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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裴少卿嫌我無嗣娶貴妾,我成全後他卻後悔了。

為救裴少卿,我每月以血為引煉製解藥,他發誓對我不離不棄,嗬護一生。

成親第三個年頭,他吃下最後一粒解藥,告訴我:

“因你我子嗣艱難,我已納了貴妾,替你分憂。”

我撫摸著剛包紮好還隱隱刺痛的傷口冷笑,

他是忘了我為何子嗣艱難?

看著他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我跪在金鑾殿上,

“稟陛下,臣請旨和離。”

(1)

新婦敬茶,我手剛伸出去,茶盞便一歪摔在地上,

我心中一驚,手疾眼快卻不抵茶盞滾燙,一盞熱茶潑了我們兩個。

“姐姐,都是妹妹的錯......”周蓮娘含淚屈膝,楚楚可憐看著我。

地上的碎瓷,紅腫的手背,無一不在控訴我這個夫人為難她。

“從晚,你這是幹什麼?”裴少卿一把扶起地上人,一臉不悅看著我。

我摸了摸被熱水濺到的傷口,抬眼便見周蓮娘護住小腹,心中一窒,“不是我,她......”

“不是你是誰,蓮娘還能自己燙自己不成?”還未等我說完,端坐上首的老夫人喝聲。

“也許呢?”我看著周蓮娘一閃而過的不自然冷笑,

就聽她可憐兮兮,“裴郎,我疼。”

“叫郎中!”裴少卿焦急,對我的語氣中便帶出不耐,

“從晚,我知道納蓮娘你心有芥蒂,可如今蓮娘已進門,你莫要為難她。”

我忍下憤怒,“既知我心,為何要納新人?”

裴少卿語噎。

“笑話,難道我們裴家要為你個醫女絕嗣不成?”老夫人掀翻手中茶盞。

“我為何至今不曾生育,難道母親夫君不知?”

我悲淒看向二人,孩子,我不是沒有過,若不是為救他,我又怎會羸弱保不住胎。

“那又如何,是你無能,我兒守你一人三年,還要如何?”老夫人冷哼,

我心中冷笑,這三年到底是守我,還是守解藥?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從晚,我不能無嗣。”裴少卿定定看我。

上一次,裴少卿如此堅定,還是他知道我以血為引,為他研製解藥時。

那時,他也是這樣定定看我,“從晚,我裴少卿發誓,定不負你。”

我苦笑,無後?若不是我,他真的可能無後,如今卻怪我讓他無後。

“從今日起,這掌家權便交給蓮娘。”老夫人發話,

我不敢置信,進門三年,掌家權都被她牢牢攥在手裏,如今卻放手給妾室。

我據理力爭,“這掌家之權,應該是正室夫人之責。”

老夫人緊抿嘴唇,眼神冰冷,“鄉野村婦,不配主持將軍府中饋。”

“那我也是明媒正娶。”我不甘,以後我如何在府中立足。

老夫人氣結,捂著胸口罵我頂撞婆母不孝。

“裴郎?”周蓮娘貌似不知所措。

“夫人不敬老夫人罰跪祠堂。”裴少卿厲聲。

我不敢置信看他,卻隻對上他一臉冰寒。

婆子上來拉扯我,我狠狠甩開,“我自己走。”

這時小廝來報郎中已到,裴少卿忙抱起周蓮娘匆匆從我身邊經過,並未停留。

我暗嘲曾經讓我感動的純孝,如今倒成刺向我的利劍。

(2)

陽春三月,祠堂裏卻陰暗濕冷。

剛煉完藥,我本就體弱,如今寒氣順著膝蓋往心口鑽,我瑟瑟發抖。

恍惚中,又見邊關那厚厚城牆,那年裴少卿為貪功中敵人圈套,

恰巧被我和師父遇見,那時他身中劇毒,異常纏手,

師父不欲救,他懇切央求,道他家道中落,還有老娘要奉養,他要振興門楣不能死。

我感他不易,念他純孝知上進,央師父救他,

師父當時便歎息孽緣,隻是我不懂,一心撲在他身上。

後來,他知我以血為引為他解毒,更是對我百般嗬護,

傷好後,我們經常策馬奔馳在廣袤大地,

他指著天上明月,說我便是他黑暗中的皎月,他愛慕我,要護我一生。

我依偎在他身側,看他眼中全然是我。

身後傳來動靜,我以為是裴少卿來接我,卻見周蓮娘被丫鬟扶著進來。

她捧著小腹,一臉笑意的告訴我,她有孕了,裴少卿甚是高興,賞闔府一月月錢。

她還告訴我,她爹是戶部侍郎,她與裴少卿早就兩情相悅,裴少卿應她等生下兒子就抬她做平妻,她的孩子就是嫡子,能繼承將軍府的一切。

她笑著告訴我,在我煉藥的日子裏,他們怎樣遊船怎樣賞月。裴少卿常說我隻知煉藥,身上都是樹根草木味兒,甚是難聞。

我聽她一字一句,血色褪盡。

他曾說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他曾說無論我生男生女都是他的至寶;他曾說我身上藥香最是特別,比多少胭脂水粉都要好聞。

周蓮娘走後,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的知覺,

再醒來我已在榻上,膝蓋火辣辣的卻不及那如毒絲般撕扯心間的痛,

微微側頭,便見裴少卿坐在榻邊,

他見我醒了,忙起身;“從晚,你可好些?”

我扭頭,眼淚止不住從眼角滑落。

他以為我是為跪祠堂生氣,忙解釋:“從晚,母親讓蓮娘掌家也是為你好,這些年,你煉藥辛苦,如今養好身體才是緊要。”

“你是正室夫人,什麼時候,蓮娘都越不過你。”

他句句安慰,看似全然為我著想。

想當初我沉迷情愛,不顧師父勸阻,毅然跟他回京。

回京後,明知不得婆母喜愛,也是一忍再忍,甘心圈在這四方院,每日除了等他回來,便是研究藥草想早日給他清毒。

以前,每當我煉藥他必是日日陪伴,隻是後來他變得越來越忙,我以為他是公事,沒想到是有私情。

“從晚,......”

裴少卿還欲再勸,卻有丫鬟來報周姨娘不舒服,請將軍過去。

“從晚,我過去看看,你好好養傷。”

我轉頭隻看見裴少卿匆忙離開的背影,淚水模糊我的臉,曾幾何時,能讓他如此變色的那個人是我。

我靠在榻上,看著日出又日落,裴少卿卻再也沒來過。

“姐姐在嗎?”

思緒被打斷,我睜眼便見周蓮娘已入內室,旁邊丫鬟想攔又不敢攔。

我擺擺手,那丫鬟如蒙大赦。

周蓮娘臉上笑的溫柔,卻毫不客氣坐在榻邊,

“望姐姐恕罪,妹妹如今這身子勞累不得。”

她一臉得意撫著平坦小腹,我淡淡的看她炫耀。

“你有事?”

“姐姐,妹妹聽說將軍身中奇毒,需要姐姐以血為引製成藥丸才能解毒?”

沒想到裴少卿竟把此事說與她,那周蓮娘也不見外,直接對我說怕那毒傳給胎兒,讓我也以此法為她煉製保胎藥。

我感歎她癡人說夢,斷然拒絕。

那周蓮娘見我態度堅決,話鋒一轉,冷笑道,

“想必姐姐這一身醫術乃是得言太醫真傳吧?”

我心裏咯噔,看著周蓮娘一臉我已知曉的模樣,心叫不好。

“姐姐也莫要吃驚,當年沈太醫與言太醫同出一門,在這京城並不是秘密,至於姐姐的身世嗎,倒是費妹妹一番周折。”

我渾身發抖,當年父親因宮中爭鬥殞命,全家流放,我因年幼被言伯伯搭救送到師父處,若此事被翻出,勢必牽連言伯伯一家。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努力壓下聲音中的顫抖。

“我隻是想我腹中胎兒安康,享一世榮華富貴。”周蓮娘邊說邊撥弄案桌上的擺件,就像撥弄我人生般隨意。

我死死盯住周蓮娘,“你能保守秘密?”

正說著,那周蓮娘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我驚得起身,隻見裴少卿已經三步並作兩步進來扶她,

他轉頭責備的看我,

“從晚,你這是幹什麼,你不知蓮娘有孕,怎能讓她下跪?”

裴少卿把周蓮娘攬在懷裏,看我的眼神不複溫情隻餘慍怒,

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痛的我幾乎立不住。

“裴郎,妾身知姐姐醫術高超,為腹中孩兒著想,想請姐姐保胎,奈何姐姐不願......”周蓮娘一臉委屈,

裴少卿皺眉,我希冀的看向他,他深知煉藥對我身體的傷害。

正當我以為他也覺得不妥時,卻沒想到他轉頭對我道,“既如此,為孩子從晚你就再多煉些保胎藥吧!”

我震驚,心裏說不出的委屈,

“那就有勞姐姐。”周蓮娘一臉得意,她料定我不敢不從,卻仍然演這場戲,就是讓我看清她在裴少卿心中地位。

我心中酸痛,裴少卿擔心她勞累,叫丫鬟送她回去。

周蓮娘走後,裴少卿溫言撫慰,“從晚,你我無嗣,外麵已是風言風語,如今蓮娘有孕,對你我都是喜事,你須大度。”

說完,便攬著我,輕輕摩挲我的臉頰,“從晚,我也會給你一個孩子。”

若是從前,他如此,我必是嬌羞無比,如今卻隻覺惡寒惡心。

我借口身體不適拒絕他,裴少卿離去時臉色不虞,

眼淚糊住我眼睛,人心易變,不過三年。

周蓮娘告訴我隻要我乖乖保她生子,她便不會泄露我身世,

煉藥房裏,剛結痂的傷口再一次被割傷,血一滴滴流進碗裏,我忍痛皺眉,

她派來丫鬟美其名曰伺候我,其實是監視,有言伯父把柄在手,我隻能遵從,

每日煉藥耗盡心血,心也在裴少卿的默然中一點點變得麻木。

這日,我正煉藥,老夫人氣勢衝衝進院裏,一巴掌抽在我的臉上。

“賤人,你是想害死我兒?”

我耳邊嗡嗡作響,裴少卿聞訊趕來,

“這賤人竟是罪臣之女,她是要害死我裴家。”老夫人捂著胸口痛心疾首,

怕裴少卿不信,老夫人說可叫周姨娘來對質,我笑自己癡傻,竟又錯信他人。

裴少卿久久不語,眼神複雜,“孩兒會妥善處理此事,還請娘放心。”

“你早知道了?”送走老夫人,我看著裴少卿平淡眉眼試探道。

“是”裴少卿承認的坦蕩。

“那你還敢娶我?”我不解卻又有絲悸動。

“我回京需要助力,言大人很合適。”我不敢置信的看他,竟是為此。

我搖頭苦笑,原是我癡傻,還抱一絲期望,殊不知竟把把柄親手送予他人。我嘴中腥甜,“裴將軍好算計。”任誰能想到,戍邊武將與太醫有私,宮中動向,各府密事,可不得讚一句。

裴少卿緊抿嘴角,“從晚,隻要你聽話,我定保你一世富貴。”

他把我關在正院,對外說我得惡疾,無非是怕我與言府聯係,壞他好事。

老夫人惱恨我隱瞞身世,撤走院裏大半奴仆,讓我自生自滅,

丫鬟端來飯食,冷硬不見油水。

我在屋裏轉圈,越想越心驚,打發丫鬟去請裴少卿,裴少卿直到掌燈才姍姍來遲。

他一進屋我便跪下,“少卿,我求你,看在我救你一命份上放過言家,言伯伯對我有再造之恩,我們不能恩將仇報。”

這件事在我心裏過了無數遍,症結還在裴少卿,

如今我已不敢奢求自己在他心中分量,隻能以救命之恩求他一絲良知。

裴少卿冷冷看我,轉身坐在榻上,

“從晚,我不能應你。”

我頹然倒地,“是不是隻有我死,他們才能解脫?”

這一刻,愧疚如潮水淹沒我。

裴少卿猛地從榻上立起,一把攥住我手腕,眼露凶狠,“從晚,不要威脅我,就算你死,言家,也脫不了身。”

說完,他狠狠甩掉我手腕,鐵青著臉出了院子,

“你們好好看著夫人,若是夫人有差池,你們也別活了。”

我淚流滿麵,不隻是解藥,還有言家,他倒是把我利用的徹底。

被圈禁在院,我想言伯伯,想師父,也想和裴少卿的從前,眼淚一遍遍暈過臉頰,後悔如藤蔓撕扯著我。

院中突然熱鬧起來,丫鬟們魚貫而入,我被攙到鏡前梳妝打扮,還未回神,就見裴少卿,老夫人,周蓮娘齊齊出現,

“沈從晚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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