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當今皇後,卻被送去和親。
竹馬為我謀反,將我帶去邊關。
我提劍上馬,成了邊境的薑將軍。
“本宮是鎮國將軍的女兒,盛京城行俠仗義的女俠,區區賊寇,安敢放肆?”
1
“皇後娘娘,陛下又發了好大的火,廖公公請您去看看呢!”
我修剪花枝的手頓了頓,“陛下因為什麼生氣?”
“聽說是因為昨天剛進行的科舉考試。”
我皺了眉,想必是這些世家貴族紛紛在考試中安插自己的門生,惹得司止淵生氣了。
“行,你先退下吧,本宮去看看。”
已近午時,想必司止淵正在氣頭上沒有功夫吃飯,我命小廚房準備了飯食後去了養心殿。
隔著老遠,就聽到裏麵摔東西的聲音。
我朝門口的廖公公點了點頭,他神色慌張地開門讓我進去。
我放下食盒,看向龍椅上那位位高權重的男人,我的夫君,司止淵。
“陛下,龍體要緊,旁的事情先放一放,別氣壞了身子。”
司止淵見到我,眉色舒緩了幾分,“這群通風報信的奴才,一點兒小事兒何至於勞煩皇後。”
“他們也是擔心陛下氣壞了身子,別怪他們,陛下是因為什麼事這麼生氣?”
“新科進士裏有個舉子寫了一首詩,暗中嘲諷朕的統治不如前朝,這樣的人又怎麼能為朕所用?”
說完這話,他用眼神橫了橫我,“你那老父親也是迂腐的很,站出來說既然這舉子中了舉,就該錄取,不然會讓天下讀書人寒心。”
其實我父親這話說的沒錯,自古以來斷章取義的事還少嗎?
“或許這個舉子並非是這樣的意思,不過是他人牽強附會罷了。”
司止淵眼神冷了下來,“你果然與你父親說的話一樣,莫非是朕牽強附會了?”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隻是想,不應該讓有才之士因為這些小事埋沒才華。”
司止淵沒出聲。
我從食盒裏拿出菜飯,“罷了,陛下先用膳吧,這些費腦的事吃完再想。”
卻不想司止淵突然將筷子重重放下,與玉石桌子碰撞出了聲響,“朕竟不知道,朕要做什麼如今竟是皇後說了算了?”
自從成親以來,司止淵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我一時愣了神。
“你不過是一介婦道人家,與其在這裏妄議朝政,還不如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說完他便拂袖轉身,再也不同我說一句話,分明是趕客。
我自識無趣,氣性也上來了,冷冷甩下一句“臣妾告退”便回了自己的宮殿。
回宮以後我越想越不對,畢竟如今司止淵已是皇帝,說一不二,他為君我為臣,我這樣氣性確實是大了些。
遙遙看著他的書房還亮著燈,想必在批閱奏折,因此我命小廚房準備了參湯,提上燈去給他送。
快出門的前夕我停了一下,又命侍女,將今早我修的那支花一同帶著,疏解一下司止淵的心情。
快到養心殿時,我看廖公公正在門口守著,見到我來他分明十分慌張。
“怎麼今日見到本宮不似以往平靜?本宮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娘娘......娘娘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什麼時候皇後來見皇上還需要提前通報了呢?
正當我要敲門進去時,我聽到裏麵傳來一陣陣的笑聲,是女子的嬌笑。
“陛下,您什麼時候給臣妾晉位分呐?”
“不急不急,過了這陣就晉。”
“陛下您不急,臣妾可急,臣妾在這後宮的日子可不好過呢,皇後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總是欺負臣妾呢!”
“你再讓她幾天,過了這幾天你就是貴妃,也不至於總受製於她。”
這話卻是冤枉我了,我想著司止淵在前朝,我總該為他穩住後宮,因此管理妃嬪是嚴格了些,不過隻要不犯什麼錯,我總歸是善待的。
“可是陛下,我看您依舊去她宮裏,萬一她有孩子,那臣妾肚子裏的孩子可不就慘了嗎?”
“美人放心,她不會有孩子,她宮殿燃的香薰含有大量麝香,任是大羅神仙也發現不了。”
聽了這話,我腦中一片空白,那香是我入宮後,司止淵特地贈我的,僅我一份獨有。
侍女聽了這驚天的秘密一時手滑,花盆掉到地上碎了。
“娘娘!娘娘饒命!”
這響聲如此清脆,裏麵的調笑聲戛然而止。
司止淵分明知道我站在外麵,可卻依舊沒有出來解釋一下。
“罷了,”我無力地揮了揮手,“我們回宮吧。”
2
入宮前,我是鎮國將軍家的幺女,父兄寵愛,金尊玉貴。
世間傳言,鎮國將軍家的幺女柔弱不能自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與年少有為的少年將軍沈北煦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是天定的緣分,注定的一對。
前半句是假,將門虎女,怎會有如此柔弱之輩?
我夜夜出府行俠仗義,成了盛京城裏出了名但又不知名諱的俠女。
可後半句卻是真,我每夜出門都有沈北煦陪著,藝高人膽大,什麼禍都敢闖。
直到那一夜,我救了司止淵。
當時前朝複辟朝政動蕩,司止淵貴為皇子流落街頭,即將被叛賊刺殺之際,我出手相助,救下了他。
司止淵自小就失了母親,十分瘦弱,活像隻失了倚仗的小貓咪,因此我將他帶回府中將養。
父兄一開始並不知他的身份,司止淵又十分乖巧,因此父兄對他的印象十分好。
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層浮屠的道理,司止淵在我家一直待到動蕩結束。
那場鬥爭死傷無數,皇室血脈幾乎傾巢覆滅,司止淵被封為太子入主東宮。
入主東宮後,他急需鞏固自己的權勢,登進了我鎮國將軍府的門,說我是他的恩人,他對我一見鐘情,且他希望我能在他旁邊輔佐勸誡他,未來皇後之位非我莫屬。
父兄救他時並不知他是什麼人,自然不是貪慕權位之人,況且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也不稀罕那份權利地位,自然不願讓我入宮。
可接著,司止淵又搬出了自己如今地位動搖,恐怕未來會朝政不安,這一點直直戳到了我父兄的心窩上。
父兄守護國土一生,求的就是一個安穩,如果鎮國將軍的女兒嫁給太子,那麼武將對司止淵的繼位絕不會再有一絲質疑,自然不會朝政動蕩。
他倆自然來詢問我的意見,其實我當時心裏是有沈北煦的,可我深深知道自己生為薑南溪,就有些作為薑南溪的責任,兒女情長實在不值一提,因此我同意了。
世人皆道當今太子有福氣,看起來病弱不堪,卻娶回了鎮國將軍的幺女。
鎮國將軍的幺女飽讀詩書,未來定是一位十項全能的賢內助。
我入宮那天,沈北煦正在邊疆打仗,聽聞這個消息,他自邊疆千裏奔回,夜扣宮門。
司止淵當時對我言聽計從,也知道自己拆散了一對金童玉女,因此給我和沈北煦留出時間做最後的告別。
我看見沈北煦的頭發淩亂著,身上的盔甲都被磨出了孔洞,不知道跑死了幾匹馬。
“南溪。”他哀哀地喊我名字。
我一襲華貴宮裝盤起了發,“我有自己的責任,你我今生注定有緣無份,往事已矣,忘了吧。”
沈北煦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想撫上我的臉龐,卻怕花了我臉上精致的妝容,隻停在我的臉側,“你是自願的嗎?”
“是。”
我看他的胸腔劇烈起伏,眼眶裏盛著的是將落未落的淚,一時心軟。
“沈北煦,你日後定能找到個合你心意的小娘子。”
“不會了,南溪,縱馬馳騁,遊曆天涯,你叫我怎麼能忘?”
“再不能忘,也要忘,”我坐直身子板起臉,“日後我為君你為臣,中間橫亙著比銀河還要寬的鴻溝。”
沈北煦被這話驚醒,抽回了手,“好,南溪,一入宮門深似海,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麵,你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去做嗎?或者說,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我垂下眼眸,父親老了自然要在京城安度晚年,隻有兄長一人鎮守邊疆我終究是不放心的。
“我以未來皇後之名要求你,鎮守邊疆,永保太平。”
“隻有這個嗎?”他哀哀一笑,“又何須未來皇後求我,我愛的姑娘在這京城最高處,我自然要保她安穩一生。”
沈北煦轉身離開時,我終究沒忍住叫住了他,“沈北煦,保重自身,一定要活著。”
他沒有回答,快步出了門。
沈北煦走了之後,司止淵進來了,“南溪,我知道你為我放棄了許多,我日後定好好待你。”
他說著便送給我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麵裝著他為我特製的香薰。
他說縱使日後他為了平衡朝堂選秀納妃,但心中依舊隻有我一個人,就像隻有我一人擁有著特製的香薰一般。
司止淵登基後,我被封為皇後,封後大典上,我收到了自邊疆而來的沈北煦的禮物,是一枚狼牙。
我自小就想要草原的狼牙,覺得十分帥氣,可我終究是自己拿不到了。
不過一瞬間的愣神,司止淵探究的眼神向我飄來,我將狼牙收在袖中,繼續接受百官朝賀。
鎮國將軍家的幺女,盛京城行俠仗義的女俠,終究端坐在了龍椅之旁,成了一個雍容華貴的玩偶。
3
我的神思收回,獨坐天明。
入宮之前的那些事情我記得那麼清楚,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我看著桌子上的那碗參湯,想起了剛才養心殿中的汙言穢語,又想起了他送我熏香讓我不能生育。
想必這就是蘭因絮果吧。
撤不撤下熏香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畢竟過了些日子,司止淵始終沒有來過我的宮裏,就連宮中的奴婢見到我都繞道走,不想沾上一丁點的晦氣。
我原以為是因為我失了寵,可卻沒想到,是他們都瞞著我。
就在上周,我的兄長打了敗仗戰死沙場。
司止淵大怒,將我全家下獄並斥奪我皇後封號,所以如今的我雖沒有在冷宮,但其實與在冷宮無異。
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好險一口氣沒喘過來,我連滾帶爬去養心殿門口,求司止淵讓我見兄長最後一麵,可他並沒有見我。
天陰了下來,開始下雨,我跪在養心殿門口不斷哀求。
最後,新任貴妃出來了。
她自己打著傘走到我麵前,但並未為我遮雨,而順著傘簷流下的雨水直直淌到我的臉上。
“皇後......哦不,你已經不是皇後了,”她桀桀地笑,“姐姐不在你的宮殿裏好生呆著,跑到這兒來大呼小叫,若是影響了陛下休息,姐姐現在可是沒有人撐腰的。”
“求求你,幫我跟司止淵說一說,讓我見見我兄長。”
“還真是放肆了,竟敢直呼陛下名諱,來人呐,給我打!”
我在養心殿門前,大雨瓢潑中,被摁在地上施以廷杖。
我口中不斷喊著司止淵的名字,求求他讓我去見兄長,可他始終沒有出來看我一眼,任由他的貴妃淩辱我。
我被打得昏死了過去。
等我再度醒來,已經被宮人抬著行走在回宮的路上,想必司止淵也是不願打死我的,畢竟趕盡殺絕會引起武將們的震怒。
可就在路上,我遇到了風塵仆仆的沈北煦扶棺而入,原來,我的兄長他剛剛回到故土。
我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掙開了兩邊的宮人,披頭散發地撲到了棺木之上。
“兄長!你睜開眼看看我呀,看看南溪!”
“這是哪裏來的瘋婦?竟敢衝撞將軍的軍隊?!”說著便有人要上前來要拉開我。
“慢著!”沈北煦喊。
他走上前來顫著手撥開我的頭發,“南溪!”
剛受完刑的我在巨大的悲痛之下暈倒在了他懷裏,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總之當我再次醒來時,已經在我寢宮的床上。
醒來時,沈北煦依舊在我身邊。
發生的事情太多,我的神思有些恍惚,尤其是我的心上人本應遠在邊關,此時卻在皇後寢宮的臥榻旁。
“你醒了,”沈北煦說,“你兄長的事,實在是對不住。”
說到這裏,我的淚又傾瀉而下。
“可是他並非死於敵人之手,而是死於內患。”沈北煦捏起拳頭,一腔憤恨。
“你什麼意思?”
“南溪,狡兔死,走狗烹。”
聽了這話我笑了,原來我的兄長一生衛國,最後卻死於陰謀詭計,死於龍椅之上那位的猜疑。
當真值得嗎?
“他就是這麼對你的?”沈北煦掃視了我周身,“我幫你擦藥。”
我想拒絕,但他的動作實在太過堅決,我實在沒有力氣,任由他脫掉我被雨水浸濕的外衫,塗抹肩膀上的傷口。
皮開肉綻,加上那藥實在太痛,我暈了過去。
半夜迷迷糊糊之時,我看到他一遍一遍的投洗帕子為我降溫,想必我是發燒了。
可我說不出來半句話,眼皮也挑不開,隻能又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他的唇輕輕地貼了貼我的額頭。
4
第二日一早,我的燒已經退了,沈北煦也不見了蹤影。
雖然渾身酸痛,但我依舊起身打算繼續去求司止淵,讓我見見兄長和家人。
還沒等我穿上外袍,聖旨便到了。
說來奇怪,司止淵知道我挨了廷杖受了重傷,竟善心大發免我跪下聽旨。
直到我聽到了聖旨是什麼。
司止淵竟要我去敵國和親。
他真是瘋了。
我聽廖公公說,我兄長打了敗仗,敵國要五座城池,陛下自然不允。
接著敵國又要聯姻,且指名道姓要我聯姻,若這個條件再不同意,那麼他們便殺進京城。
如今我於司止淵不過破鞋一雙,他自是同意的。
我憋紅了眼,抄起放在架子上的那把劍,便朝養心殿衝了過去。
衝進殿門,是那位貴妃,她攔著我,“你竟敢闖殿?快把瘋婦拉下去!她......”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我便一劍捅向了她的心窩,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胸前的窟窿倒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看我這副架勢,司止淵瞪圓了眼睛,“薑南溪!你大膽!”
我徑直將劍橫在了司止淵的脖頸間,“不過是清君側而已,陛下無須慌張。”
“薑南溪有什麼話你好好說,發什麼瘋?”
“司止淵,我兄長戰死,我父母下獄,我被廢冷宮,這一切我可以歸咎為狡兔死走狗烹,可你如今卻要我去和親,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
“那邊指名道姓要你,朕有什麼辦法?莫非你還要朕用五座城池去換不成?”
“你可知一朝皇後去和親,失的是你的臉麵?從今以後,你在敵國麵前再也抬不起頭!”
“你已經不是皇後了。”
我冷笑一聲,“難道曾經是皇後就不是皇後了嗎?更何況我是鎮國將軍的女兒,我嫁給敵國的人,你讓邊境的兵如何自處?”
“有何不能自處?那兵是朕的兵,不是你薑家的兵!”
小肚雞腸的男人,哪怕生命堪憂之時都不忘記維護他那一點可憐的權力。
“司止淵,你真讓我失望,我以為你會是一代明君,卻不想你依舊改不了畏首畏尾多疑的性子!”
“我讓你失望?薑南溪,你心裏可曾有一刻有我的位置?你喜歡的人是沈北煦,你入宮嫁我,不過是為了你自己家的功勳!”
“原來你就是這麼想我?”
“事已至此,薑南溪,要麼一劍抹了我的脖子坐實你家謀權篡位的罪名,要麼就痛痛快快去和親,這親你不和也要和,別忘了你父親母親還在我手裏!”
“你威脅我?”我看著我手中的劍,隻需輕輕一動便可以殺了眼前的人,但我不能。
我最終隻能輕輕的將劍放下,兄長已經沒了,父親母親不能再有任何閃失。
“司止淵,我真後悔當年救了你。”
我丟下劍,踉踉蹌蹌走出養心殿,司止淵在我背後說,“和親之前,去看看你哥哥吧。”
5
哥哥被放在冰棺之中,毫無血色。
我就靜靜的坐在冰棺旁邊,回想著那些小時候有兄長和父親保護的日子。
就這樣坐了幾天,棺材停放的房間的門被捧著嫁衣的宮人打開。
原來轉眼便到了和親的日子。
我任由宮人為我穿上嫁衣,這嫁衣比之我嫁給司止淵時更加華貴繁瑣。
之後我去天牢中拜別了父親母親,因為家裏的變故,二老的頭發悉數變白,我看著他們滄桑的樣子,悲從中來。
父親一直拉著我的手說對不起,說當時不該犧牲我的幸福將我嫁到東宮,我搖了搖頭,往事已矣,日子還要繼續過啊。
就在拜別皇帝準備出發和親時,忽有宮人踉踉蹌蹌奔上前殿,“陛下不好了!陛下!”
“如此失禮成何體統?”
“陛下!將軍..將軍他逼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