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婚後第七年,梁安生公司新換了個年輕模特。
眉眼間笑起來像極了我十八歲時模樣。
我拿出兩人挽手出入公共場合照片。
他柔聲細語安慰:「婭婭,工作需要逢場作戲而已,我自有分寸。」
可後來。他把公司新產品的代言給她。
在土耳其帶她坐熱氣球,陪她在北極追極光。
滿足了她小女孩兒的全部幻想。
結婚紀念日那日,我決定把他歸還於人海。
暴雪下的北城。他在雪地中苦苦哀求:「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一】
父親退休後在北城生活。
我和粱安生因他工作關係,定居在了滬城。
某天深夜。北城醫院老友來電:「婭婭,伯父突發急性腦梗入院了」
而梁安生的行程,在半月前已安排好。要飛去歐洲參加新品的發布會。
他抱歉地講:「婭婭,我已經聯係了國內最好的專家趕往滬城。有事和我打電話。」
我獨自跨越半個華國,落地時,陸之遙已經等在機場。我們是高中同學,兩家又是世交,爸爸送去的便是他工作醫院。
搶救室外,我一陣一陣的冒虛汗。祈禱媽媽在天有靈能夠保佑爸爸。陸之遙告訴我:「伯父身體底子硬朗,不會有事的。」
到第三天,父親才轉危為安到普通病房。
陸之瑤在醫院陪了我一晚後被我趕回了家休息,他還要上班還有他的病人。
值班醫生查房時問:「情況比想象中複雜。安小姐你要有個心理準備,還有其它的家屬陪你一起嗎?」
我突然眼閃淚花。櫃子上心臟檢測儀跳動著細小的數字,這是爸爸散發處的微弱氣息。
醫生體貼的察覺到我的困境沒有繼續追問。
我故作堅強的笑了笑:「沒關係的。已經在聯係護工了。」
沒有想到第二天我便倒了下去。
幸虧陸之瑤和科室裏醫生打過招呼。
護士很快把陸之遙叫來。
他翻看我的檢查資料:「婭婭,你流產過?」
我難為情的點了點頭。
「梁安生在哪?出這麼大事情他人呢」這是陸之遙第一次在我麵前提起粱安生,我和陸之遙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大我一歲,像一個大哥哥一樣照顧著我,兩家人一度以為我們會在一起,誰都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粱安生。
「他去歐洲出差了。」我低聲講
「有什麼事情能比你和伯父還要重要?」陸之遙眉頭緊縮,這是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動氣。
是阿。有什麼事情能比我還要重要。
包包裏放著的手機上我們兩天前的最後一直通話。
「爸爸現在怎麼樣?」
「轉入普通病房了。」
「好的。那我就放心了,不用再找專家過去。」
鬼使神差我像他隱瞞了爸爸的真實情況。或者,從我的心裏已經淡了。
「小婭,你的身體也要做個檢查,婦科上...」
陸之遙還沒說完便被我打斷了,我帶著祈求聲跟他講:「幫我照顧下爸爸,我想出去轉一轉。透透氣。」
走出醫生辦公室,我又撥出了粱安生的電話。
起初是通的,嘟嘟幾聲後轉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我打了一遍又一遍,淚水逐漸模糊了視線。
從醫院後門出來,是城中心的老街,不遠處是我讀高中的學校。
我沿著路茫然的走著走著,走到了公園附近。
綠色草坪上,蹣跚學步的小孩兒,在高大男人的牽領下,走的歪歪扭扭。
一旁的媽媽笑著鼓掌鼓勵。
那一瞬間,我蹲下身來嚎啕大哭。
曾經,我們也有一個孩子。
粱安生差點被車撞到時為了推開他,我被甩到了路邊小產。
從那兒以後很難再懷孕。
他安慰我說沒關係的,現在社會丁克夫妻也很多,但我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
哭了很久很久,哭到黃昏夕陽落下。
我抹了把眼淚,爸爸還在醫院我要堅強起來。
找到附近一家以前爸爸總愛帶我吃的麵館。
要了整整一大份麵加蛋。
這時,手機上叮顯示關注好友有新增動態。
前段時間我柯南附體找到了粱安生的微博小號。
隻見粱安生更新動態:
「人靈魂深處迷戀的永遠是向上生命力」帶一個太陽表情。
叫秦晚的模特笑的驕陽似火站在一大片薰衣草的花海裏。
後一張照片是現場的拍攝開工花絮。
粱安生站在導演身後,欣賞的目光盯著前方。
循著他的眼神,正是笑的燦爛的秦晚。
在歐洲古老建築的氛圍中,在炙熱的日光下,兩人的對視充滿了柔情。
猶如一副法國名畫。
突然間,我想起了婚前爸爸對我的勸導:「爸爸還是喜歡之遙這個孩子,看著長大知根知底,粱安生,爸爸當時的語氣停了🤚🤚停,爸爸怕你拿不住他。」
想到馬上是心愛女兒的婚事,不忍掃心,爸爸提起笑臉來:「不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爸爸在呢。」
如果爸爸知道粱安生負了我,他寵愛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受到欺負,一定會跟他沒完吧。
想到爸爸已經倒下了。
我擦了擦鼻涕眼淚,強忍著把麵吃了個精光。
以後,我要來照顧爸爸。撐起這個家。
【二】
定居加拿大的小姑得知爸爸生病住院。
飛回來幫我一起照顧。
也好,我跟粱安生之間也需要處理有個結果。
一份內耗的感情對人的傷害太大了。
離開北城時,陸之遙送我到機場。
我剛過安檢,他突然喊:「北城永遠是你的家,如果外麵不快樂。就回來吧」
背對著他。那一瞬間淚如雨下。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說:「好」
飛機落地時,粱安生派來的司機已等候在外麵。
剛上車,他打來了電話。
「前幾天出差,那幫本地高管不停的開會,聊最近的大走勢。顧不上接電話,婭婭,司機接上你了麼?」一貫的儒雅,一貫的穩重,聲音具有磁性。
就是這份儒雅與磁性,成熟男性獨有的魅力。吸引了那個二十剛出頭,還是小姑娘時的安婭奮不顧身。
但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天真懵懂,為所謂的愛情付出慘重的代價。
剛到家,阿姨抱來大束的白茶。
這是我最愛的花。
白茶花的話語是真摯善良美好的情感。
卡片寫:「老婆:辛苦了」
我一邊插花一邊苦笑,很快這個稱呼就會沒有了。
花有保質期,是否人的感情婚姻也是如此。
當新鮮感褪去,隻剩謊言做蜜糖包裹著砒霜。
「你多久回來?」我發出消息
兩個人走到這個地步,很難說出哪裏出現了問題。
但是感覺哪裏都不太對勁。
是時候開誠布公的聊一聊。
「很快」他回複道
我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刷著微博時。
一條熱帖衝上熱搜。
粱安生公司發布的廣告花絮——
女人一襲大紅色長裙站在波光粼粼的海邊。
她笑時熱情似火,端莊時冷豔如埃及豔後般高貴。
身旁拿相機的男人,穿簡單的花襯衫,笑眼彎彎甘作陪襯。
他們在沙灘上肆無忌憚的奔跑。
下麵網友評論:
「現實版本的霸道總愛上我」
「這男人是亞太地區的副總裁」
「才四十歲,年輕有為完完全全的鑽石王老五」
「如果不是為了女主角,怎麼可能屈尊出鏡!太甜了,磕到了」
熱搜不降反升。
不經粱安生的同意,秦晚公司不敢這樣炒緋聞的。
這時,粱安生發來消息:「網上消息別誤會,新產品上市需要一些熱度。」
「梁總,貴公司需要拿老板造緋聞來賣產品。我懷疑貴司產品水準」
【三】
饒是粱安生自認為做的過火。發完消息沒多久便回了家。
我正在煮夜宵。晚飯沒有一點胃口,跟爸爸小姑視頻聊了會天情緒好多了。
才察覺到餓。
粱安生站在廚房的門口,凝視好一會走進來。
走進後他從背後抱住我,聞我身體的味道。
「用了什麼洗發水,好香。」
「很普通的一個牌子。」我淡淡講
他一身酒氣,夜宵煮熟後我關掉灶上火。
一回頭,餘光剛好看到他白色襯衣上淺淺的口紅印。
突然沒來由的想吐。
我推開他朝著洗手間跑去。幹嘔了一會兒才作罷。
粱安生跟了過來問:「怎麼了,不應該是懷孕吧。」
是阿,怎麼可能是懷孕。最近我們都沒有在一起。
粱安生也不希望我懷孕的吧。
我擦著嘴角:「不會。最近胃不舒服。」
他走過來環腰抱住我:「我們去趟醫院,婭婭調理下身體,我們努努力再要一個寶寶好不好。」說話時,他的眉眼間盡是溫柔,隻是這份溫柔他也會給另外一個女人。
這就是男人,他們的心中沒有多麼深愛的女人。他們隻愛錢,所謂的婚姻也隻是需要一個最適合的合作夥伴。
而女人總是深陷,一往情深。
他繼續講道:「爸爸那邊,等忙過這陣我們一起回北城。沒有爸爸就沒有我粱安生的今天。」
但凡在社會上跌打滾爬過幾年的人都懂,刻苦努力上進,這些不是一個人成功的必要因素。
這個世界上,吃苦努力的人一抓一大把。
我們剛結婚回國那段時間,日子過的清貧,粱安生在金融圈,並沒有多麼高的薪水,金融圈子是最吃資源的,入行的大多是父母輩自帶資源。
他常常在陽台上抽煙,悶聲不吭一抽一包。
我偷偷把事情給爸爸講了,爸爸給他一個老戰友打了電話,戰友退役後從商現在商業版圖做的很大。
有了前輩的人脈和資源的提攜,粱安生借勢很快起來。
睡覺前,「叮叮」床頭桌上他的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名字,他神色閃過一絲的慌張。
他下床拿起手機走了離床有一段距離,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的方向。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刻意提高了聲音:「我在家裏陪太太,有急事明天說。」
手機那邊不知說了什麼。
「怎麼鬧到醫院去了,哪個醫院等著我馬上到。」
我突然坐了起來,靜靜地看著他。
他一愣。暖黃的壁燈,將男人臉上的焦急照得一清二楚。
我略帶諷刺:「梁總趕著去醫院做什麼」
「婭婭,你聽我明天給你解釋,我先走。」說著,他開始換衣服出門。
客廳裏傳來大門晃蕩一聲關上。
空蕩的房間裏,寂寞孤單的可怕。
或許,一切都該結束了。
師太曾講:「女人最重要的是姿態,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視自己」
我安婭愛得起,分的起,傷得起。
黑暗中,我摸黑給以前領導S姐發去消息:「姐,你那兒有關係相熟的律師沒,推薦我一個」
【四】
次日,在書房保險箱整理我們這些年的投資和財產時。
看到書架上擺著一張我以前的照片。
相框裏的我眼睛充滿了光芒,就像如今的秦晚。
我在某古裝劇拍攝現場擔任副製片時被偷拍。
自信,坦然,陽光快樂。那是以前的安婭。
粱安生回到家後,看到我坐在書房地下,周圍擺著一堆以前照片的相框。
他麵露詫異。
「婭婭,你在做什麼?阿姨呢,沒有準備今天午飯?」
在粱安生的眼中,我如今隻是一個全職太太。
曾經,我也讀的名校,畢業有一份光鮮豔麗的工作。
隻是,童話故事看多了,羨慕起別人做嬌妻。
辭職後在家養尊處優這些年。
事實證明,嬌妻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我給他看了一眼我整理好的自己的個人資料:「我想開始工作,做一個自己的工作室。」
他的目光轉為了驚訝,張著嘴巴剛想要解釋什麼。
「對了,阿姨請長假了,後麵我可能也要回北城住很長一段時間。」
說到這裏我的眼簾垂了下去。
他走到我身邊,把西裝放下來,拿起來一張照片,這是我們在歐洲讀書時的照片。
我倆站在埃菲爾鐵塔下麵的合照。
照片上我模仿當年正火的電影《匆匆那年》裏的倪妮,也是一襲紅裙,粱安生站在我的身旁,那時的我眉眼帶笑,甜的猶如融化掉的冰淇淋。
另一張照片是粱安生剛上大一的照片,寬闊的馬路邊,一架皇室馬車經過,他剛打工回來,身穿一件棕色的粗線針織外套,破破舊舊的,一手拿著剛買來的法棍,一手拿一本政治經濟學課本,風度翩翩的英俊少年。
他拿著相框感歎:「歲月真是不饒人阿。」
他手搭在我肩上:「婭婭,你身體不好,我們還想再調養下要寶寶。你別工作了。」
我搖搖頭,輕聲道:「不要,孩子別人也可以給你生。」
「說的這是什麼話,婭婭昨天晚上...」
我擺手打斷了他:「我沒有興趣,也絲毫不想聽。現在我要去廚房煮一份意麵,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幫你多煮一些。對了,我約了S姐,我會參加她們公司新拍短劇的製作。
S姐所在傳媒公司,是目前短劇行業的龍頭公司。最新的劇《東城之戀》取景地在城南的遊樂場,也是粱安生求婚的地方。我想,在那裏開始自己工作上的回歸,和過去的感情做割舍告別。
青澀的年紀,兩人都沒什麼錢,兩張遊樂場的會員卡,可以經常去。
甜筒也是買一贈一,後來,我們慢慢地什麼都有了,感情似乎也走到了盡頭。
某明星講:「結果都那樣」的含金量一直在上升。
粱安生看到我這幅模樣,好聲好氣商量,我絲毫不領情,氣得摔門離去。
晚上,他們集團的官微發布了彩妝的代言人——秦晚。
慶功宴上,一片華麗璀璨琉璃,好不矚目。
兩人站在發布會的舞台上,一個西裝革履成熟穩重,一個嬌俏可人,如此的般配。
【五】
畢業後在S姐手下工作的時間最久。
天真帶的傻裏傻氣,讓這位影視圈裏的女魔頭對我有幾分照顧。
咖啡館內,陽光和煦美好。
S姐攪動咖啡勺,目光眺望不遠處馬路邊一對爭吵的小情侶。
一會兒她開口講:「你出來工作,我是很讚成的。女孩子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的事業。隻是。」她躊躇了片刻後繼續講:「這部劇是粱安生公司參投的你知道不?他們為了廣告植入,最近在撲短劇的資源。不過他們應該不會插手我們的拍攝,一部短劇而已,也不是什麼大製作。」
那天聊完,S姐搭線我認識了《東城之戀》的編劇玫瑰。
玫瑰從小在韓國長大,為了多了解玫瑰一些性格,好方便共事。
我翻牆找到了她的社交賬號,不經意間發現了更驚人的秘密
玫瑰和秦晚認識。且這部短劇秦晚可能參演。
我順藤摸瓜找到了秦晚的社交賬號。
點進去那一秒,我徹底僵住動彈不得,呼吸急促難受的快要窒息。
心臟抽搐的疼,疼的快要窒息。淚水奪眶而出。
一條一條的帖子往下翻:
上麵的動態發的全是一男一女,女的臉部清晰,男的隻有模糊的輪廓。
去年的中秋節,女生曬了愛馬仕房子那款包,一個惆悵的表情。附文字:「誰懂阿,一到過節他必須回家。」下麵有人評論,在華國就這點不好,人的天性被束縛,每個人都身不由己。要維持所謂的和平與體麵。
我流感發燒住院那日,粱安生告訴我工作忙,其實是在土耳其陪她坐熱氣球。
我生日那天做了一大桌菜,等他回來慶祝,他說技術出現bug,要緊急開會,原來他在北極陪她追極光。
更可笑的是,他在加拿大早已替她購置了房產,一張照片上是他在做飯的照片。
男人一張手出鏡在炒五顏六色的彩椒,粱安生隻會這一道菜。
我仿佛置身於汪洋大海,僅存的勇氣理智在消失殆盡。
海水拍打翻滾要把我吞噬掉。
在最後一點力氣消失之前,我的麵前看到了爸爸的臉。
仁慈寵愛的爸爸。這一刻,我好想他想要回家。
我用盡全部力氣拚寫出:「粱安生,我們離婚吧。律師這幾天會去找你。我回北城了。」
登機前,我摘掉了手上的婚戒連帶手機,一起丟進了旁邊垃圾桶。
一個人,一張機票一個身份證。
一個單薄的,決絕的背影。(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