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一個月後,虞家破產了。
媽媽知道的時候正準備搬家。
房子是兩人共有的,但是住在這裏沒有了理由。
她開車回到家,那裏也隻剩下一座空房子。
她從沒有想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有一個孩子。
她失去了所有,但擁有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就像一個快進鍵,讓她的人生一瞬間割裂了起來。
雖然一切都很突然,但還是接受了我這個變化。
然後她發現她甚至連自己的衣食住行都照顧不好,別說一個孩子。
她不知道從她家打車到醫院要十二塊。
她不知道她從前吃的東西那麼貴,隨意點的一餐,她如今連零頭都付不起。
她還保持著從前的消費習慣,什麼都想要最好的。
她被迫學著如何照顧自己。
也被迫學著如何照顧我。
她從沒想過要孩子,但她似乎特別喜歡我,總是抱著我,輕輕蹭我的小臉,握握我的小手。
與我輕輕地說著話。
護士照顧我時,她就在旁邊看著,手腳笨拙地學。
手機裏所有的無腦小說都刪了,變成了育兒心經。
不過她時常看著就睡著了。
我很喜歡盯著媽媽的睡顏看,媽媽睡著時,就像窗外開的薔薇花,隨風輕輕搖曳,安靜又美好。
每當我睡著時,媽媽也會輕輕地拍拍我。
她小聲地問護士,什麼奶粉適合我這樣的小嬰兒。
護士也小聲說,xx的奶粉可以試試看,你的寶寶瘦瘦小小的,胎裏沒養好。
媽媽看著昂貴的價格和搖籃裏吐泡泡的我犯了難。
最後還是咬牙屯了一箱。
買完後,她的餘額又少了個0,變成了200塊。
雖然我在醫院被照顧得很好。
但我一直很嗜睡,胸悶也是常事。
媽媽沒發現我的異常,說我是個小珠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睡覺。
護士給我做了一個全身檢查。
醫生說先天性心臟病,很可能活不到成年。
剛檢查出來的那幾天,媽媽抱著我哭了。
她還沒坐完月子,醫生勸她少哭,又問孩子的爸爸是誰?。
媽媽哭著答不出來,她的人生就像是突然被切了一刀。
前二十年過得紙醉金迷,不知世事。
命運看她過得太舒服,讓她什麼就不懂成為一個母親。
似乎嫌她不夠疼一樣,又割上了一刀。
護士阿姨滿臉不高興,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怎麼就嫁了這樣的人。
“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人啊,多少事,在生死麵前都算不了什麼。”護士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道。
他們甚至給她請來了心理醫生,預防她產後抑鬱。
護士阿姨也經常看著我歎氣。
她說,剛開始很討厭媽媽,覺得她太不像個母親了。
後來啊,又同情媽媽。
因為她看起來就像一顆初生的花蕾,一點風吹雨打都能夠讓她掉下枝頭。
這樣的人,她每年都要遇見好幾次。
大概是我太乖,太可愛,她看著我,總想多照顧一點,更不忍心我就這樣成了孤兒。
隻是無論別人怎麼同情我,高額的醫藥費還是壓垮了媽媽。
從前她為了沒法挽回的感情瘋狂,做盡一切丟進臉麵的事,卑微討好,不斷拿自己的身家倒貼,在大庭廣眾下潑女主紅酒,攪黃女主的事業。
從小到大,她渴望的好像就隻是別人在她摔倒的時候,能夠扶一把,而不是哄堂大笑。
可是,從小到大也隻有沈確這麼做了。
她的父母在彼此的婚姻生活中精疲力竭,沒有心力教育一個孩子。
所以她從小任性無禮傲慢嬌氣,不會有人約束她,她們隻會拜服在她的身份、地位下。
在沒有這些東西偽裝的前提下,她就像枝頭上初開的花蕾,隻要一點風雨,就能讓她枯萎。
她清楚地明白這些,但她不懂如何做。
索取從未得到的東西,用自己的方式去抓住得到的一點愛意。
結果到頭來,什麼也沒抓住。
她不過是想守住那一吹就散的愛。
......
深呼吸好幾次。
她開始找那些自以為關係好的朋友借錢。
隻是電話不是忙音,就是謾罵。
打最後一通電話的時候,她躊躇了好久。
對方:“誰啊?”
“琳琳是我啊。”
“我當是誰啊?原來是虞大小姐。”語氣調侃。
“找我有何貴幹啊?”
“借錢啊,你想借多少?”
媽媽報了數字,她還沒說完,那邊就嗤笑了一聲。
“你不是大小姐嗎?揮揮手就幾百萬,怎麼找我們這些小嘍囉借那麼幾萬塊?”
“錢我是有的,但你現在這樣很難還得起啊!”
“要不你裝幾聲狗叫,說不定我一時心軟就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