀚爸媽也見過我兒子了，我坐月子的時候老兩口又是花錢請月嫂，又是親自來照顧，別提有多喜歡這個大孫子了，阿瀚都不知道有多感激我讓他和父母重歸於好】

【陸芩，你才是我和阿瀚之間的第三者，是鳩占鵲巢的小偷！】

最後，蔣瑤尤像不解氣似的給我發了一段十幾秒的視頻。

視頻中。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喊著「爸爸」，張開雙臂踉蹌朝喬瀚走去。

喬瀚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後，他蹲在不遠處滿眼溫柔地望著那個跟他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孩子，在後者差點被絆倒是眼疾手快地接住，心疼又驕傲道。

「乖寶貝真棒，不愧是爸爸的好兒子！」

02.

或許認為這段視頻已經足夠摧毀我的全部防備。

蔣瑤沒再繼續發來短信了。

不知視頻重播到第幾次時，我陡然回神，深深吐出一口氣熄滅手機屏，我慢吞吞鬆開因為憤怒而過於用力攥緊手機的手，緩緩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我苦笑著搖搖頭，將滿桌飯菜一個不剩全部倒進了垃圾桶。

驟然而至的疲憊霎時席卷了我全身。

夜裏不知道幾點。

喬瀚回來了。

我被他上床的動作驚醒，喬瀚手忙腳亂抱住我安撫。

「沒事芩芩，是我，別怕，繼續睡吧。」

他的手一下一下輕柔地撫過我發絲。

今天之前，我會因為這個動作，轉身依偎進他懷裏安然入眠。

可現在，隻能聞到那股經久不散的膩人奶油味。

第一次，我沒再喬瀚的安撫中回頭，身體也在他依舊溫暖的懷抱中逐漸僵硬。

他卻渾不在意的在我耳邊碎碎念：「對不起啊寶貝，公司最近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了，之後的每個紀念日，我都一定會陪在你身邊。」

驟然間，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掌死死攥住，痛到我幾乎要痛呼出聲。

我不明白。

為什麼都到了這一步，他還要這樣騙我。

我寧願他坦誠些，告訴我，他不愛我了，不想繼續跟我維持這早已物是人非的婚姻，想給他最愛的女人和他們的兒子一個名正言順。

可偏要隱瞞我，欺騙我，仿佛他依舊是從前那個對我深情不悔的男人。

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我，再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的竟又像過去無數次那樣，無知無覺地將自己塞進了喬瀚懷裏。

昨晚發生的一切還都曆曆在目。

過往讓我眷戀的懷抱，現在隻讓我覺得無比冰冷和惡心。

我條件反射想推開喬瀚，可才伸手，就被他捉住手腕抵在唇邊輕輕吻了下手背，他仿佛無意識般嘟囔著。

「老婆，再睡會兒......」

03.

最初的衝擊和憤怒後。

我將蔣瑤發來的所有信息和照片以及視頻，全部截圖保存了下來。

多年夫妻走到這個份上，無論過去喬瀚對我有多好，嘴上又口口聲聲有多愛我。

我都不可以不以防萬一。

保存信息和照片的過程，比我想象中要平靜得多。

或許早在喬瀚婚後一次次用工作當借口，回家時間一天比一天晚，和我說話時一天比一天敷衍時起，我的心底最深處，就早已經為這一天的到來，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哪怕就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衛生間裏，喬瀚像往常那樣擠在洗手台前跟我一起刷牙，刷著牙還不忘往我身邊拱。

「老婆，我好愛你啊。」

他側著頭枕在我肩窩，迷迷糊糊地用頭發蹭著我的脖子。

我從鏡子裏望住他，如果不是蔣瑤發來的那些照片就保存在手機裏，我都要懷疑，昨晚的一切或許隻是一場噩夢。

「別鬧了。」

我盡量用跟平時一樣的嗔怪語氣說著話推開他。

喬瀚吐掉泡沫擦幹淨嘴，在我離開衛生間前拉住我的手，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又將我圈在他懷裏，不依不饒撒嬌似的嘟囔道。

「老婆，你今天怎麼沒有給我早安吻呢~」

我暗暗做著深呼吸。

忍著心底強烈的惡心，在他嘴角飛快親了一下。

「這樣可以了嗎？」

喬瀚做出勉為其難地模樣，又分別在我臉頰兩側重重親了兩下。

「沒關係，我來親也算早安吻！」

總算心滿意足地男人，鬆開圈著我腰的手，心情很好地往衛生外走去。

哪怕一再告訴自己要沉住氣，望著喬瀚意氣風發的背影，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喬瀚，你想要孩子嗎？」

04.

喬瀚的背影僵了一瞬，下一秒，他猛地轉回身來，好像真的很疑惑又很生氣似的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是有人來你這邊胡說八道了什麼嗎？是我爸媽？他們又拿這件事來煩你了？」

說話間，他飛快走到我麵前，抬手將我攏進他懷中。

「老婆，咱們當初不是說好不要孩子做丁克了嗎？我可不想你被除我之外的人分去注意力，就算是我們的孩子也不行，我要你這輩子心裏隻有我，隻愛我。」

他說得那樣情真意切，如果不是親眼看過他望向那個孩子時，眼中浮起的我從未見過的寵愛和歡喜。

我幾乎都要信了他這番話。

我深吸一口氣，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喬瀚握住我的肩膀，垂眸關切地看住我：「當然是真的，老婆，你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歡小孩，我這輩子隻要有你在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像是擔心我還不相信。

他再次不由分說把我攬進懷裏。

「無論有任何人跟你說了任何話，你都不用管，就一直隻看著我相信我就好。」

「老婆，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個老婆控妻寶男，我決不允許這個世界上出現除我之外的其他人來搶你。」

「老婆，別嚇我。」

我側臉貼在喬瀚胸膛上，聽著他一句更比一句真情實感地情話。

眼眶沒有任何預兆變得酸脹。

我閉了閉眼，甕聲對他說出最後一句真心話。

「喬瀚，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孩子了別騙我瞞著我，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他像是真被嚇到了。

攏著我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賭咒發誓。

直到我一再告訴他，沒有任何人對我說過任何話，才總算鬆了口氣。

05.

不要孩子。

是當初我和喬瀚一致商量後決定的。

那時候，他口口聲聲說著跟今天大同小異的話，說自己天生不喜歡孩子，說不想有任何人分走我的愛。

他說得那樣情真意切。

真切到，如果我不答應就是不夠愛他。

好在我也沒有很想要孩子，就這麼順勢答應了下來。

可萬萬沒想到。

過往的誓言終究隻是浮光掠影。

早晚都會化作泡沫消失不見。

吃過早餐，喬瀚出門工作，他才出門不到5分鐘，蔣瑤又發來了短信。

【你該不會還不知道，阿瀚之所以每天要早走半小時上班，就是為了來看我和我們的兒子。】

【他剛給我打了電話，說馬上就到，還說會給我帶我最愛吃的早餐。】

【陸芩，人活臉樹活皮，我不信你沒看到我發的照片和視頻，別再繼續死皮賴臉纏著阿瀚了。】

【阿瀚是可憐你才沒提離婚！他如果真那麼喜歡你，怎麼會上我的床，怎麼會和我生孩子！】

我依舊不回信，隻截圖。

發了幾分鐘的瘋，蔣瑤終於消停了。

我以為她是偃旗息鼓了。

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分鐘，她又發來一張喬瀚喂他們孩子吃飯的照片，並附文。

【看到了嗎？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如果還要點臉，就趕緊主動提離婚給我把喬太太的位置空出來！】

06.

蔣瑤是喬瀚的大學同學以及初戀。

這是當初我和喬瀚沒多久時，從他朋友口中得知的。

「瀚子那會兒喜歡人家喜歡的都不行了，可惜那女的眼神不行，後來被個開三五十萬車的小開哄走了，還PUA瀚子說她不是不喜歡瀚子，是不敢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把自己送上一條看不到未來的路。」

「哇，我們這些人聽了都覺得離譜的程度，瀚子居然信了！不止信了，還跟那女的說會一直等她。」

那時正值我和喬瀚的熱戀期，哪怕知道了喬瀚和蔣瑤的這段愛情故事。

也深信事隔經年，喬瀚肯定早就放下了對方。

誰知。

我的深信不疑，換來的卻是他的背叛。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無論已經有多高的沉沒成本，我都不會放任自己繼續深陷泥沼。

打開手機通訊錄，翻出很久沒有聯係過的朋友的電話號碼。

撥出電話的前一秒，我心中仍有些忐忑。

這是我大學時期的舍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陳沫苒。

曾經我們形影不離，可隨著後來我和喬瀚交往，和她的聯係也越來越少，我的世界似乎隻剩下了喬瀚一個人。

在所有人眼中，我和喬瀚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

唯有陳沫苒，在得知我決定為了喬瀚放棄事業後，她不止一次勸我要三思。

隻是那是我深陷喬瀚為我編織的美好到宛如夢境的未來之中。

對她所有的善意勸告都充耳不聞。

再之後，我和她上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就是我的婚禮。

婚禮結束到現在整整五年。

我們不僅再沒有見過麵，甚至連網上聯係也越來越少，微信對話框中的事件，還停留在兩年前。

電話接通，聽筒那邊卻沒有立刻傳來聲音。

我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沫苒，是你嗎？」

07.

隔著電波，我平靜地講完了喬瀚背叛我的事情。

長久的沉默後，陳沫苒忽而開口。

「地址給我。」

她沒有多說什麼，很快掛斷了電話。

當天下午，就敲響了我家的門。

收到蔣瑤短信和照片時我沒哭，向喬瀚反複確認卻依舊被欺騙時我沒哭。

可在看到風塵仆仆而來，站在我家門外滿臉不耐煩地陳沫苒時。

我的眼淚倏然滑落。

「哭屁啊！」

陳沫苒不自在地撥弄了下有些亂的卷發。

拖著已經掛在她身上的我走進客廳。

剛進門，她就拿出筆記本，打開，嘟嘟囔囔忙了將近半小時，才總算結束工作。

「活兒都沒幹完就直接跑出來，我們老板估計殺了我的心都有了。」

她碎碎念一句，合上筆記本雙眼直直朝我看來。

大約是早就忍無可忍了吧，陳沫苒語調冰冷地問出一句。

「陸芩，這就是你放棄一切得來的幸福生活嗎？」

我緊抿著唇，從她進門起就沒停過的眼淚，霎時流得更加洶湧了。

陳沫苒又罵我：「哭屁啊！現在被欺負了知道給我打電話了，當初老娘那麼苦口婆心勸你你怎麼一個字都不聽！」

她神情愈發煩躁，從包裏拿出煙，也不問我能不能抽就直接點上了。

我抹抹淚：「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陳沫苒白我一眼。

「剛開始工作那兩年吧，你那會兒忙著甜蜜熱戀，當然不知道啦。」

我自知理虧地低下頭去。

陳沫苒沒再繼續翻舊賬，一手夾著煙吞雲吐霧，一手敲了敲茶幾。

「來吧，把你存下的那些東西給我看看。」

08.

一張張看完蔣瑤發來短息截圖。

陳沫苒惡狠狠撚滅煙蒂，破口大罵了整整半小時。

「陸芩！你是不是結了個婚把腦子都結沒了？這對奸夫淫婦的孩子都能走路了你還被蒙在鼓裏呢？」

「要不是這女的忍不住給你透了題，估計哪天喬瀚那傻逼把孩子領回來了，你是不是還得以為他從孤兒院領養的？！」

「上學那會兒腦子比誰都靈光，怎麼結了個婚就成智障了？喬瀚那逼給你下蠱了？」

唯恐說多錯多，我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說。

又罵了我整整半小時。

陳沫苒總算冷靜了下來。

客廳陡然陷入一片寂靜，我小心翼翼覷了她幾眼，確定她真的罵夠了，才說出自己的訴求。

「我想離婚。」

陳沫苒意味不明「哼」了聲，陰陽怪氣道。

「離婚？你不是超愛的嗎？為了這傻逼能直接跟我絕交那麼愛。」

約莫是又提起往事的緣故，陳沫苒怒火再起。

「陸芩！大學四年老娘對你那麼好！你居然就因為這麼個傻逼男人，寧願跟老娘絕交都要跟他結婚！你可真牛逼！」

我低聲下氣：「不牛逼不牛逼，是傻逼......」

陳沫苒冷笑。

「是呢，一對兒傻逼，真般配。」

我又忙搖頭：「不是傻逼不是傻逼，我是智障。」

陳沫苒無語凝噎，終了，又貌似不耐煩地說道：「微信沒刪我吧？沒刪的話就把你那些截圖照片視頻都發給我，我平時主管金融官司，離婚官司不熟，不過我認識一個打離婚官司從來沒輸過的大佬，但他可不便宜，你要是真想好了，我現在就聯係他。」

我忙不迭點頭：「想好了，我要離，麻煩你了。」

陳沫苒眼睛一瞪。

「你他媽再給老娘客氣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