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外地出差半年，下午突然接到我媽打來的視頻電話。

發現她沒戴平時最喜歡的項鏈，於是調侃問她，

“我爸生前送你的項鏈您平時寶貝的要緊，洗澡都戴著，怎麼今天不見戴？”

誰知她下一秒臉色大變說要睡覺就掛了我的電話。

掛斷的前一秒，我隱約看到她脖子上有淤青，眼眶中也似乎閃著淚光。

直覺告訴我很不對勁，為了解她的近況，我打開抖音，想去看看她最近拍的視頻。

結果卻看到令我火大的一幕。

......

我打開抖音，還沒去找我媽的賬號，就看到一條我婆婆的視頻。

視頻中，婆婆扭著水桶般的腰正跟廣場上的老頭們玩貼貼。

而她的脖子上，戴著一條和我媽一模一樣的項鏈。

這條項鏈比較特殊，那是我爸生前送給她的，她一向視如珍寶。

幾年前，我媽洗澡時取下放在桌上，被我不小心碰掉。

吊墜砸在地上，磕出一條細縫，後來我讓人用金鑲玉的方式重新鑲嵌了一下。

至此她洗澡都不肯取下，所以我一眼就認出是我媽那條。

可我媽的項鏈，怎麼會戴在婆婆脖子上？

結合我媽剛才的舉動，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給老公打去電話。

“張成，我怎麼看到我媽的項鏈戴在你媽身上？”

“什麼我媽你媽的，不就一條項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都那麼多年了，你媽嫌舊，就送給我媽了唄。”

老公語氣不耐，說鍋裏正在炒菜，直接就給掛了。

我越發覺得不對勁。

當初我磕壞項鏈，她氣的好幾天都沒給我做飯，還是我哄了好久才跟我說，

“這是你爸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戴著它就跟你爸還在我身邊一樣。”

那條項鏈就是她的命，所以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項鏈隨便送給別人的。

我當即查看了下項目進度，還好，不算太緊。

於是讓助理給我調整時間，直接空出一個禮拜。

緊接著我就訂了張機票去了機場。

......

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車禍離世，是我媽吃苦受累將我拉扯大。

為了供我讀書上學，我媽白天在廠裏縫衣服，晚上挑燈做手工，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用那微薄的薪資將我供到大學。

畢業後我找了個不錯的工作，老板對我很好，但薪資不高。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結識了現在的合作夥伴，斟酌之下前往深州開始創業。

在抓住一波機緣後，公司終於站住腳跟。

在夥伴的幫助下，又接了幾個大單，穩紮穩打之下收益斐然。

生意走上正軌後，我將我媽也接到了深圳，算是讓她享上了清福。

因為工作原因，我常年出差在外，就讓老公留在家照顧我媽。

他說家裏隻有女婿和丈母娘不太好，提議把他鄉下的母親也接過來，我二話不說同意了。

本以為有個伴讓我媽不會孤單，可剛才在視頻中，她眼裏明明還有愁苦。

航班傍晚落地，我從機場出來後就打了車回家。

晚上九點，別墅裏沒開燈，隻有衛生間的燈亮著，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有些奇怪，走過去後就見我媽正在裏麵洗衣服。

晚上天氣很涼，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手指上還纏著繃帶。

我急的上前就問，“媽，家裏不是有洗衣機嗎，你怎麼用手洗衣服？還有你的手，這是怎麼了？”

我媽渾身一抖，下意識就用手護住頭，仿佛受到巨大的驚嚇。

反應過來是我聲音時，這才放鬆下來，轉頭一臉驚喜的看著我。

“婉瑩，你回來了。”

她將手在腰上擦了擦，連忙從板凳上起來，挽住我的胳膊。

我比她高半個頭，一下就看到她頭頂的白發以及暗淡的臉。

這才半年她就生出這麼多白頭發了？

我心裏有種說不清的酸澀。

“媽，怎麼這麼晚了還在洗衣服？我不是請了保姆嗎？”

“沒事，洗衣機洗的不幹淨，媽用手搓一搓。”

我媽眼底閃過一抹慌亂，尷尬笑著用身子擋了擋後麵的水盆。

可她似乎忘了我比她高半個頭，所以一眼就看見水盆裏的東西。

裏麵正是視頻中婆婆在廣場跟老頭貼貼時穿的那套衣服。

我有些生氣，為什麼婆婆的衣服，卻是由我媽在洗？

也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

“婉瑩，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說一聲？”

我轉身，就見到婆婆濃妝豔抹，穿著一件價值不菲的皮草，手裏還捏著一個最時興的奢侈品包。

這身打扮跟我身上單薄的外套比起來，仿佛我媽才是她的保姆一樣。

我臉色有些難看，盡量壓著火氣問道：“婆婆，你的衣服為什麼要我媽洗？”

婆婆愣了一下，緊接著往我媽那邊撇了一眼，

“是親家自願幫我洗的，我最近腰疼，碰不得涼水，親家主動幫我分擔家務呢。”

“是吧，親家？”

我媽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過了好一陣，才支支吾吾的說：“是......是啊，親家這幾天不舒服，我閑著也是閑著，就幫幫她。”

這話我聽著更加火大，我媽好不容易才開始享清福，這才幾天就要給人當保姆了？

“我又不是沒請保姆，以後你們的衣服讓保姆洗就行了，再不濟外麵幹洗店多的是。就算你身體不舒服，我媽也沒這個義務給你洗啊，她手都受傷了。”

婆婆訕笑著點頭：“知道了，這不是沒瞧見嘛。”

婆婆離開後，我認真打量起我媽。

她臉上黯淡無光，額頭也長滿皺紋，看上去似乎比以前更加蒼老。

我的心就跟被油烹了一樣。

“媽，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平常都幹些什麼呀？”

我媽一臉不自然說：“就是......打打牌，逛逛街，沒事和幾個姐妹們去做美容啊。”

做美容能做出這個臉？

我是怎麼都不信的。

但見她一臉不想多說的樣子，隻好說道：“您早些年吃了這麼多苦，現在該享受就享受。咱家現在不缺錢，您千萬別過度操勞。”

“媽知道的......這次回來待幾天？”

我看著她一臉希冀的樣子，剛到嘴邊的一周立刻換成：“暫時不走了，我想陪陪你。”

想著公司最近有個小項目是在這邊，我決定在家裏待一段時間。

也抽空陪陪我媽，盡一盡孝心，回報她對我的養育之恩。

沒曾想剛說完，就看到雙眼綻放出一道喜悅的光，“太好了！那媽明天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我知道她很想念我，陪著她說了好一會話。

“對了媽，怎麼沒看見張成？”

“阿成他......好像說公司加班，最近都回來的比較晚。”

“加班？”

我感到疑惑，張成在公司隻是個閑差，基本沒什麼可忙的。

這麼晚了不回家，他在外麵忙什麼？

不過，我也懶得打電話去問。

看著我媽哈欠連連，我忙開口說，“時候不早了，您先睡覺吧，我去洗個澡。”

趁著次早的功夫，我順便理了理回來後發生的這些事，心中總有個疑慮。

但估計從我媽這問不出什麼來，還是等明天讓人查一查再說吧。

至於今天，得好好陪陪她。

洗完澡，我就悄摸摸溜進我媽的房間，一把掀開她的被子，直往她懷裏擠。

可剛碰到她，就聽到她“嘶”的一聲。

我嚇得忙挪開身子，“怎麼了，媽，哪裏不舒服？”

我媽使勁搖頭，“沒事，前兩天摔了一跤，傷還沒完全好。”

“好端端的，怎麼會摔跤，嚴不嚴重？”

我掀開她的衣服。

下一秒，就看到她腰上到處青一塊紫一塊，充斥著密密麻麻的傷口。

這些傷有的血痂沒幹，有的已經變成黑塊，看起來格外滲人。

我倒吸一口冷氣，心臟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針刺一般難受。

“媽，摔跤不可能摔成這樣，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摔的，沒事的，幾天就好了。”她支支吾吾就是說實話。

最終，我隻得咬牙放棄。

今天的種種告訴我，事情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到底都經曆了什麼！？

關燈後，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腦海中總是浮現那些密密麻麻的傷口，對她的心疼和愧疚如潮水般湧來。

這些年我為了工作四處奔波，卻忽視了身邊最重要的人。

本以為給了她豐厚的物資生活，她就會過得很好，可現實看來並非如此。

沒一會，我媽睡了過去，鼻子裏發出輕微的鼾聲。

看著她睡覺時還緊皺的眉頭，我心裏一陣酸澀。

那個騎自行車送我上學放學的媽媽，好像真的老了。

我輕輕摟住她的脖子，正準備睡覺。

屋子外麵卻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我一睜眼就看到我媽驚恐的眼神，那種無助和無奈深深刺痛著我。

“媽，您等我一下。”

我強忍著怒火下床，來到屋子門口。

婆婆和一群大媽們，正在我家門前跳廣場舞。

說說笑笑，扭來扭去，將音樂開到最大，跳的那叫一個熱鬧。

我氣的差點罵人。

她們就是這樣每天這樣在外麵跳舞的？

難怪我媽臉色那麼疲憊。

想到婆婆那會的態度，我氣不打一處來。

“現在幾點了？還在這兒跳舞的，我媽要睡覺了！”

婆婆跳的正投入，被我打斷節奏，將臉板了起來。

“婉瑩，你發什麼脾氣？我不就和幾個姐妹跳跳舞，礙著你媽什麼事？”

我語氣發冷：“但我媽要睡覺了，你們放這麼大音樂，我媽怎麼睡得著？”

“你媽睡不睡得著，關我什麼事？誰讓她睡這麼早？”

她的態度徹底惹怒了我。

所以她們的音響被我一腳踢進了泳池。

“你要再這樣，就回鄉下去！”

當初老公將婆婆接到家裏來，我把她當成親媽對待。

可她不改鄉下養成的毛病，隨口吐痰，亂扔垃圾，用馬桶刷拖地，甚至把襪子放進鍋裏消毒。

我私下提醒過老公，老公說婆婆年紀大了，讓我擔待點。

我沒去計較，盡量一視同仁，當成至親對待。

可是她現在似乎越來越過分，一點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合著我媽就該受這種氣？

見我真發怒，婆婆臉色一沉。

“你神氣什麼？你再有錢也是我兒子的老婆，女人再出息，還不是要給我兒子生娃？”

她罵罵咧咧幾句，這才讓那群大媽散了。

但表情仍舊不滿，進屋的時候大聲摔門。

我覺得不能這樣下去，有婆婆在，這個家永遠不得安寧。

等老公回來，我就讓他送婆婆回鄉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睜開眼醒來時，發現我媽已經起床。

樓上樓下找了一圈，這才看見她在廚房做早餐，婆婆坐在一旁刷手機。

雖然係了圍裙，但我卻看到她穿著打補丁的舊衣服，像個乞丐一樣。

反觀我婆婆，不僅穿著精美旗袍，還戴了耳環和項鏈，活脫脫一個貴婦人。

對比之下，婆婆儼然變成這個家的主人，而我媽真就成了保姆。

“媽，你怎麼穿的這麼素？這還是大前年我給你買的那套衣服吧，怎麼都洗的發白了？”

我媽頓了頓，又看了婆婆一眼，結結巴巴說：“舊......舊衣裳穿著舒服，你給我買的那些新的，我都鎖在櫃子裏，也就出門的時候穿穿，平常還是舊衣服合身。”

我沒有追問，因為婆婆此時穿的那件旗袍特別眼熟，不就是去年我給我媽買的那件嗎？

她身上的耳環，項鏈和手鐲，也全都是我之前精心挑選買給我媽的，怎麼全都換了主人？

我當即冷冷問到：“婆婆，我媽的衣服和首飾，怎麼全到了你那裏？”

婆婆心虛的撇了眼我媽，嘴上卻十分強硬，“這是你媽不要了送給我的，我穿一穿有什麼問題？不信你問問你媽？”

我將目光定格在我媽，“媽，真的嗎？好端端的衣服和首飾，怎麼說送人就送人？”

我媽眼神飄忽，避開我的視線，“人年紀大了，不喜歡那些鮮豔的東西，以前的舊衣服就挺好。親家母也不是外人，既然她喜歡，我就送給她了。婉瑩，幾件衣服而已，媽不在乎的，快坐下來吃飯。”

我還想繼續追問，可她拉著我坐下，迅速給我盛了碗粥。

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我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不過我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實話，所以我打算自己去查。

吃過早餐，婆婆約了幾個牌友匆匆出門。

我媽去菜市場買菜，嚷著要給我做紅燒肉。

屋裏隻剩我一人，我立刻推開婆婆臥室的門。

表麵看起來倒沒什麼異常，當我翻開她的衣櫃時。

裏麵全是幾千上萬的衣服。

不僅如此，抽屜裏還有不少大牌香水、奢侈品牌的項鏈和耳環，還有足量的黃金玉石。

另一旁的櫃子裏擺滿了各種大牌包包，其中一個甚至是我都沒有的愛馬仕。

我整個人驚呆。

婆婆哪來的錢？

很快，我又找到了不少發票。

我當即將這些物品一一拍照發給朋友，讓她幫忙查一下。

沒一會，那邊很快傳來消息。

“這些東西，都是一個叫張桂芬的女士，在專櫃上購買的。她是香奈兒、迪奧等品牌的會員，還辦理了雅思蘭美容院的會員卡，每個月美容spa的消費達到十多萬。她還經常出沒於高檔餐廳，是多家大牌店的VIP客戶......”

我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我一個月才給家裏十萬用作花銷，婆婆哪裏來這麼多錢？

我立刻打電話給銀行的朋友，讓對方幫忙查查我媽的流水。

結果出來後我傻了眼，我媽一個月的消費，竟然不足五百塊。

而我每次打給她的錢，竟然全部轉進了婆婆的賬戶。

可即使這樣，這些錢也不足以支撐她過如此奢侈的生活。

我心中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但我不敢完全確定。

於是，我又打電話給學IT的朋友，讓對方幫忙查一查家附近的監控。

沒多久監控視頻傳到我手機上，我瞪大眼睛，胸口難受的快要炸開。

視頻裏，我媽被婆婆按在樓道裏，拚命的扇巴掌。

婆婆撕扯我媽的頭發，往我媽身上吐口水，拿打火機燙我媽。

“老不死的，我不就跳個廣場舞，你還敢有意見？看我不打死你！”

“你配過好日子嗎，你的錢我替你花，現在可是我兒子當家做主！”

“你叫也沒用，你女兒忙著掙錢，可沒工夫管你呢！”

“賤骨頭，要是敢向你女兒告狀，我割了你的舌頭！”

我媽縮在樓道裏，瑟瑟發抖抱住頭不敢反抗。

婆婆笑的一臉歡，緩緩握著我媽的手指。

緊接著，我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