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開始教我當“城裏人”。
她帶我出入商場,教我分辨化妝品,試漂亮的衣服。
絢麗的燈光映的我頭昏。
阿娘給我買過很多東西,有漂亮的首飾,也有精致的晚禮服。
商場裏每一件衣服都能抵我一年的消費。
薄薄的一件上衣就要賣上千塊。
這一刻,我才意識到人與人的差距真的很大。
阿娘帶我見足了世麵,卻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在外時,無論什麼情況,我都不可以主動搭訕阿娘。
這天,我如往常般和阿娘逛商場,阿娘示意我自己選衣服,而她搖身拐到樓下美食街。
我好奇地跟著她下樓,看到她故意撞向一個年輕女孩。
阿娘將女孩的奶茶碰掉,又裝模作樣的道歉。
女孩看起來十七八,眼神中透著清澈的愚蠢。
我從未見阿娘如此溫柔,她端坐地像個老實巴交的中年婦女,抹著眼淚和女孩訴說自己的不幸。
“唉,姑娘,真不好意思,我家裏人嫌我吃白飯,把我趕出家門,我身上也沒有錢,這是我剛買的水……還沒開過,是全新的,賠給你行不行?”
阿娘聲淚俱下,遞上一瓶礦泉水。
我曾聽弟弟說過,這水叫“聽話水”。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喝過一口都會變得乖乖聽話,像是神話小說裏的神丹妙藥。
女孩連擺手說不用,卻又拗不過阿娘,仿佛她不當阿娘的麵喝一口,就是嫌棄阿娘。
“姑娘,你是好人,我不能讓你吃虧,這水是幹淨的,你莫要嫌棄啊!”
女孩猶豫地咬唇,阿娘卻趁勝追擊地將女孩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這是阿娘慣用的釣魚手段之一,勾起女孩的同情心的同時摸清女孩的背景。
若是普通人家,賣了就賣了。
眼看女孩要喝下水時,我快步走過去喊了一聲“阿娘”。
阿娘臉色微變。
女孩停下動作,疑惑開口:“大娘,你不是被家人趕出來了嗎?”
阿娘立刻解釋:“這是我親戚家的孩子,從小沒爹沒娘,家裏人嫌累贅,我看著可憐,就相依為命,唉……怪我沒能耐,自己都養不起,還要養個孩子,所以才被兒子、兒媳婦趕出來。”
幾句話又是將女孩感動的一塌糊塗,她摸了摸我的頭,鼓勵我要多讀書,好好長大,做一個孝順的人。
女孩放心地喝了口水,並笑著說謝謝。
她笑著笑著,變得癡傻呆愣,阿娘趕緊衝旁邊人遞了個眼色。
守在一旁的男人快步走來,帶走女孩,
雖然男人戴著口罩,我也一眼認出那是新阿爸。
直至新阿爸帶女孩離開,阿娘才帶著我上樓,走入監控死角時,阿娘猛地轉身,惡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
“啪”地一下,扇的我半張臉紅腫,熱湧的鼻血像是要衝破腦門,止不住地流。
阿娘嫌惡地擦手,哪還有半點可憐模樣。
“我說了多少遍,找不到我時就在原地等著,誰讓你和我說話了,再有下次,我就打斷你的腿。”
我捂著臉,不敢吭氣。
阿娘向來說一不二,她說打斷我的腿,那就不是開玩笑。
那時,我還不知道阿娘的職業。
後來,我在電視上看到女孩的照片,知道女孩被人拐賣失蹤。
我才知道阿娘是人販子。
是這條產業鏈中的一環。
她負責物色商品,偶爾充當拉皮條的角色。
不僅是阿娘,新阿爸也是人販子,他負責拐貨賣貨。
買賣婦女、兒童,尋覓年輕女孩做代孕體……什麼賺錢她們就幹什麼。
那個被物色的女孩就是商品。
而我也是她們的商品,區別在於,我一早就被預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