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阿姐釀得一手好酒。

宴席上，世子興起，為酒取名美人歸。

世子妃為討世子歡心，將我阿姐送到世子的房間。

區區下等賤民，能服侍世子是你的榮幸！

等世子玩膩後，便讓人將她的十根手指生生夾斷。

最後扒光她的衣服，丟到山林間任由野狗分食。

可世子妃不知，她還有一個自幼習武的妹妹。

而我現在成為了她的貼身婢女。

1

蘭芝，你去把世子房裏的那個賤蹄子處理了吧。

世子妃斜臥在美人榻上，任由身旁跪著的婢女仔細地染著手上的蔻丹，漫不經心地說道。

打扇的大丫鬟初紅立刻皺起眉頭，眼神充滿了敵視：

小姐，她才剛來，會不會不太妥？

我連忙低頭跪下，言語急切：

求夫人給我一個機會，奴婢定會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世子妃睜開眼眸，輕笑一聲：

既然如此，本夫人要你去撕了那賤蹄子的臉皮，將頭顱帶回來。你做得到嗎？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後背冷汗直冒，慌張中微微抬起頭看向世子妃。

她雙眼含笑，朱唇勾起，目光卻逐漸冰冷，讓人心頭一顫。

我連忙磕頭。

夫人與世子琴瑟和鳴，都是那些小狐狸精妄圖攀圖富貴，她們該死。奴婢定會將事情辦妥。請夫人放心。

隔天，我帶著染血的盒子跪拜在世子妃麵前。

在她眼前親手將盒子中的東西埋在院子的花壇下。

她滿意地走過花叢，讓初紅采下早晨剛綻放的玫瑰，放在自己的寢屋裏。

而我如願地成了她的婢女。

可她不知道，我剛剛埋下的，不過是我在亂葬崗隨意找的死人頭。

我用了一種名為虞美人的毒藥將其浸泡，毒藥會被玫瑰所吸收，增強花香，輕聞會令人心曠神怡，長時間吸入，就會使人陷入狂躁，出現幻覺。

這些帶刺的玫瑰都將會是她的催命符。

我要用她的命來祭奠我阿姐！

2

我家隻是普通的市井人家，祖輩靠賣酒起家。

我爹無子，便將手藝傳給我姐妹二人。

但我沉不下心，我喜歡女扮男裝跑到街上四處亂竄。

我阿姐笑著勸說阿爹：

以後我在家釀酒，芝兒在外行商賣酒，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我看還有哪些嘴碎的人嘲笑咱家隻有女娃，撐不起門麵。

阿爹還在猶豫不決，阿娘便嗔了他一句：

你是覺得我兩個女兒不好，怪我沒給你家生個兒子？

阿爹連忙搖頭，並迅速地為我找了個武學師傅。

幾年過去，我阿姐釀酒的手藝愈發嫻熟，人也愈發長得出眾，林家酒記聲名遠揚。

我的行商之路也越走越遠。

每次歸家與阿姐訴說，阿姐眼裏便充滿向往。

眼瞅著家裏小金庫越攢越多，我提議全家出門遠行一次。

在我軟磨硬泡下，阿爹同意了等世子府宴席過去後，便掛牌暫時歇業。

我滿懷期待地先下江南打點。

可後來，我等來的卻是他們的死訊。

世子府設宴那天，府上管事要我阿爹再多送些酒過去，可他前一天不小心崴了腳。

我阿姐怕得罪貴人，便主動前往送酒。

世子喝酒興起，見我阿姐一襲白裙，眉目如畫，當場吟詩：

美人微笑轉星眸，酒未飲，人已醉，我看這酒便叫美人歸。

說完便朝我阿姐舉杯示意，眾人似笑非笑地看向阿姐。

我阿姐沒見識過達官貴人的宴席，隻能不知所措地跪謝。

這事傳到世子妃的耳中。

眼裏閃過一絲狠戾，隨後便叫人將我阿姐扣下，送去了世子的房間中。

等世子玩膩後，我阿姐衣衫不整地被壓在世子妃麵前。

世子妃輕捧在茶杯品茗，眼神厭惡：

真是個賤人，借著送酒勾引世子，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命，夾斷她的手指，看她還怎麼釀酒。

十指連心，阿姐很快便痛暈了過去。

世子妃像看垃圾一般，一臉嫌棄地命人將阿姐扒光，丟去山林間喂狗。

我阿爹還沒等到我阿姐歸家，便有官差上門說有人喝了我家的酒中毒死亡。

不等我爹娘解釋，查封了林記酒館。

帶到衙門直接打了一百大板，活生生地打斷氣，拋屍亂葬崗。

林家活下來的，隻有遠行在外的林二公子。

我緊握著手中的信件，咬緊牙關，沉默了許久。

人牙子問我：林公子，這房屋您還買嗎？

我說：不買了。

三個月後，我進了侯府，改名蘭芝。

我要他們為我的家人償命。

3

世子今日回府。

世子妃早早地起來梳妝打扮。

我拿著木梳沾取頭油，輕輕地梳理著她烏黑的頭發。

世子妃盯著銅鏡中麵容姣好的自己，微微抬起下顎。

沒想到你還有如此保養手法，這頭發是愈發的柔順，本夫人近日睡眠也好了不少。

我低頭垂眸微笑，加快手上的動作：

這哪是奴婢的功勞，夫人天生麗質，等世子回來，定會被夫人驚豔到。

世子妃掩嘴而笑，隨意撿起桌上的一支金簪。

賞你了。

初紅很是不甘，但也不敢說什麼。

我隨世子妃在門前等候，一輛馬車緩緩而行停在門前。

一個身穿鑲金錦袍的男子走了下來。

世子妃立刻走向前迎接。

突然人群衝出來一個年邁的老翁，徑直地撞向世子妃。

你這個毒婦，還我女兒！

世子一手護住世子妃，抬腿一腳，將老翁踹倒在地。

世子妃臉色發白，眼裏閃過一絲狠意，緊緊地縮在世子的懷裏。

世子沉下臉，大聲嗬斥道：

大膽刁民，竟敢襲擊世子妃，把他給我拖出去打。

老翁吐了一口血，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

蒼天無眼啊，我的女兒進了侯府便不見了蹤影，定是你這個毒婦強搶了我女兒。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眼見侍衛氣勢洶洶地拔出刀。

我立刻快步上前，淩厲地扇了老翁一巴掌：

放肆，世子妃是你能隨口汙蔑的嗎？

我們世子妃最是寬宏大量，心地善良，你不見了女兒，應當去衙門報案，而不是在侯府前撒野。

世子妃眼珠一轉，接過我的話，柔聲細語地安撫著世子。

最近禦史台那邊總是想找機會參爺一筆，阻攔爺任總督察一職，妾身受些委屈不要緊，萬一落了口實害了爺，妾身可得心疼壞了。

世子眼裏閃過一絲精光，摟過世子妃。

「還是夫人說得有理。」

「不過你這位婢女倒是挺有意思的。」

世子妃臉色僵硬了一瞬，嘴角的笑容淡了幾分。

兩人回府後，初紅黑著臉站在我麵前，陰惻惻地說道：

「你這個小賤人，想靠出風頭引起世子爺的注意，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神色從容地看著她：

「我對世子妃忠心耿耿，倒是初紅姐姐，怕不是對世子存了非分之想？」

初紅氣得漲紅了臉，瞪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我立刻沉下臉，回想起剛剛那黏糊的眼神。

從臉，胸脯到腰間，那赤裸裸地打量。

真是令人作嘔！

所以，我阿姐當時得有多害怕。

4

兩人回房一番顛倒鸞鳳後。

世子妃傳喚我過去伺候。

剛進門，膝蓋便被人踹了一腳，我硬生生地跪在地上。

初紅一臉幸災樂禍。

我心道不好。

我吃痛地爬了起來，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

「夫人饒命，蘭芝對你忠心耿耿，不知所犯何事。」

世子妃緩緩向我走來，最後踩在我的手指上停下來。

她拔下頭上一根珠簪，在我臉上慢慢劃過，最後抵住我的脖子。

你該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喉部如鯁在喉，我能感受到脖子上流出溫熱的血液。

我大口喘著氣，小心翼翼地開口：

夫人明鑒，我對您絕無二心，前一日奴婢發現柳姨娘身邊的小翠給一個陌生男子銀錢，似乎在密謀什麼事情，今日我又瞧見了那男子在人群中，擔心這是柳姨娘給夫人您設的套。

是的，府上還有一位姨娘，那便是世子爺的表妹柳如嫣。

兩人是青梅竹馬，世子爺對她頗為偏愛。

世子妃雖為正妻，卻無法隨意處置柳如嫣，兩人私底下鬥得你死我活。

那些被抓來無辜的女子不過是她用來與柳如嫣爭寵的手段罷了。

世子妃眼裏閃過一絲遲疑。

我知道，我賭對了。

我突然奪過她手上的簪子，在她驚訝的目光下，劃破了自己的臉。

隨後低下頭雙手舉起那染血的發簪：

奴婢鬥膽，請夫人將這發簪賞賜給我。

世子妃冷冷一笑，眼底盡是惡毒。

那個該死的狐狸精，我說這幾日她怎麼這麼安分。還有你們這幫廢物，一個個成日隻想著怎麼爬床，我要你們有何用！

從今天起，蘭芝你來當我的貼身丫鬟。

上次你提起，能讓本夫人的皮膚更加細滑的法子，給我用上，花多少錢都可以，我堂堂尚書千金，不信比不過柳如嫣那下作的女人。

......

世子早朝後，來到世子妃房間準備用膳。

身後傳來若有若無的視線。

我低頭快速地擺放著食物，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世子妃替世子更完衣後，抬手讓我領人退下。

我抬頭給兩人行禮。

那一瞬間，我看到世子眼裏閃過的厭惡。

隨後很快便被世子妃白玉般嬌嫩的雙手所吸引。

也不顧外人，直接攔身橫抱，將人帶進了裏屋共赴雲巫。

嘗過甜頭的世子妃，更加注重皮膚的保養。

每日三次塗抹藥膏。

隻是她閉眼享受時，卻沒有看到我嘴角的笑意。

這藥膏是青樓風塵女子間流傳的秘藥。

塗上後會使皮膚光滑細膩，讓人愛不釋手。

隻不過身處的環境若是有虞美人異香，便會催發這藥膏中的毒性，皮膚會瘙癢不止，最後全身潰爛。

我阿姐屍骨無存。

而她會變得不人不鬼，這很公平。

但也隻是公平的開始。

5

這日，世子妃親自下廚等世子回來用膳。

隻是等啊等，太陽西下，也沒有見到人。

沒過多久，前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回話。

是柳如嫣特意在世子回府路上，跳了一支霓裳舞，把世子的魂給勾走了。

世子妃瞬間麵露猙獰，將桌上的飯菜全部掃落在地。

啊啊啊，那個該死的狐狸精！

我等紛紛低頭跪下。

世子妃還不泄憤，拿起桌上的擺件瘋狂地砸了起來，突然她身形一晃，捂著額頭神色痛苦。

頭，我的頭好痛！

蘭芝，你快去請大夫，不，去請世子，就說我身體不適！

吸了這麼久的毒香，總算開始有反應了。

我壓製住內心的狂喜，連忙說是。

但是我沒能帶回世子。

因為柳如嫣懷孕了。

聽到這個消息，世子妃瞪圓了雙眼，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眾人手忙腳亂地將她抬到床上。

我支開所有人，獨守在她身邊。

我一臉冷漠地盯著世子妃，手不自覺地伸到她的脖子上。

指尖微微用力。

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我眼裏充滿了興奮。

這時門卻被推開了。

初紅帶著大夫趕了過來。

我快速收手，斂下眼底的恨意，當作無事發生。

內心有些懊惱。

可惜了這次機會。

6

過了幾日，柳如嫣前來給世子妃請安。

她隨意行了個禮，便自顧自地坐了下來，輕輕地撫摸著肚子，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聽聞姐姐近日身體不適，妹妹如今月份尚淺，不如先替姐姐代理管家？

世子妃臉色變得鐵青。

她不能容忍被柳如嫣一個妾室踩在她頭上。

世子妃走到柳如嫣麵前，取下自己手上的鐲子。

我眼疾手快地摁住柳如嫣，配合世子妃強行將手鐲套到柳如嫣的手上。

柳如嫣白皙的皮膚被勒出了幾道紅印。

她不斷地掙紮，神色驚慌：

蘇洛瑤你快讓那個賤婢放開我！我孩子有什麼閃失，我表哥不會放過你的！

蘇洛瑤笑了，一把扯住她的頭發，眼裏充滿狠厲：

想母憑子貴，跟我搶管家權？你也配？

蘇落瑤說著，用另一隻手緩緩地摸到柳如嫣的肚子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妹妹你可得保護好這個孩子，我等著他叫我一聲母親。

我適時鬆開了她，柳如嫣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最後她驚慌失措地跑掉了。

一個月後。

柳如嫣沒能保住她的孩子。

老夫人讓身邊的嬤嬤強行給她灌了藥。

說是侯府不能出現寵妾滅妻之事，在嫡子未出生時，不允許有庶子出生。

隻是我知道，老夫人娘家那遊手好閑的侄子，幾日前在戶部謀取了一個好職位。

世子的身邊又多了幾位花容月貌的美嬌娘。

世子妃輕嗅著新采的玫瑰，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這就是與我作對的下場。

蘭芝，那幾個小賤人等世子玩膩後，就處理了吧，新種的花該補肥了。

我用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內心極其悲壯。

那些貴人，為了彼此的利益，家族的血脈說舍棄就舍棄了。

而我們這些沒有身份地位的普通人，更是如螻蟻一般。

生死掌握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我不甘心！

那些無辜的人，不應該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世上。

我要將他們的罪名公之於眾。

又過了幾日。

我突然發現房間裏出現了不該出現的東西。

那是姐姐的貼身玉佩，下麵壓著一封信。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信上寫著：你姐姐林姝還活著，欲知真相，於子時到聽竹院。

是柳如嫣。

我微眯著雙眼，一時陷入沉思，最後我決定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