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嫂子是生子博主，專門在網上測試嬰兒的基因是否會因吃藥而改變。

十年間她生了十個孩子，吃了無數美顏產品。

每次生產前夕，網友都會在直播間火熱地猜測下一個孩子的長相，可惜無一例外每個孩子都長得很醜。

漸漸地網友沒了耐心，節目效果一差再差。

我勸說嫂子趕緊停止備孕，不要再亂吃三無美顏產品，可她卻把過錯歸咎給我。

“要不是你哥這麼醜，我生出的孩子也不會這樣！”

憤恨間，嫂子把我從七樓撞了下去。

重來一世，耳邊再次響起她的聲音：“嫂子再給你生個侄子好不好啊？”

1

深夜兩點，我被砸門聲驚醒。

嫂子舉著驗孕棒往我枕頭上蹭：“兩道杠！宋沅你快幫嫂子拍個預告視頻！”

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嫂子像隻蛤蟆一樣趴在我身上。

腦海中前世我被推下樓，倒在血泊中的陰霾在腦海裏還未散去。

床頭的燈被打開，

嫂子陳玉潔焦急地看著我，

“你別睡了，今天是周末，視頻直播肯定都很多人看，你先起來幫我寫個腳本再幫我拍個視頻。”

“你放心，嫂子肯定不會虧待你的，直播賺到的錢我們三七分怎麼樣。”

嫂子笑著看著我，對於她來說懷孕簡直就是來錢的捷徑。

現在晚一點拍視頻都是少賺一秒的錢。

在她看來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是我不再是上一世的那個我了。

見我不出聲，嫂子眯著眼睛試探性地問道：

“你什麼意思，宋沅，你不會是覺得我現在賺錢了就嫉妒了，不想幫我了。”

想起悲慘的前世，我的好心勸阻不僅讓她對我視為敵人，反而挺著孕肚把我撞下樓去。

她因此滑胎，而我也被她結束了生命。

可她卻第一時間把臟水潑到我身上說我嫉妒她直播賺錢，倒反天罡地在直播間指責我才是害她流產的人，後麵通過賣慘博取了一大批網友的同情。

想到這，我遍體生寒，陳玉潔這個人為了直播圈錢都能對自己狠下心來 ，更何況我是一個外人。

我一把摟住陳玉潔的胳膊，甜甜地笑起來，

“怎麼可能，以後跟著嫂嫂吃香喝辣的。”

可嫂子卻突然暴起扯住我的頭發，惡狠狠地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上個月直播打賞少了七成，不就是你偷偷關了兩盞補光燈？”

“你可不就是嫉妒我能掙錢嗎？”

頭皮被撕扯的疼痛感傳來。

“嫂子說得對，我現在就去調試設備。”

現在還不能跟她硬來。

我無奈示弱。

當時她抱著剛滿月不久的嬰兒直播，那孩子的眼睛都快被強光照射得睜不開。

我自作主張關掉補光燈沒想到被她記到現在。

陳玉潔翻了個白眼，

“以前你可巴不得替我做這些事呢，也不想想你以前交學費的錢哪裏來的。”

2

那時的嫂子懷孕在家休養，看著網上的寶媽分享育兒經驗賺得風生水起，也就萌生了闖一闖短平台的心理。

剛開始嫂子和大多數寶媽一樣，等孩子生下來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報網課學習自媒體。

而我原本就是在大學學新媒體專業的，又心疼嫂子，就毛遂自薦說要給她寫文案腳本。

嫂子嘗到甜頭後，原本說直播賺的錢要分我一點，可最後她卻以這是孩子的奶粉錢不夠為由，將賺得的二十萬隻分了一百給我。

後麵慢慢地短視頻興起，這個賽道被很多寶媽闖入，競爭人數多了，本就平平無奇的直播收益一落千裏。

可嫂嫂卻覺得是我的責任，怪我說我在學校什麼也學不到，幫不了她，最後連半分錢也沒分給我。

於是她又看上了測評博主的視頻，突發奇想要拿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來測評基因改良藥。

又找上我寫腳本，沒想到第一個視頻發布就火爆了，粉絲一下子上升了好幾十萬。

可我因為這事良心過不去，就暗搓搓提醒她不要把孩子當商品，可沒想嫂子卻一腳把我踢開，重新雇了一個助理。

而剛好這幾天她的助理回老家去了，嫂子隻好找上我。

看著床頭全家福的照片還留著十年前她剛嫁進來的水靈模樣。

再看看現在的嫂子已經在這條歪道越走越遠。

“我們先拍驗孕棒，標題我已經給你想好了，就叫四十歲高齡產婦挑戰逆天改命，爭取改良嬰兒基因。”

嫂子掐著我的手，把我推進專門直播的房間，

化妝鏡的補光燈亮起的那一刹那，

嫂子那長此以往因把美顏藥當作食物吃而導致凹陷的臉頰突然泛起少女般的紅暈。

她對著鏡頭將五瓶不同顏色的藥丸倒在手心上，

“家人們，這款紅豆粉保胎丸，是京大教授研發的新產品，而且裏麵的配料全都是植物，沒有任何不良添加劑，服用後寶寶會自帶腮紅效果哦！”

她抓起藥瓶往嘴裏倒，喉結滾動時發出黏膩的水聲。

接著她和直播間的人互動起來，

“家人們覺得這胎是雙眼皮不？”

嫂子把美顏燈對準隆起的孕肚，又吞下今天第六顆基因優化丸，

“吃了這個，下一胎絕對能變成超模娃娃。”

“現在下單就送主播同款妊娠紋修複膏，讓我們把天生麗質打在公屏上！”

盡管此時直播間沒什麼人，嫂子依舊自顧自地說話。

“嫂子這次能成，生下來肯定是漂亮寶寶。”

我冷笑地順從她，

“網友就愛看逆襲劇本。”

十年間嫂子吃的這種有害產品已經夠多了，生下來的孩子不是有精神問題就是愛生病。

去醫院看的時候醫生氣地說這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毒素，問她為什麼要不做產檢，

即便如此，嫂子也隻是撇撇嘴對我說：

“生下來就給口飯吃得了，還要我怎麼伺候他們！”

“反正都是拿來賺錢的玩意，要不是法律不允許，我早把他們給......”

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不是當初給嫂子寫的那個腳本火了，或許她還不會走上這條歪路。

因此我十分愧疚，而我哥是個不著家的，所以我經常幫忙照顧侄子侄女們。

可現在，我也沒必要勸阻了，不必幹涉他人的選擇。

3

第二天的時候，

我蹲在積滿油垢的料理台前，再次擰幹擦拭孩子嘔吐物的手帕。

三歲的小侄女正把退燒藥當糖水喝，四歲的侄子在直播鏡頭外尿濕了最後一條幹淨褲子，五歲和七歲的侄子又打起架來，六個月大的侄女又在房間裏哇哇大哭。

其實我也想狠下心來走，可我又覺得這些孩子太可憐了。

我不想當聖母，可是......

想了很久，我隻能決定先保全自己算了。

這是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大不了到時候報警處理。

等我整理好包包，確定好嫂子已經熟睡的時候。

拿著身份證打算推門而出時，嫂子卻喊住了我，

她從房間走了出來，見我正擰著門把手就破口大罵，

“宋沅你耳朵聾了嗎！我在房間喊你這麼久，什麼時候做飯，我昨晚通宵了一夜餓了！”

“你怎麼還不懂點事！”

還沒等我回答，她突然抓起鞋櫃上的陶瓷招財貓砸在地上，

碎片擦著我腳踝劃過，

嫂子自從生了孩子後，性情日益暴躁。

“你知不知道昨晚我那個視頻的播放量才五百！”

“昨晚我不是讓你買的流量包了嗎？我的保底十萬播放量呢！”

她麵容扭曲地舉起手機給我看，

昨日直播觀看量才五百多，帶貨轉化率百分之零點三。

“當初你說學新媒體有前途......有個屁用啊！”

嫂子突然冷笑，緊接著扇了我一巴掌，

“宋沅，我沒想到你會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對付我，這麼惡毒，居然不想讓我掙錢。”

說完陳玉潔趁機奪走我的背包，

拉鏈在撕扯中爆開，身份證順著她枯黃的手指滑到地上。

三歲的侄女一把撈起來從窗口扔下去。

五歲侄子突然從沙發後竄出來抱住我的腿，指甲縫裏還嵌著昨天打架抓下的皮屑。

正巧這時我媽剛買菜回來，

“玉潔啊，我買了你最愛吃的魚！這下你可得給我好好直播掙錢了！”

嫂子冷笑地看著她，然後大聲喊：“這個月廣告分成少了八萬六！，都是你女兒的錯！”

她將手機屏幕摁得震天響，然後突然掐住我咽喉。

“這麼大的損失你得賠！”

4

我媽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活，趕到我麵前，不由分說就把我劈頭蓋臉地教訓了一頓，

“作死的賠錢貨！你又惹你嫂子生氣幹嘛！”

“媽您可算來了，宋沅要把您十個寶貝孫子孫女都害死呢！她害我掙不到錢，那我就沒錢給孩子們買吃的喝的。”

我媽一聽，惡狠狠地瞪著我，

然後掄起香奈兒仿款手提包砸我後背，包鏈上的吊墜硌得我脊椎生疼。

我事無巨細地跟她解釋了一遍，

“媽你聽我說，直播這些根本就是沒良心！”

可誰知道我媽更氣了，拿起一旁桌子上的雞毛撣子衝我抽來，

“你這種掃把星也配提良心？玉潔吃的是仙丹妙藥，生的是金童玉女！倒是你，克死你爸的喪門星，當年要不是玉潔進門衝喜，咱們家早絕後了！”

我一把拽住我媽的手，忍無可忍，

“你們到底要鬧什麼！”

我媽頓時哭了起來，可一滴眼淚都沒流。

嫂子突然瘋了一樣跑到陽台，衝著大兒子叫道：

“老大快點打開直播，媽媽有新的直播計劃！”

哦我懂了，又是直播節目效果。

“你跳啊。”

我盯著她懸在欄杆外顫抖的腳，“不是要直播跳樓漲粉嗎？需要我幫你調多機位嗎？”

嫂子幹裂的嘴唇張了張，

“哎喲，我不活了，這麼多年了你們家一點都不待見我，”

樓下突然傳來鄰居的喊聲。

我扯著嗓子朝樓下喊：“物業師傅別報警啊，我嫂子正拍短視頻呢！”

陳玉潔半個身子已經往外麵伸了。

侄子把手機對著我，口齒不清地對著直播間說著：

“姑......姑姑......欺......欺負媽媽。”

我媽見狀，立馬演了起來，

她跪倒在地，布滿老年斑的雙手死死拽住我褲腳，對著鏡頭扯開嗓子幹嚎，

“造孽啊！閨女要說嫂子生不出好看的孩子就要逼死嫂子。”

接著嫂子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