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說這次的豬油熬得很好。
他拿了個碗,挖了一大半。
我媽警惕起來:「徐成斌,你這是幹嘛?」
我爸沒理他,拿個塑料袋,小心地把豬油裝好,往羅萍家的方向走去。
我媽急了,衝上去搶那塑料袋。
我爸不給,我媽也不鬆手。
「姓徐的,你喜歡她,去追她好了,去抱她好了。但這家裏的東西,你不能動,你還有兩個孩子要養......」
我看到這一幕,前世的記憶又洶湧而至,簡直喘不過氣。
上一世,我媽給我織了件毛衣,羅萍說好看,當天我爸就拿走剩下的毛線,沒多久羅萍就戴上和我的毛衣顏色一模一樣的圍巾。
我媽辛辛苦苦曬的曬地瓜幹,一半留給家人吃,一半拿去賣。沒想到留在家裏的一半,很快到了羅萍嘴裏,賣的錢也被我爸拿了,他去小賣部買啤酒,又給羅萍買飲料。
我過生日,我媽給我煮了長壽麵,特意放了兩個雞蛋。我爸說:「這麼奢侈,會不會當媽?」他把蛋撈出來,全都自己吃了。
羅萍孩子生日那天,他卻出門整整一天,晚上提回小蛋糕,一臉諂媚地帶給羅萍。
......
媽媽很委屈吧。
我爸明裏暗裏地對羅萍好。
羅萍那不愛說話的小個子老公,又常年外出打工,她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爸對她的好。
那些流言蜚語,不僅傳到我媽耳朵裏,就連小孩們也都有聽說。
我和我哥在村裏小學讀書,常被排擠和欺負。
人人都知道我牙尖嘴利,被罵了,肯定會罵回去,可他們一說我爸和羅萍是奸夫淫婦,說我媽戴綠帽子,我就會馬上沒了氣勢,滿臉通紅,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我和哥哥重生了,卻忘了,豬油熬好了,人還是那個壞人。
爸媽爭吵起來,越來越大聲。
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連忙上前。
我說:「爸,冷靜一點!」
我爸把我推開,我摔倒地上,後腦勺陣陣發疼。
我媽把我扶起來,看向我爸,更加氣憤。
我哥跑過來,跟我媽說:「算了算了。」
我媽一直問我疼不疼。
我說:「不疼,我們快進屋吧。」
我爸趁機走遠了,可我媽還惦記著那碗豬油。我們平時都舍不得吃的豬油。
我媽常常看著我和哥說:「你們都太瘦了。」
家裏揭不開鍋的日子,她總是悄悄抹眼淚。
這次我和我哥又以為豬油風波要過去了,就一起進屋,商量著下一步要怎麼辦。
沒想到我媽在屋裏坐了一會兒,又出來了。
我媽去羅萍家裏鬧去了,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
我媽回來時,額頭腫起來了,有血跡。
我和我哥都意識到不妙。
情急之下我去村裏小賣部賒賬,可買回來的藥隻能是將就用,連包紮傷口的紗布都難用得可怕。
我媽看著我動作熟練,都不像八歲的孩子,她滿臉震驚。
她虛弱地說:「你爸幫著別人對付我,我不想活了......可是我看到,我們小餘長大了,會照顧媽媽了,我又想,我要活著......」
話還沒說完,她就扶著椅子,不停嘔吐。
我哥躲在暗處,也一臉著急。
我走過去,悄悄跟他說:「哥,你去鎮上買點藥吧!我求你了,哥,我不認識路。」
我哥猶豫了好久。
我問我媽錢在哪裏,她說:「那是給你讀書用的錢,不能動。」
我怎麼都找不到,隻好偷了我爸的,但不敢多偷。
我說:「哥,快去吧,救救媽。」
那一刻,他眼神特別狠:「那你一定要看住媽,別讓她跑了。上一世她就是今晚走掉的,這次你一定要牢牢看住她!」
我用力點點頭:「媽都傷成這樣了,還能跑到哪裏去啊!」
我哥去鎮上了。
我媽稍微好點了,枕著我睡著了,呼吸均勻。
我好幾次我顫抖著,去試探她的呼吸。
我的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這是我想念的媽媽啊。
她此刻就在我身邊,隻要她不走,我就永遠都有媽媽。
我就不會被村裏的小孩扔石頭,罵我是「可憐蟲」、「沒媽的小雜種」。
也許我就不會死,哥哥就不會瘋。
我感受著媽媽溫熱的手,心裏幸福又絕望。
媽媽還在。可是之後呢?
媽媽醒了。
養牛的楊三爺剛好從屋外走過,推著一個小車,他以為我媽像平時那樣,會和他聊幾句。他說自家的牛摔死了,得趕緊今晚就帶到鎮上賣了。
我媽沒有回應,楊三爺就走了。
可是忽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晚,我爸在羅萍家喝到醉醺醺才回來。
他問我媽:「懶東西,不搞飯吃嗎?」
我媽抬起頭,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還沒喝飽?」
我爸火氣又上來了,扇了我媽一巴掌。
我媽吐出一口血。
他看著那血,怒吼:「這不是你偷懶的理由!」
我上前阻攔。
我爸也扇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