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怎麼了?難道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弟弟看向我媽的眼神有些不耐煩,指腹的黑寡婦不斷向著空氣揮舞,像在尋找新的落腳點。
「來娣!你在幹什麼?你兒子給你的新年禮物你都不要了嗎?」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爺爺漲著通紅的臉,衝著我媽大聲嗬斥。
這一次,我媽看向我的目光像是充滿哀求。
眼見這樣,我暗自歎了口氣。
並不是為我媽,而是為了曾經那個還對這個家庭抱有一點希望的自己。
在接觸到更為廣闊的天地前,我曾天真地以為這輩子的歸宿就是取一個好媳婦,能安安穩穩在家裏一輩子就是最幸福的事。
直到我通過讀書改變了命運,第一次走出那個小鄉鎮。
讀高中時,甚至是靠著老師和舅舅一家的接濟,才熬過那段最艱難的歲月。
上了大學,為了體諒爸媽,我在最忙的時候試過同時兼職三份工作。
別人午休時我在後廚幫忙洗碗,晚上做家教到將近十一點,利用生活縫隙裏擠出的時間寫文投稿。
憑借著這股我現如今回頭看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毅力,支撐著我拿到國家獎學金,評上校園之星,考研上岸,成為優秀畢業生,最後和摯友合夥開了一個小公司。
我曾經是理解和心疼我媽的,因為她總是在我爸,爺爺奶奶甚至我弟麵前那樣謙卑,願意為了這個家事事求全。
可直到我知道家裏在城中有兩套拆遷房,我弟從小就不和我一起讀書的原因時,我破防了。
原本的理解,在我死後知道這些消息時,統統化作了不理解和怨念。
我不理解我媽口中的為了我好,不理解她為什麼總要把我困在那座小鎮裏,不理解她為什麼遇事總是第一個找我,但出事卻又是第一個將我拋棄的人。
正如她現在的求助,一旦我伸手拉她一把,她會做的,就是將我拉到和她一樣的水平,然後踩著我的肩膀,試圖讓我代替她成為那個承受痛苦的人。
老天有眼,讓我重活一世。
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再伸手了。
「您這麼看我做什麼,這可是來運的一片孝心呢,就收下吧。」
眼見我無動於衷,我媽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歲,張大嘴巴,卻又說不出一個字。
「徐瑞,你為什麼!…」
「哎呀媽你就拿著吧!好好拿著,你不動它就不會咬你了!可別弄丟了,這東西很難得的!」,弟弟沒什麼耐心,說著將黑寡婦抖落,轉身回到房間裏取出另外兩個袋子。
那團黑紅的蜘蛛在落到我媽掌心立穩的一瞬,立馬抬起最前的兩隻腳,直直麵對著我媽,來回晃動。
媽媽渾身一震,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其他人的目光也從她身上挪開。
我看了一眼爸爸,他正雲淡風輕地喝著酒,笑著和爺爺說起自己在城裏怎麼怎麼樣,說到一些關鍵的地方,還不經意間瞥了我一眼,聲音都壓得很低。
好好好!
一股無名的怒火從我丹田竄起,可一想到接下來我那個蠢蛋弟弟拿出來的東西,看戲的心態再次湧上心頭。
畢竟,那可是號稱“國服一哥”的劇毒蛇類——銀環蛇。
除此之外,它還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這裏死了人可不要緊,要是你們的寶貝兒子,寶貝孫子去坐牢了,你們又是什麼反應呢?
想到這裏,我偷偷打開手機錄像,調好音量後不動聲色地找了個最佳觀影位,靜靜等著接下來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