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死去的白月光最無敵。
那如果是半死不活的白月光呢?
我的丈夫追了我八年,在他第999次告白時,我終於答應嫁給他。
婚後三年,他對我無微不至,我們成了人人羨慕的一對。
直到我突然病倒,纏綿病榻。
在我第三次看見他和小護士調情時。
聽到他說:
“喬言心瘦得像個骷髏,我連碰都不想碰她一下。”
“還是你床上的樣子最迷人。”
那天,我剛收到器官捐贈中心,給我發來找到適配腎源的短信。
關掉界麵,我撥通了一個號碼。
“你好,我想預約假死服務,預約時間在三天後。”
1
這是那個名叫蘇甜甜的護士,第十次把我的手紮出血。
季墨塵微微皺起眉,責怪地看向她。
明明被紮出血的人是我,蘇甜甜卻帶著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我的丈夫。
他們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手背又狠狠地刺痛一下。
“嘶......”
聽到我吃痛得倒吸涼氣,季墨塵這才輕咳一聲,衝著蘇甜甜喊道:
“你會不會輸液,幾次了,把我老婆的手紮出血幾次了。”
“再有下次,我一定會投訴你。”
他怒吼的聲音很大。
就連病房外的人都聽到聲音,好事地朝裏麵張望。
蘇甜甜麵色漲紅,跺著腳離開。
季墨塵這才鬆了一口氣,心疼地摸著我被紮痛的手。
柔聲對我說道:
“言心,你別生氣,我這就再找個護士來。”
他神色匆忙,甚至沒等我開口,已經快步走出病房。
裝睡的人,無法被人叫醒。
同樣,想離開的人,我怎麼都留不住。
我第一次注意到蘇甜甜,是上次在做完檢查回到病房的時候。
我撞見她衣衫不整的從我病房出來,口紅花了一片。
那天季墨塵沒有陪我去做檢查,他說會幫我削一些水果,等我回來就可以吃到。
可直到我檢查回來,那些水果還放在袋子裏,沒有人動。
艱難地起身下床,我走到了醫院走廊。
轉角處,季墨塵完全沒了剛剛的火氣,好聲地哄著蘇甜甜。
“等會,你去給言心道個歉。”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能被她看出我們的關係。”
“你平時怎麼胡鬧都可以,但言心是我的底線。”
蘇甜甜已經預料到他的反應。
可她不怕,噘著嘴,撒嬌地靠在他的懷裏。
“我知道嘛,可我就是忍不住想戲弄她。”
“身體都成這樣了,還要纏著你,拖累你,一點都不為你著想。”
“為了賠罪,我今晚好好補償你好不好,我有驚喜哦。”
季墨塵喉結滾動,眼眸中透著欲望。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季墨塵追了我八年。
從我踏入大學校園的第一天,他主動幫我把行李搬進宿舍。
校園裏就流傳出大二校草季墨塵,愛上大一新生的傳言。
後來,他的追求伴隨我整個大學時光。
所有人都說,我是季墨塵的白月光。
因為他說過,相互的愛才能稱為愛情。
在我對他心動之前,可以一直拒絕他。
所以,我拒絕了他999次,成為他的執念和理想。
第八年的時候他突然消失了一年。
後來才知道是因為生病了,怕拖累我。
我很感動,答應了他的追求......
甚至為了治他的病,把自己的一顆腎都捐給了他。
如今,我因為那顆少了的腎臟生病。
他卻愛上了新人。
再也聽不下去他們令人作嘔的甜言蜜語。
我回到病房,看著窗外遠處的樹發呆。
直到季墨塵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言心,你怎麼起來了。”
他細心地幫我披上外衣,細心的扶我回到床上。
可我還是聞到了,他的身上有淡淡的,不屬於他的香味。
“躺累了,起來站一會。”
他聽後點點頭,沒再深究。
“等會那個護士會來給你道歉,若是態度誠懇,你就再給她一次機會。”
再給她一次機會。
是啊,是應該再給一次機會。
不是對蘇甜甜,是再給季墨塵一個機會。
我不想我的婚姻,在我最後這幾個月的時間裏。
用不完美的逗號,作為結局。
2
蘇甜甜還是來給我道歉了。
在她下班之後,穿著性感的短裙和黑絲。
踩著高跟鞋,妖嬈地站在我麵前。
嘴上說著道歉的話,眼神卻一直瞟向季墨塵。
許是怕被我看出端倪,季墨塵佯裝幫我削蘋果,裝出很忙的樣子。
倒是給了蘇甜甜,挑釁我的機會。
“喬小姐,做女人,還是不能太保守,太保守留不住男人的心。”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要怎麼和我比。”
她還想再說什麼,季墨塵已經催促著她趕緊離開。
蘇甜甜衝我揚起眉梢,在臨走時,說了一句:明天見。
明天見。
不是跟我說的,是和季墨塵。
隻要我還在住院,他們每天都能見麵。
短暫的沉默,季墨塵為我端來已經切成小塊的蘋果。
輕輕咬一口,甜味在口中蔓延。
卻掩蓋不住心底的苦澀。
“墨塵,我想出院。”
我極其平淡的聲音,讓他不解地抬起頭。
“你的身體還沒好,怎麼能出院,萬一......”
我打斷他的話,勉強衝他笑笑。
“明天是我生日,我想在家裏過生日。”
季墨塵愣了一下,又瞬間沉默下來。
看他的樣子,好像連我的生日都忘記了。
從相識到現在,整整十一年。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忘記我的生日。
過去的每年,他都會提前很久為我準備生日禮物。
哪怕我不收,他也攢起來放在一起。
在我答應嫁給他的那年,把這些年想要送給我的東西。
再全部送給我。
“你是我的妻子,老公送給老婆禮物,天經地義。”
從他上大學沒什麼錢,隻能送一些便宜的禮物。
到現在他功成名就,送給我名貴的禮物。
全都是他愛我的證明。
可現在呢,因為另一個女人的出現,他對我的偏愛已經不見了。
我見過他愛我的樣子。
以至於他不愛我了,在他自己還未發現時,我已經提前知曉。
“好,我去跟醫生說,明天我們回家。”
明天......
我搖搖頭。
“今天,我今天就想回家。”
因為我不想讓他和蘇甜甜,明天見。
轉天,季墨塵在親子為我準備好午飯後,就出門去了公司。
我的病需要靠大量的藥物來維持身體。
為了不加重腎臟的負擔,我每天都會泡很久的中藥浴。
可季墨塵偏偏聞不得中藥的味道。
每次我泡藥浴,都會讓他去幫我買些吃的,等散了藥味,再讓他回來。
就像現在,我特意洗了兩遍澡,換上他最喜歡的紅色吊帶裙。
塗上幾年前他給我買的口紅,滿心滿意等著他回來。
直到晚上九點,做好的飯菜,早已涼透。
我這才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他風塵仆仆,手裏提著一個蛋糕盒。
許是因為走得太快,他站在我麵前時,還在喘著粗氣。
“抱歉公司有事耽誤了,等很久了嗎?”
他看著桌上早已涼透的飯菜,歉意地拉起我的手。
我衝他笑笑,起身想要接過他手中的蛋糕盒。
卻不想被他慌忙躲開。
他的臉上是難掩的緊張神色。
“蛋糕很大,放在這不方便,我去廚房切好,再拿過來。”
即便刻意隱藏,可我還是看到蛋糕盒裏,那缺了一角的芒果蛋糕。
我對芒果過敏,他不是不知道。
明明是我的生日,可他卻拿著不知和誰慶祝後剩下的蛋糕,敷衍了事。
沒有蠟燭,沒有生日帽,更沒有他每年都會為我準備的生日禮物。
我吃著已經涼透的飯菜,他甚至沒有動筷。
“言心,生日快樂,今天太忙了,沒來得及買生日禮物。”
“以後我會再給你補上。”
我們好像沒有以後了。
也不會再有未來。
今天是他,亦或者我們的婚姻,最後的機會了。
3
季墨塵看著我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不滿地皺起眉。
“醫生說了,你不能喝酒,乖,多吃點飯好不好?”
他的聲音極盡溫柔,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幾年前,他還愛我的樣子。
昨天蘇甜甜的話,浮現在我腦中。
做女人不能太保守,太保守留不住男人的心。
我似是下定決心一般,站起身。
僵硬地坐在他旁邊的位置,麵衝著他眼眶微紅。
“墨塵,你能抱抱我嗎?”
他微微一愣,不知想到什麼,竟露出猶豫的神色。
可幾秒後,他還是寵溺的笑起來。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紅色的吊帶裙,紅色的唇。
他攬過我,低頭吻下來的那一刻,我看見他猝不及防的皺起眉。
又緩緩仰起頭,離得我遠了一些。
“言心,你身體不好,還是早點休息吧。”
“我公司還有些事,今晚就不用等我了。”
他起身匆忙,甚至沒注意到我根本沒有站好。
我狠狠地撞在椅子上,可他還是頭也不回。
一邊扯著領帶,一邊朝外走去。
季墨塵迫不及待,給蘇甜甜打去電話。
“把我最喜歡的那套裝備穿上,我馬上過去。”
蘇甜甜聽後,笑得花枝亂顫。
“你不是在陪你的白月光妻子過生日,怎麼有時間來找我?”
“還是說,白月光已經對你完全沒有吸引力了。”
季墨塵咬咬牙,終歎了口氣。
“我對藥味敏感,一聞到她身上的中藥味就想吐。”
“我還是喜歡,睡你這樣的性感小野貓。”
我聽著他句句刺痛心扉的話,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回到家,看著鏡子中因為生病,已經枯瘦如柴的身體。
泣不成聲。
沒生病前,我也是那麼光彩照人。
那時的季墨塵對我說過,我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
可看看如今的自己,哪還有一點過去的樣子。
什麼白月光,隻有得不到的時候,才最完美。
我在他生病時,最難熬的日子裏,選擇和他在一起。
現在我生病了,卻在他口中,聽到滿滿的嫌棄。
嫌棄之後,便是拋棄了。
夢醒了,心死了,我的結局已經提前畫上句號。
季墨塵,現在是我不要你了。
4
季墨塵一夜沒有回來。
正好,我可以毫不顧忌地準備離婚協議書。
坐在窗邊,看著漸漸升起的太陽。
恍惚之間,困意來襲,我甚至來不及回到床上,便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季墨塵守在我的身邊,滿臉凝重的表情。
看到我醒來,他還是露出欣喜的笑容。
“言心,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答應我,一定要好起來,我不能沒有你。”
不能沒有我嗎?
不是很嫌棄我嗎?
我看著他虛偽的樣子,隻覺得諷刺。
隻有我好不了了,他才可以沒有顧忌的,和他的小野貓在一起,不是嗎?
我把手從他的掌心中抽出,默默地又閉上眼睛。
“我有些餓了,你能幫我買點吃的嗎?”
季墨塵並沒有看出任何不妥,立刻站起來,高興地說道:
“想吃東西是好事,我這就去給你買吃的,你等我。”
別過臉,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買飯回來,最少也要十幾分鐘,足夠我離開醫院了。
起身想要換上自己的衣服。
誰知剛一下床,就看見蘇甜甜扭著腰身走進來。
看見我愈發虛弱的身體,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喬言心,你還不知道吧,你的病又惡化了,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我要是你,早就找個地方去死了,不會拖累別人。”
“你看看你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是挺沒意思的。
我隻是生病了,又不是做了罪大惡極的事。
她憑什麼跑來嘲笑我我,詛咒我。
“蘇甜甜,你也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希望你能做到找個地方去死,不拖累別人。”
“我知道你和季墨塵的事,但你不要忘了。”
“如果不是我,現在躺在這裏的人,就是季墨塵了。”
我的話沒讓她有任何反思。
反而衝著我大笑起來,好像我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為愛犧牲,你是不是特自豪,特自我感動。”
“他追了你那麼久,突然消失的那一年,其實是和我在一起了。”
“要不是他查出了腎病,我不願捐腎給他,他也不會回去找你。”
“他真正愛的,一直都是我和我的身體。”
原來,我以為的八年忠貞,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
我以為的為愛犧牲,也隻是他以愛為餌的圈套。
我輸了。
輸給了天真,也輸給了人性。
更是輸掉了引以為豪的十一年人生。
“你胡說。”
季墨塵的聲音突然從門口響起。
聲音之大,把蘇甜甜嚇了一跳。
他一巴掌打在蘇甜甜的臉上,幾步跑到我麵前,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
“言心,你別聽她胡說,我最愛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事到如今,他還在表演深情。
我冷冷地推開他,和他保持著距離。
“季先生,我身上的中藥味很重,你離我遠點,別吐了。”
他怎麼都沒想到,我聽到了他昨天親口說的話。
表情僵硬的瞬間,他恐懼和愧疚的神色,在臉上蔓延開來。
與之相反,我的笑容卻越來越深。
就好像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既然你說愛我,那就麻煩你把這位護士小姐帶走。”
“我真的非常討厭她。”
他還想解釋什麼,在看到我冰冷的目光後,終是沒有開口。
看著季墨塵帶著吵鬧的蘇甜甜離開,病房裏終於安靜下來。
我收拾好東西,剛想離開。
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喬小姐,您預定的假死服務,是在今天晚上。”
“請問確定要執行嗎?”
我揚起嘴角,看著窗外原本光禿的樹,已經長出新芽。
就像我,也在嘗試向新生活努力。
“確定。”
都說死去的白月光最無敵。
失去的朱砂痣最難忘。
正好,我都想試試。
轉天一早,我已經躺在其他城市的醫院裏,等待著腎移植手術。
而季墨塵拎著早飯出現在我之前的病房。
卻怎麼也找不到我的蹤跡。
詢問護士,也隻得到我已經出院的消息。
他恐慌地給我打了無數通電話,找遍了我所有可能去的地方。
最後在家中的茶幾上,找到我留給他的離婚協議書。
電話鈴驟響,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
“季先生,請你節哀,我們找到你妻子喬言心的屍體。”
“喬女士在昨夜自燃身亡,請盡快過來領取遺物,並在死亡確認書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