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患重病後,親戚朋友都勸爸媽賣掉我。
可爸媽無動於衷,直到他們帶回來了一個人。
那是和我長得極其相似的女生。
她想殺掉我,她說我會拖垮爸媽。
經過幾番試探後我認出了她。
也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麼會想要殺掉我。
1.
爸爸媽媽總說我是他們的小天使。
可從我記事以來,他們就很少很少會對我笑。
雖然我還小,但我總是知道的,喜歡一個人是看見她時就會發自內心的想笑。
所以小小的我就是覺得,爸爸媽媽不喜歡我。
特別是在我偷偷跑出去和其他小朋友玩,卻被爸爸板著臉逮回來時,我更覺得他們不喜歡我了。
“家裏是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還想去上學?”
“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
爸爸不顧我的意願將我從朵朵的課本前拎走,語氣頗有些不耐煩的道。
朵朵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我,我有點不敢看她。
因為這實在是太丟臉了。
“放開我,放開我!”
我一邊扭著被爸爸拎住的身體,一邊哭喊著說道。
“朵朵說像我這個年紀的小朋友都應該去幼兒園上學,你們不讓我去上學就是不對的!”
“我要去上學!”
我的哭聲引來了鄰居大媽的注目。
可她非但沒有替我這個受害者說話,還對著我指指點點。
“哎呦,這小丫頭是真不聽話。”
“我說你們兩口子費心費力的去養她,還不如再生一個呢。”
“這樣對你們對她都是好事,何必要為了……活受罪啊。”
我聽得心裏不舒服,狠狠地朝她啐了一口。
“我呸!你這個重男輕女的壞奶奶,我討厭——”
話還沒說完,就被爸爸一巴掌全拍回了嘴裏。
鄰居大媽歎了口氣,然後搖著頭進屋了。
回到家中後,媽媽照常麵色擔憂的摸了摸我的額頭。
在發現我沒有發燒後,才鬆了一口氣。
媽媽是和事佬,每次我和爸爸吵架後,她都會在中間勸和。
“乖願願,爸爸也是為了你好呀。”
“你難道忘了你總是發燒嗎?”
我抓著媽媽衣服上的小毛球撅著嘴,回想了一下。
確實是我的身體不好,三天兩頭的發燒。
那滋味可不好受。
就是因為這個,從小到大我都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樣活蹦亂跳。
隻能坐在床上,看著院子裏那棵綠葉樹發呆。
2.
但我依舊沒有打消想要上學的念頭。
透過窗戶從朵朵手上拿到了那本,昨天還沒看完就被爸爸拎走了的書後。
我興高采烈的趴在床上看了起來。
朵朵說幼兒園的老師很溫柔,會唱歌跳舞還會帶著她們做遊戲。
再看著書中的內容,我對此更向往了。
這本書很好看,我看的入迷。
以至於根本就沒有看到爸爸進來。
等到我發現他時,書已經被抽走了。
爸爸身上都是灰塵和泥巴,看樣子是剛下班回來。
他用沾滿了灰的手翻看著那本彩色的書,沒一會兒書也變得灰撲撲的。
我一下從床上蹦起來想要搶,結果眼前一黑沒站穩。
被爸爸用手扶住後我緩了好久才又能看到東西。
對此其實我已經習以為常了,但爸爸卻不太習慣。
拉著我左看右看,還把媽媽也叫過來看。
確定實在是沒問題之後,他才放開了我。
爸爸媽媽不想讓我去讀書。
所以在見到我抱著課本時臉色都不是很好。
我不明白為什麼別的小朋友到了年紀都可以去讀書,可我不行。
越想越委屈,索性直接哭了出來。
媽媽抱著我安慰了很久,最後爸爸將課本擦幹淨放回了我的床上。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還是不太願意理他。
但他卻主動朝我開了口。
“願願,你真的想去上學嗎?”
小孩子記吃不記打,在爸爸主動提到這個問題時,我急忙放下筷子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聽到鄰居那個壞奶奶和她孫子說,上了學就會有出息。”
“有了出息就能掙大錢,掙了大錢就能讓你們不再那麼辛苦了。”
我越說越小聲,最後恨不得把頭低到桌子底下去。
當時爸爸媽媽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低著頭吃飯。
特別是爸爸,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狼吞虎咽。
吃了飯之後他就穿著一身黃色戴著頭盔離開了。
媽媽說他要去送外賣。
我一邊巴拉著碗裏的米粒,一邊看媽媽做那些小手工。
不知怎麼的,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我是不是有點太任性了。
明知道家裏條件不好,還非要鬧著去上學。
3.
但一周後,爸爸拿著一張薄薄的紙對我說,我可以去上學了的時候。
我就將那些愧疚拋在了腦後。
幼兒園裏有很大很大的滑梯,還有秋千和很多小朋友。
我以為我就要像朵朵一樣,有很多很多可以一起玩的朋友了。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頭幾天的時候小朋友們都很友善,他們會帶著我玩。
不會因為我是新來的就和我有隔閡。
而恰巧就是因為這樣的快樂,叫我忽略了我天生就和他們不一樣。
當我有一次因為發燒,而無力的倒在地上時。
原本還拉著我手的小朋友們四散逃開。
哭嚎聲吵得我的耳膜生疼。
等我病好後再一次回到幼兒園時,已經沒有小朋友願意和我一起玩了。
“我媽媽說你有病,叫我少跟你玩。”
“就是就是,萬一你訛上我們了怎麼辦。”
“……”
小朋友們笑鬧著一哄而散,隻留下我一個人呆呆的望著他們。
自此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在忍受著那些孤立。
我想參與他們,我想玩老鷹捉小雞,想跳皮筋想捉迷藏。
可沒人願意和我玩。
我聲嘶力竭的朝他們解釋著:
“媽媽說我隻是抵抗力低所以才發燒的,你們不要怕我好不好?”
可沒有人聽。
甚至連朵朵口中那個溫柔的老師,都來阻止我。
她說叫我乖乖的坐著,不要亂跑。
叫我不要給他們添麻煩。
就連溫柔老師都不喜歡我,隻讓我坐在教室中看其他人玩。
室外小朋友的笑鬧聲,在此刻的我耳邊顯得尤為刺耳。
看著他們笑得開心,委屈漫上心頭。
從我出生到現在起,從來都隻有我看著別人耍鬧的份。
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著,為我不如意的生活,也為當初非要鬧著上學的自己。
4.
晚上回家,我戳著碗裏的飯不吭聲。
媽媽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對勁。
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媽媽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很吵,我聽不太清。
但媽媽蹭得一下站了起來,眼眶瞬間通紅。
“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裏?”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掛斷了電話之後,媽媽急匆匆得就要穿衣服出去。
但在出門時似乎是終於想起了我。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也為我披上了外套。
“爸爸受傷了,現在在醫院裏,我們去看爸爸。”
媽媽得聲音有些發顫,我的心中也咯噔一下。
爸爸是自從我鬧著要上幼兒園開始,才出去送過外賣的。
如果爸爸出了事,那一定就是因為我。
越想越覺得害怕,被媽媽牽著手的時候就已經淚眼朦朧。
原本以為白天在幼兒園的時候就已經把淚流幹了。
可沒想到在媽媽的電瓶車後坐上,還是洇濕了一大片衣服。
冬天的氣溫很低很低,低到我躲在媽媽的身後,還是被凍得臉生痛。
到了醫院後,媽媽抱著我一路跑進了急診。
我見到了爸爸。
他下巴上的胡茬很重很重,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見到我和媽媽來了,趕忙站起身朝我們走來。
但他的腿上卻打著白花花的石膏,隻能扶著牆蹦跳。
急診的人很多,大多都行色匆匆。
爸爸被人撞到了。
那人隻是看了爸爸一眼後便匆匆離去,像是不解氣般留下一句:
“瘸了還到處瞎跑做什麼。”
媽媽的眼睛愈發的紅,忙衝過去扶起爸爸。
兩個人就那麼抱在一起,叫人看了心酸。
這次爸爸受的傷是因為一起連環車禍。
“幸好當時我還沒有拐彎,不然現在躺在搶救室裏搶救的就該是我了。”
爸爸話說得像是開玩笑,可媽媽卻認了真。
她一拳砸在爸爸的肩膀上,哭著責備他為什麼這麼不注意安全。
“以後不許說這種話,你要是……那我和願願該怎能麼辦啊。”
爸爸出事是因為我。
這份愧疚感在聽到醫生說,爸爸的腿有可能會落下病根時像是墜入了深海似的將我吞沒。
在出了醫院後,我哭著抓住爸爸的衣角:
“爸爸媽媽,我不去幼兒園了,我再也不去了!”
但意料之中的安慰和詢問沒有等來,等來的卻是媽媽的巴掌。
5.
那一巴掌打在我臉上的時候,我止住了哭聲。
呆愣的看著媽媽。
媽媽的眼淚被風吹幹在了臉上,留下兩道白白的痕跡。
我明白那種被風吹臉的痛,所以伸出手想要幫媽媽擦眼淚。
但媽媽又一次拍開了我的手。
她好像崩潰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病要花很多錢!”
“我和你爸爸辛苦掙錢給你治病,又沒日沒夜的兼職供你上學。”
“為了你,你爸爸腿還有可能落下病根。”
“現在你說不上就不上了?那當時怎麼非要鬧著要上呢?”
“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麼會過得這麼苦……”
媽媽聲嘶力竭的吼叫著,那不是我印象中的媽媽,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頭發淩亂著滿臉憤怒,卻又忍不住淚眼婆娑。
“我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我被嚇傻了。
馬路上的風喧囂著,我站在爸爸媽媽的對麵。
頻頻有人朝我看過來,一道道目光像是要將我撕裂。
“小小年紀就把自己爸媽逼成這樣,真是個孽種。”
“討債來的吧,這小兩口慘啊。”
不是的,我沒有。
我不是洪水猛獸,不要離開我好嗎?
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解釋,可話還沒出口,在見到媽媽看我的眼神時,我還是哽咽了。
我隻有五歲。
我還能做什麼呢?
看著爸爸媽媽互相攙扶著向前走的背影,我恐懼到連哭都忘了。
隻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
麻木的走了一路後,看著緊閉的家門我終於還是再一次哭了出來。
我不知道什麼病要花多少錢,也不懂為什麼媽媽突然就崩潰了。
更不懂我最親的爸爸媽媽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隻知道他們好像不要我了。
最後還是隔壁那個壞奶奶聽到了我的哭聲,將我帶回了家。
她為我做的那一碗熱湯麵,是我今天唯一吃過的東西。
眼淚混著蒸騰的熱氣落入碗裏,我好像覺得她也沒那麼壞了。
“你爸媽也不容易,你這病……熬人啊。”
奶奶似乎不願多言,等我吃完了飯後,就在客廳的沙發上鋪了褥子。
關燈後,我躺在上邊盯著窗外。
外邊樹影搖曳,看得人心裏發慌。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她。
那個人站在路邊直勾勾的盯著我。
好像是索命的厲鬼。
我害怕的閉上眼睛,等到再一次睜開時,她已經不見了。
對麵就是我家,家裏還亮著燈。
時而有身影閃動。
爸爸媽媽,你們真的不要我了嗎?
揣著這樣讓人難過的心思,我睡著了。
6.
隻是第二天醒來,居然是在家裏。
醒來後的第一眼就是媽媽那雙哭得通紅的眼睛。
從這天以後我就又沒有學上了。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點,但似乎又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我開始三天兩頭的生病發燒,苦澀又難吃的藥大把大把的往嘴裏送。
那些藥吃得我叫苦不迭,可還是不見分毫要好起來的跡象。
家裏開始不斷的有不同的人來做客,可相同的是,他們都會在見到我後深深的歎氣。
特別是外婆。
她胖胖的,手也軟軟的。
坐在我的床邊一下一下按著我脹痛的額頭。
“昭願呀,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是希望我日日都能心想事成的意思。
我祈禱著我的病快一點好的願望,卻依舊沒有實現。
我想要快一點長大,這樣爸爸媽媽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可我的願望注定不會被實現。
外婆回老家的那天,家裏來了很多人。
媽媽似乎是不想讓我知道他們談論的話題,所以天還沒黑她就哄著我要睡覺。
我裝作聽話的樣子閉上了眼,等到媽媽為我掖了被角離開後,我又睜開了眼睛。
悄悄的將門打開一條縫隙,門外暖黃色的燈光映照著我的眼睛。
客廳中站著的那些,都是我的親人。
可我卻聽到,他們在勸爸媽丟了我。
那是和鄰居奶奶如出一轍的口吻。
“溫昭願你們是養不活的,又何必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大伯的煙絲絲縷縷的往上飄著,蒙住了吊燈,也蒙住了我的未來。
“嫂子,你跟我哥那麼辛苦,到頭來不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不如早點放棄她再生一個——”
那是小姑,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姑父打斷,癟癟嘴後也沒再說什麼。
就在昨天,她還給我帶了甜甜的糖果。
還說要帶我去遊樂園玩。
“放棄她吧,她會拖垮你們的。”
這是外婆,那個溫柔的為我緩解疼痛的外婆。
他們都在勸說著,叫 爸爸媽媽放棄我。
那我的爸爸媽媽呢?
我將門縫開得大了一點。
媽媽的眼睛還是紅的,她憔悴又悲傷,緊緊的攥著爸爸的手。
爸爸也不說話,隻是皺著眉看著他那條打著石膏的腿。
我也在看。
那石膏此時不再是醫院裏那副白花花的樣子。
而是被我用蠟筆塗上了五顏六色的花。
花田上站著三個小人,那是我和爸爸媽媽。
7.
那天晚上之後,我惶惶不可終日。
就連平日裏不愛吃的蔥薑蒜,都不敢從碗裏挑出來。
提心吊膽的生怕爸爸媽媽會真的不要我。
可一天兩天,一周兩周。
他們對我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比以前更加的好。
可這並沒有減緩我的恐懼,反而讓我更加不安。
一直到那天,媽媽燉了一鍋我好久沒吃到的紅燒肉。
我被紅燒肉香得忘乎所以,原本萎靡的食欲也像是好了一般連吃了好幾塊。
媽媽就那樣溫柔的看著我,什麼都不說。
突然間屋子裏的燈滅了。
嚇得我顧不上嘴裏還沒有嚼爛咽下去的肉,就鑽進了媽媽懷裏。
從媽媽的臂彎中,我見到門外飄來的星星點點。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爸爸端著插著六根蠟燭的蛋糕走了進來。
是啊,被巨大恐慌包圍的我居然忘了。
今天是我的六歲生日。
看著那個被端端正正擺在桌子上的蛋糕,我以為爸爸媽媽不會不要我了。
“願願,許個願吧。”
許什麼願呢?
我雙手合十對著蛋糕默然,幾秒鐘後深吸一口氣吹滅蠟燭。
房間內又一次黑了下來,媽媽問我許的什麼願。
隔著黑黑的天望向她,臉上的笑意讓我酸了鼻子。
媽媽已經很久沒笑過了。
爸爸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走路還是有些跛。
真的是我拖累他們了嗎?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這是我上幼兒園的短暫時間中,老師教給我們的。
而我也並不討厭老師。
因為我在幼兒園暈倒的事情,她還被校長罵了一頓。
反而應該是我怕她討厭我。
不過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她也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膽的因為怕我暈倒而害怕。
這天晚上,我和爸爸媽媽其樂融融的分享了一整個蛋糕。
我偷偷藏下了蛋糕上兩顆最大的草莓,想要第二天再給爸爸媽媽吃。
晚上看著那兩顆大大的草莓,我還在高興的想著明天爸爸媽媽會不會誇我懂事時。
窗外忽地閃過一道黑影。
那是我第二次見到她。
這次我見到了她的臉,那是一張很讓人熟悉的臉。
我卻說不上來那是誰。
剛想著眯著眼仔細看一看,她卻又消失了。
懷揣著疑惑入睡後,一直到吃完早飯,我都還是高興的。
但沒想到,那表麵上的其樂融融隻是我一個人的認為。
第二天當我揣著那兩顆草莓想要送給爸爸媽媽時,卻看見原本已經離開的外婆,帶來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穿著華貴,身上帶著很閃很閃的金鏈子。
她打量著我,麵上是一副滿意的表情。
“除了你說的那個病之外,就沒有別的什麼了吧?”
外婆忙不迭的點頭,就要來伸手抓我。
我害怕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爸爸媽媽,可他們卻不為所動。
他們要將我送人!
恍惚間我仿佛又見到了昨晚媽媽那亮亮的眼睛。
是即將擺脫包袱的高興嗎?
被女人抓在手裏來回的翻開,我沒有掙紮,隻是呆呆的看著爸爸媽媽。
“長得倒是還可以,隻不過你這病不好治啊,價錢方麵還得再商量商量。”
“……”
我像個貨物一樣被推來推去,媽媽又紅了眼睛,移開了視線。
爸爸則是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一眼。
隨著講價的完成,我被外婆用五萬六的價格賣了出去。
我不知道五萬六到底是多少錢,但看著外婆的笑臉,大概是很多很多錢吧。
8.
五萬六還沒有一塊磚頭厚。
那幾張薄薄的一百塊擺在爸爸媽媽的麵前,他們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他們也是舍不得我的吧。
“爸爸媽媽……”
我哽咽著出聲,卻被外婆捂住了嘴。
“快接著啊,接下了你們就解脫了!”
“接下了你們就不用再這麼辛苦了!”
女人打量著我,然後將錢放到了爸媽麵前的茶幾上。
轉身拉著我就要離開。
掙紮間,我攥在手裏的草莓碎了一顆。
另一顆掉在地上,滾到了爸爸腳邊。
“爸爸救救我!我不想和她走!”
“求求你們了不要賣了我好嗎?我以後一定乖乖的……”
我的哭嚎聲響徹整個樓道,卻沒有一個人開門出來。
直到現在,爸爸才第一次將眼神放到我身上。
下一秒他彎下身撿起地上的草莓,連土都沒擦就放進了嘴裏。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我的手指死死的扒住門框。
任憑女人怎麼拉我,我就是不肯鬆手。
終於奇跡出現了。
先是爸爸衝了上來將我抱進了懷裏。
再是媽媽將那一疊錢又放回了女人的包裏。
他們不想賣我了。
看到那女人罵罵咧咧的離開,我終於卸了力氣倒在了爸爸懷裏。
外婆狠狠地歎了一口氣:
“真是作孽啊!”
“你們留下她就是害了她!”
那顆爛在手裏的草莓在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被外婆一腳踩得更爛。
“隨你們的便吧,以後出了什麼事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們!”
說完這話之後,外婆也轉身離開。
我們一家三口在門口抱成一團,冷風順著睡衣的袖口朝裏灌著。
但我卻並不覺得冷。
可能是我知道,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將我賣掉了。
一直緊繃的神經驟然斷裂,我忽然感受到一陣猛烈的腹痛。
媽媽叫我名字的聲音逐漸變得小了起來,最後我暈倒在了爸爸媽媽的懷裏。
9.
再次清醒是在醫院中,醫生經過一番檢查後皺著眉歎氣。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得的並不是什麼普通的發燒。
而是母神經細胞瘤。
醫生說已經治不好了的那一刻,我仿佛終於知道了那些人那些歎氣的意思。
但爸爸媽媽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失落的神色。
他們說,隻要還有一絲希望都不會放棄我。
所以他們帶著我搬家了。
新家比之前的小一些,不過我們一家三口住也還足夠。
媽媽說我的病比之前嚴重了,需要去醫院做化療。
我不知道化療是什麼,隻知道那有一點痛。
但每次做完化療之後媽媽都會很高興的給我買一塊巧克力。
如果做化療能讓媽媽開心的話,那這一點痛好像也沒有什麼了。
我本來以為,隻要我乖乖聽話,爸媽就不會不要我。
可沒想到,就在我又一次做完化療回家後,客廳中坐著一個女孩。
看起來比我大四五歲的模樣。
媽媽說那個姐姐叫安瀾。
溫安瀾。
昭昭如願,歲歲安瀾。
她和我長得可真像啊,是爸爸媽媽的新女兒嗎?
溫安瀾起初在爸媽麵前很是乖巧,就像是個知心大姐姐一樣教我讀書寫字。
可她教我的那些字我都認識,幼兒園老師也教過我。
我不認識的她也不認識,不知道她怎麼敢說能教我的。
自從見她的第一眼起我就不喜歡她。
可我卻打不過她。
想叫爸爸媽媽趕她走,可又怕爸爸媽媽覺得我不懂事。
所以我隻能默默忍下。
打不過我還不能躲嗎。
……
“安瀾。爸媽出去工作了,你在家照顧好願願。”
溫安瀾乖巧的點頭,然後笑著送爸媽離開。
可門一關她就不笑了。
像是我在課本上見過的京劇變臉一樣。
“溫歲昭,你能不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