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你等我!我、我這就回去休了那毒婦!”
眼前武安侯府的小世子臉色紅潤,滿眼激動,一邊跑一邊還回頭與我保證,“淼淼!我明日就來迎你入門!”
我笑著衝他擺擺手,轉身毫不留情命船夫開船。
拿起藏在妝匣底的冊子,我將一個人名輕輕勾掉,又將嫣紅的朱砂墨汁點在下一個名字上。
嗯,到將軍府的小少爺了。
......
我,孫淼淼,是秦淮河上最有名的樂姬。
但我的船,是來客最少的。
隻因我不是做男人們的生意,我的客戶,一直都是京中各位夫人。
“淼淼,小將軍來了呀~”
專為我服務的老鴇笑眯眯的掀開簾子,迎進來一個英俊少年。
一見麵,他便幾乎要將眼睛粘在我身上。
看了半晌,在老鴇打趣的笑聲中,他臉上紅暈升起,對著我一拱手:“淼淼姑娘,果然名不虛傳。”
“裴小將軍,請坐。”
我對著放在門邊的太師椅示意,又對老鴇說道,“勞煩媽媽,把我準備好的果盤端來。”
老鴇高高興興的應了一句,轉身出去,不過片刻便端來切好的雪梨與柑橘。
“你......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裴清又驚又喜,坐下後便又“咦”了一聲,“是雨前龍井?”
我微微笑著,並不搭話,隻抱起琵琶對著他問道:“小將軍想聽什麼曲兒?”
“都、都行。”吃的喝的都是他喜歡的,但現在裴清完全沒有心思動一動桌子上的東西。
他隻眼巴巴看著坐在麵前的美人。
眉似遠山含翠,眸若秋水凝霜,鼻梁如羊脂玉簪挑破暮色,唇間一點朱砂似雪地紅梅乍破。
還未看夠,便忽被一聲妙音吸引了耳朵。
大弦嘈嘈如鐵騎踏破玉門關,小弦切切似孤雁低徊秣陵渡。忽而一抹銀甲斜挑,四弦裂帛聲裏竟迸出昭君出塞時遺落塞外的半聲胡笳,驚得簷角銅鈴簌簌作響。
“淼淼......”他滿眼癡迷的望著我,而我隻需要對他點頭行禮,再將鳳頸琵琶反抱懷中,臉頰貼著冰弦微微一笑,他便按捺不住站起身來,疾步走到我身前。
“我、我知道你的規矩,淼淼,我、你別怕,我不碰你。”他語無倫次,又帶著央求,“能再給我彈一曲麼?”
我輕輕頷首,示意他坐回去,廣袖輕揚,皓腕微動,便是一首催心腸的相思曲。
眼波流轉間,我微微抬眸看向裴清,又慌亂而羞澀的收回視線,指尖微滯,故意錯了一個音。
裴清卻聽的如癡如醉,一曲畢,卻說什麼也不許我再彈了。
“淼淼的手都紅了,便是我鐵石心腸,也舍不得淼淼再為我碰一碰琴弦。”他這般歎道。
我笑著敬上一杯香茶:“那小將軍,明日再來?”
“自是要來的。”裴清一把接住香茶,卻也順勢握住我的手,“今日、今日我也不想走......”
“小將軍剛剛還說知道奴家的規矩。”我低垂眉眼,帶了些微不悅抽出手來,轉身便準備走。
卻又被他一把扯住袖子。
他眼巴巴的看著我:“我就是、就是舍不得走,想你再陪陪我......”
“媽媽,幫我送小將軍出去吧。”我對他微微笑了笑,綢緞的布料輕輕劃過他掌心,我轉身進了船裏麵的屋子。
聽著外麵老鴇的勸說以及那依依不舍的腳步,我勾了勾唇,低頭在紙麵“裴清”的名字上點了個小點。
第二日,甚至沒等天黑,裴清便早早的來了。
依舊是一個果盤,一壺清茶,兩首曲子,他卻又不肯走。
“淼淼,他們都說普通男子你才不會接待,可、可我一來,你便、便許我進了。”
裴清麵色漲紅,結結巴巴開口,“我、我、我......”
“小將軍玉樹臨風,與旁人確實不同。”我低著頭,輕聲說道。
裴清麵上漲紅,竟喃喃不知道再說什麼。
真有意思啊,這般看起來清純可愛的男子,竟會在家中無人時動手,將才新婚三個月的妻子打到昏厥過去。
見我又要回屋子裏去,他大約著急了,上前一把捉住我的手:“淼淼,你、你......”
我不解看他,他咽了口口水,“你還是隻賣藝不賣身嗎?”
見我愣住,他連忙掏出錢袋子,“我帶了很多銀子......還有金子,多少錢、多少錢......”
“小將軍請自重。”我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冷冷抽回自己的手,“明日小將軍別來了。”
“淼淼!我、我就是喜歡你,我沒有別的意思......”
裴清一邊喊著,一邊被老鴇和船夫共同連哄帶拉勸了出去。
第三日,我的船並未靠岸,裴清在岸邊苦等一夜。
第四日,第五日......
直到第五日清晨,我正坐在甲板上調琴弦,忽然聽到老鴇一聲驚呼:“哎喲!小將軍您這是做什麼呀!”
我望過去,與從水裏爬上來的裴清對上了眼睛:“小將軍?”
“淼、淼淼、我、我好想你。”他被船夫拉上來,哆哆嗦嗦的,卻先與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微微蹙了下眉,轉身回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