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一年級的兒子玩心大發想養羊駝，被我無情拒絕，老公卻調轉槍口，將我罵的狗血淋頭：

“咱家沒地方養羊駝，怪我買了個小房子，怪我沒本事兒可以吧！你要覺得人家房子又大又好，覺得我不如小曦爸爸，那你嫁給小曦爸爸好了。”

“走，咱們出去吃，你媽天天發瘋，咱們留她一個人好好反省反省，怎麼在家裏想要放鬆一下就這麼難？怎麼沒錢就不配養隻寵物了嗎？”

“想體驗什麼當然趁著年輕體驗了，有你這麼個不懂情趣的媽媽真掃興！”

我望著幹淨、整潔的屋子，無語的笑了出來。

大概在老公和孩子眼裏，屋子不收拾也能幹幹淨淨，飯菜不用我也能擺上桌，衣服隻要扔進洗衣機拿出來就能穿了。

圍巾一扔，老娘不幹了。

1

兒子今年7歲，剛上一年級沒多久。

這天我早退下班出來接他放學的時候，他拉了拉我衣角，仰著腦袋笑著開口。

“媽媽，小曦家裏養了一隻羊駝，小曦讓做什麼它就做什麼，可好玩了，我也想養。”

小曦？

我想起來了，小曦是他們班的同學，一個漂亮、精致的小姑娘，聽說父母都是留學回來的。

小曦媽媽在央企做高管，爸爸家裏有公司，爺爺是抗美援朝退下來的老將軍，他家在本地光別墅就有好幾套，更別說省會、首都的房產了。

小曦這種身份能留在我們這個小城市，完全是因為爺爺奶奶想孩子，聽聞讀完一年級小曦就要跟著爸爸媽媽去首都生活，往後的日子小曦和我們這些普通人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之前為了方便小曦上學，她爺爺奶奶特意在學校附近買了套學區房。

他爸媽專門請了好幾個人照顧小曦和老兩口的飲食起居和早教學習。

這樣的階層、這樣的家庭，別說養隻羊駝，就算是養隻大熊貓都行。

我和老公隻是兩個普通家庭裏長大的兩個普通人，現在每個月依然在為車貸、房貸而努力工作，存款更是連想都不敢想。

我們家雖然不是貧窮家庭，但遠遠達不到小康程度，就算是每天吃的菜都是我前一天在超市搶的特惠菜，更別說養隻昂貴的寵物了。

我下意識搖了搖頭。

“不可以，羊駝太貴了，買一隻羊駝要用你十年的壓歲錢，咱們買不起。”

“而且爸媽每天都要出去上班，沒時間照看羊駝，羊駝再聰明也要吃東西、喝水、洗澡，這些都需要有人來做。”

“你現在年齡還小，嘴裏說自己養，自己花錢買，買回來要是不管咱們也不能扔了，到頭來還是我的事兒。”

“這樣吧，如果你很喜歡，很想和羊駝玩，我可以帶你去寵物動物園看看，這樣行嗎？”

兒子小臉一垮、小嘴一撇，停在路上就哭了起來。

“我不要去動物園！我就要帶回家！小曦家有，我也要有，你不給我買一隻羊駝我就不走了。”

看著他哭鬧我心裏就煩。

鬆開手，兒子直接原地坐在地上，他一邊伸手捂眼擦淚，一邊偷偷觀察我的反應。

我沒耐心的皺了皺眉。

老公是在廠子裏上班的普通工人，周周白班、夜班的兩班倒，就算有空也不想接孩子放學，而我每天朝八晚七，等我下班的時候，學校早放學了。

我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婆婆在其他兒子家裏帶孩子做飯，照顧妯娌，根本搭不上手。

我隻能每天熬夜、加班完成手裏的工作，硬著頭皮和領導請假早退出來接娃。

我退後幾步，站在遠處，冷冷看著他哭。

咧嘴哭了二十分鐘，見我依舊決絕、沒緩和的餘地，兒子這才抹眼淚從地上站起，跟在我身後回家。

足足半個小時後我們才回到家。

兒子一進家門，書包一扔，鞋子一甩，邊脫校服邊光腳跑進房間，將房門“啪”的一聲關上後拿出平板玩了起來。

任憑我怎麼喊他他都不理，煩了還朝我吼上幾句。

我顧不上收拾他，匆匆換上拖鞋，跟在兒子後麵撿衣服、書包，再把臟了的校服、衣筐裏的臟衣服扔進洗衣機。

這還沒完，從衛生間出來，我還得收拾廚房，餐廳、客廳，掃地、清潔房間，把亂扔的東西歸還原位後開始做飯。

看著擺的滿滿當當的廚房、感受著鍋裏咕嚕嚕冒出來的熱氣，我精疲力竭。

這樣的生活，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2

這邊飯菜還沒做好，那邊老公已經推門進來了。

脫下身上滿是汗臭味、帶著臟汙的工作服，老公探頭看了看廚房內正忙碌的我，嘴裏嘟囔著不滿。

“這麼晚了，飯還沒熟。”

“不知道天天在家做什麼？”

接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躺下就開始玩手機。

鍋鏟一頓揮舞，我將做好的飯菜一個一個端上餐桌。

“老公，喊兒子洗手吃飯。”

等我擺好碗筷，解下圍巾後，老公依舊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我拔高音量又喊了一句。

“老公、喊兒子吃飯。”

這時老公才不緊不慢的敲了敲兒子的房門，走進衛生間洗手。

聽到老公的聲音，兒子立即打開房門從裏麵快跑出來。

一大一小來到餐桌後，老公不掩眼中的不滿。

“怎麼這麼清淡？沒買菜嗎？”

我看著桌子上的飯菜愣了愣神，西紅柿炒雞蛋、酸辣土豆絲、青椒炒肉，糖醋裏脊，雖然是些家常便飯，也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做出來。

就算一個月賺兩萬的，家裏也免不了吃這些吧？怎麼到了他這兒就這麼嫌棄這些飯菜？

我臉色一沉，在椅子上坐下，沒好氣的說著。

“就這些菜，愛吃吃不吃拉倒。”

老公訕訕坐下，壓低聲音抱怨。

“又生氣了？連話也不讓人說。”

“我一回來你就拉拉個臉，你要不想看見我，我以後不回來了。”

老公的話給足了兒子底氣，一旁的兒子看著我也惡聲惡氣的說。

“我爸要是不回來，那我也不回來。”

我冷哼一笑，沒理他們父子二人，夾起雞蛋塞進嘴裏，半挽的衣袖順著動作滑落，擋住了手背上被燙的紅點。

沒吃幾口，兒子放下手裏的勺子轉而看向老公。

“爸爸，小曦家有隻羊駝，我也想要，可是媽媽不讓買。”

“你讓我養吧，我真的很想要。”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稚嫩的臉龐上寫滿了委屈。

老公隨手夾起一塊肉就著大米吃了一大口。

“想養就養，有啥不能養的？”

“兒子要房子、車子我現在買不起，一個羊駝我還是能滿足的。”

“莉莉，你控製欲能不能不要這麼強？什麼事兒都要管，給孩子留一個好的童年吧。”

他說了一連串指責我，仿佛我不讓兒子養羊駝犯了罪一樣。

我看著桌子上的飯菜頭也沒抬。

“光說養，你知道買一隻羊駝多少錢嗎？起碼要上萬塊，夠還兩個月房貸、車貸了。”

“知道買回來羊駝的後果是什麼嗎？供吃供喝不說，還要帶出去洗澡、剪毛，時間長了還可能會生病，”

“這是第幾次了？你們說著養東西、養花花草草，新鮮勁兒過了還是不是我的事兒？”

“我忙了一整天伺候你們大的小的，回來還得伺候羊駝，我沒那麼多精力和時間，你們想養就自己養，別問我也別找我。”

兒子不滿起來，甩胳膊甩腿兒的哭鬧個不停。

“憑什麼小曦家能養，咱家就不能？”

“小曦天天說羊駝，我都插不上話，我還怎麼找小曦玩？長大怎麼娶小曦？”

我頓了頓，滿臉狐疑的看向兒子。

“不聊羊駝，你們聊點別的。”

“再說了，小小年紀什麼娶不娶的？小曦那麼漂亮，家境那麼好，人家憑什麼看上你？”

“小曦爸媽一年賺幾百上千萬，小曦家保姆都能月入上萬，你爸和我一個月才賺一萬，你怎麼和人家比？”

“記住，你和小曦的差距、咱家和小曦家的差距，中間隔著不止一隻羊駝。”

我話剛說完，啪一聲，老公把筷子扔在桌上，盤子裏的菜湯油漬濺了我一身。

“你沒完了是吧？孩子就想養一隻羊駝，你廢話怎麼那麼多？”

“從我回來你就對我不滿意，現在又羨慕人家家裏......。”

“行，人家家境好，人家階層高，人家高尚，那又怎麼樣？不是長得兩隻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嗎？不都是人嗎？”

“兒子，記住爸和你說的，隻要你長大娶了小曦，你這輩子就成功了，什麼讀書好？什麼工作穩定，那都是扯淡。”

“爸支持你找小曦玩兒，爸支持你娶小曦。”

聞言我瞪眼看向老公。

“你瘋了？在教孩子什麼？......”

“誰羨慕人家了？我是在教育孩子。”

給兒子說完，老公把炮火又轉向我。

“我沒本事兒，沒錢，比不上小曦爸爸，你嫁給人家好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說完老公噌的站起，抱起一旁的兒子，憤憤道。

“走，咱們出去吃，你媽天天發瘋，咱們留她一個人好好反省反省，怎麼在家裏想要放鬆一下就這麼難？怎麼沒錢就不配養隻寵物了嗎？”

“天天嘴上掛著付出，一邊幹一邊數落，玩水不好，夏天吃冰激淩不讓，平日就算多吃幾顆糖也不行，冬天打雪仗、玩雪也有意見，晚上睡得晚點就跟要她命一樣，這不讓，那不行的，一點沒把咱們當人看。”

“家裏就那點活兒，做一天兩天就甩臉子，罵人，能有我在外麵幹體力活兒累、賺的多嗎？你媽真是被咱們給寵壞了，已經分不清大小王了。”

兒子窩在老公懷裏，根本不懂剛剛我們為什麼吵架，隻知道爸爸因為他的話才會罵媽媽，他爬上老公肩頭，衝著我笑的得意。

“就是，你不是好媽媽，我不喜歡你了，我喜歡爸爸，我要一直和爸爸在一起。”

看著他們同聲同氣，我氣得頭腦發懵。

我放下筷子，看著幹淨、整潔的屋子，笑出了聲。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大概在老公和孩子眼裏，屋子不收拾也能幹幹淨淨，飯菜不用我也能擺上桌，衣服隻要扔進洗衣機拿出來就能穿了。

這個家沒我比有我更好。

在他們出門前，我重重歎了口氣。

“你們說的都對，是我幹涉的太多了，從現在開始，你們想做什麼做什麼，別說養羊駝了，你們就算把動物園搬回家都行。”

“宏偉，以後孩子上下學就交給你了，我什麼都不管了，沒人接就讓他在學校待著。”

老公抱著兒子在門口頓了頓，翻了個白眼。

“嚇唬誰呢？我就不信你忍心丟下他一個人。”

關門聲響起，我徑直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後才感覺身上沒了油煙味。

3

我跟宏偉是高中同學，談了五六年戀愛，在家長的催促下，一畢業就工作、結婚。

人果然不能太早結婚，沒見過幾個好菜，垃圾也能當寶。

如果讓我再來一次，我一定多談幾次戀愛，多見識幾個人。

我們和大多數人一樣，隻想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和平淡、簡單的生活，畢業後我進了一家公司當文員，他找了一個廠子，幹流水線。

這麼一做，就是好些年。

不過人都是會變的。

愛你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恨不得把命給你，不愛的時候你上吊他都在以為你蕩秋千。

宏偉從小在農村長大，每次跟他回家的時候，他們全家人都說方言，我連蒙帶猜的，才能給他們一點反應。

再加上婆婆對兒子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讓我總是覺得不舒服。

我們婆媳關係一般般，她生怕我們啃老，除了逢年過節我們給發紅包能說句話之外，其他時間她從不往我們這兒湊。

直到兒子出生，婆婆看我生的是男孩兒，高興的從鄉下來了醫院，帶過來一些土雞、雞蛋，還有其他特產，說給大孫子補充營養。

坐月子時，婆婆不是數落我抱孩子手法不對，就是嫌我半夜起不來給孩子喂奶，要不就是指責我不哄孩子，讓他大孫兒一直哭。

她像管犯人一樣看著我，不讓洗頭洗澡、不讓刷牙，不讓下地、不讓看手機，隻讓我每天吃飯喂奶抱孩子。

我覺得我像個傀儡一樣，不能有一點自己的主張和想法。

終於，我和婆婆大吵一架，若不是因為我情緒過於異常，有抑鬱的傾向，宏偉還要繼續讓他媽留下。

產後我沒錢做康複，偶爾咳嗽、打噴嚏都會漏尿，因為腰疼全身疼，我帶著尿不濕生活了好久。

因為孩子和瑣事兒，我和宏偉爭吵變多，感情也受到了影響，在他嘴裏我就是情緒不穩定的瘋子。

他不明白，我是如何一步步變瘋的？

一次我回娘家，孩子那時兩歲，為了免去照看孩子的麻煩，他打開客廳電視播放《喜洋洋和灰太狼》吸引孩子注意，而自己鑽到臥室玩手機、睡覺。

等他回頭想起孩子時，孩子已經不在客廳，跑到衛生間去玩水了。

水接連流了幾個小時，淹了衛生間不說，客廳和臥室也遭到了無妄之災。

看到家裏的慘景，他打電話喊我回家，待我從娘家趕回來時，房子裏一片狼藉，窗戶大開，孩子也發了燒，整張小臉紅撲撲的。

我拿出體溫計測量，38度，晚上我忙著喂藥，拿酒精擦身體，守了整整一夜，孩子才退了燒，而宏偉不僅不愧疚，還一整晚睡得死豬似的，仿佛孩子不是他的一樣。

照顧好兒子，我又把被淹的地方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家裏這才能正常住人。

孩子三歲之前，三天兩頭生病，而宏偉帶孩子還不注意，冬天下雪的時候非要帶孩子出去打雪仗。

我怕孩子太小，凍壞生病，再加上天黑路滑的，根本不想讓他們出門。

見我拒絕，孩子哭了。

宏偉一把抱起孩子，把我推到一邊。

“我們就出去玩雪了，怎麼了？好不容易下一場雪，你怎麼總是把他關家裏？”

“我就不信在外麵站一會兒會生病。”

無視我的阻攔，宏偉帽子都不給孩子戴就出門玩兒了。

晚上回來，孩子又發燒了。

跟先前一樣，宏偉抱著枕頭睡得呼聲大響，我坐在床頭輕輕哄著孩子。

第二天，我還要撐著出去上班。

4

下定決心不管他們後，我醒悟了。

隻要我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管，用不了幾天宏偉就崩潰了。

第二天，宏偉八點半上班，兒子七點四十去學校，我則九點上班，八點四十出門打車也來得及。

七點半兒子醒了，見家裏沒人起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又倒頭睡了過去。

直到八點，宏偉手機鬧鈴響起，起身穿衣服上班，兒子才驚醒，慢慢悠悠穿起了衣服。

很快兒子和宏偉兩人從房間走了出來，看到兒子還在家，宏偉在兒子屁股上踢了一腳。

“八點了，還沒去學校？”

得知上學遲到，兒子神色慌張。

“怎麼沒人喊我？”

“快送我去學校啊，爸爸。”

此時宏偉臉色難看，開始相信了我昨晚說的不幹涉他們的那番話。

在他們出門時，我從臥室出來，徑直走進衛生間，洗臉刷牙。不用急著送孩子，我甚至能化個妝，美美的去上班。

從衛生間出來路過餐桌時，我看到昨晚吃飯時的盤子碗還在桌子上放著。

我不收拾就沒人收拾。

蔬菜和米飯已經幹巴了，炒肉裏的湯汁濺的桌子上到處都是。

這要是之前，我肯定早早收拾了，但今天我定著看了幾眼後，沒有任何負擔的出門上班。

下樓我買了一份早餐，帶到公司去吃。

坐在位置上，我第一次吃上了熱乎飯，連同事看到我都驚奇不已。

我笑了笑。

“從今天開始，我以後都在單位吃飯。”

以前的我，早早的起床做飯，完了再送孩子去學校，等吃到飯時已經涼透了。

現在我想通了，買早飯也花不了幾塊錢，何必早起自己做呢？有這個時間我多睡一會兒不好嗎？

工作期間，我不用再為了接兒子騰時間，使勁兒趕任務，中午我吃完飯看了會兒手機，還午休了一個小時。

下午六點，宏偉給我發消息。

“我加班，你去接孩子，生氣歸生氣，兒子還是兩個人的吧。”

這下想起兒子是兩個人的了？

我笑了笑，回複宏偉消息。

“這就堅持不了了？”

我破天荒的沒早退接孩子，而是給班主任發消息，麻煩告知兒子在教室寫作業等著。

宏偉七點下班，加班到八點，我在外麵吃飯，回去八點半，正好宏偉接上兒子回家。

晚上一回家，宏偉氣衝衝的走進衛生間興師問罪。

“莉莉，夫妻間吵架的話你真當真了？孩子不是你的嗎？你能做到一點都不管嗎？”

我正對著鏡子卸妝。

“自他上幼兒園開始，每天都是我接送上下學，我管了他這麼些年了，讓你看幾天怎麼了？”

“你向來都是想接的時候去接，不想接的時候找借口推掉，你根本不管我忙不忙。”

“宏偉，你也知道這孩子有你的一份，那你缺失了這麼些年的父愛是不是該彌補一下了？”

“昨天你說的話，我好好反省了，確實是我的問題。”

“這樣，你帶孩子一個月，隻要你能毫無怨言的帶孩子一個月，以後我什麼都不管你。”

宏偉看著我，咬牙切齒道。

“行，你說的。”

“咱們就看看一個月後，你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