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搖頭道:“非也,前麵兩個不卜是因為卜卦者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輕則五感被封,重則失去生命,不卜己身則是上天對我們這一類人窺探天機的懲罰,所以我們可以算別人,唯獨事關自己就什麼都算不出來。”
話雖這樣說,但在另一個姨娘的孩子也夭折了之後,我娘還是忍不住顫著手為我卜了一卦,結果如何她沒讓我看到,隻是不斷重複起卦的動作。
三天之後,我娘終於麵露喜色,把我叫到一旁,準備對我說什麼,但她卻突然像啞巴一樣說不出話來了。
我猜她一定是在卜了一堆凶卦後終於得出了一個吉卦,所以才急不可耐地要告誡我。
但她犯了卜卦的忌諱,也立刻因此遭到了天罰,從此口不能言。
我不知道她到底算出了什麼,但她為此付出的代價遠不止如此。
嫡母派人抓走了我娘,說是在她的床下發現了巫蠱娃娃,是我娘用巫術害死了那兩個姨娘的孩子。
父親接連失去兩個骨肉自然怒不可遏,偏偏我娘在這個節骨眼上又失聲了,她甚至不能為自己辯解一二。
我哭著求父親,想讓他給我娘一個機會提筆寫出真相,但我娘卻暗中朝我搖了搖頭。
千言萬語卡在我的喉間,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父親終於被我打動,願意留我娘一命,畢竟她進門多年一直安分守己,若要害人早就出手了。
但這件事也讓父親想起了我娘出身黎家村,傳言那個村子裏的人都供奉巫女,村中女子還會修行巫術。
反正傳得神乎其神,說什麼的都有。
當年我娘並非心甘情願嫁給父親做妾,父親早已沒了年輕時的大膽無畏,尤其在做了官後越發貪生怕死,竟也開始害怕我娘會用巫術害他。
所以他明知是嫡母故意陷害我娘,還是半推半就地讓人把我娘關進了柴房。
那間柴房連最差的下人房都不如,小到人都不能躺下,我娘被關了整整七天,我才終於找到機會趁夜偷跑出去看她。
我問她明明會寫字,為什麼不把真相寫出來,我娘指尖蘸水,在地上寫出了答案。
沒人知道她就是黎家村的巫女傳人,那她作為一個普通鄉野村女若是會識文斷字必然會引起父親的猜忌,更會惹得主母忌憚。
而且嫡母心狠手辣,要是得知她會寫字,隻怕當夜就會要了她的性命,她便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娘接著寫道,她之前為我連卜了三天的卦,終於為我算出一條險象環生的活路。
這條活路是由三注卦象組成,第一卦是兩年後有天潢貴胄臨門,我若能抓住機會被貴人帶走,從此就能脫離父親和嫡母的掌控。
第二卦是我會成為比她更加厲害的巫女,但我絕不能輕易動用巫術的能力,更不能違背三不卜,否則我的下場不會比她好多少。
這前兩卦乍一看還算是中上之吉兆,但我娘寫到這裏卻再也寫不下去了,我這才注意到她蘸水的指尖從不知何時開始隱隱發黑。
我取過水碗,拔下一根頭頂的銀簪往碗裏混濁的液體探去,銀簪迅速發黑,我的心立刻就涼了,拿碗的手也控製不住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