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天我渾渾噩噩的醒來,跟母親打了一通電話。
她在電話裏麵安慰我:
“別難過了,先休息幾天,饅頭媽去幫你找...
至於溫言那邊,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
“離婚也可以嗎?”
賭氣般的把兩個字脫口而出,仿佛要把昨天的鬱氣宣泄而出。
母親語氣一頓,溫和的說:
“可以。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你。
但是人生是你自己的,就因為昨天的那些事放棄你們多年的感情,值得嗎?”
十八歲的我可以整天把分手掛在嘴邊,可是二十八歲的我卻不能把離婚隨口說出。
掛斷電話以後,我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
值得嗎?
好像值得,又似乎有點可惜。
溫言昨天帶著周延川離開的時候,還打算讓他繼續住在這裏。
書房裏我的電腦桌上都是他的東西,衣服在單人床上堆成了小山。
他的東西都還在。
我粗略看了一眼,全是酒吧模子哥的那種類型衣服,和他溫文爾雅的外表一點也不符合。
整天穿著這些衣服和已婚女士獨處。
他什麼心思,我知道。
還是沒有忍住,拍了照片給溫言發過去秋後算賬。
哪知道照片發過去是感歎號。
她,把我拉黑了。
於是我又給她打電話,接通後耳邊響起周延川的聲音:
“喂?是謝淮哥嗎?
學姐這會兒正在做實驗,不方便接電話,但是她之前交代了我了。
要是你打電話過來不是道歉的,就讓我別理你...”
我冷聲打斷他:
“我隻是想告訴你,以後想要來拿回你的東西,麻煩不要來我家。出門左拐,去小區的垃圾桶裏麵找!”
我麵無表情的按掉電話。
讓我道歉,做夢!
過了一會兒,微信上有一個好友請求,是周延川。
[沒關係喔!反正那些衣服我都穿過了,學姐還誇我好看呢!謝淮哥你想扔就扔吧!]
我泄憤的把東西全部用大號的塑料袋裝起來。
然後又用酒精將物品堆放過的地方都擦拭一遍。
隻是擦著擦著,眼眶裏就蓄滿了淚水。
溫言曾經跟我說過。
她這個人喜歡循規蹈矩,喜歡一成不變。
她的世界很小,隻允許我一個人進入。
可是終究有些愛意隨著時間飄散,在循規蹈矩和一成不變裏,她默認第三人踏入他的世界。
一點一點的將我擠出去。
她的世界,還是兩個人。
隻是站在她身邊的人不再是我。
4.
我們就這樣冷戰了一周。
周延川每天都在更新他的朋友圈。
【今天粗心大意,有組數據做錯了,好在學姐沒有罵我,隻是說我是個糊塗鬼!調皮.jpg】
【晚上和導師吃飯,她和我談起學姐讀博的時候寫了兩篇高分SCI,又是崇拜學長的一天!】
【剛剛有點低血糖,學姐喂了我一顆糖果,很甜!】
...
溫言隨身攜帶糖果的習慣,還是因為我。
那時候是我的事業上升期,通過考核以後,除了月薪和年終獎翻倍以外,還額外有提成。
所以我忙起來經常不吃早飯。
有好幾次都在醫院醒來。
溫言不管課題實驗有多忙,總會抽出一小時的時間來我公司。
就為了看著我乖乖把飯吃了。
要是實在沒有時間,走的時候就抓一把糖果,讓我放在抽屜裏。
“謝淮,房子我們會有的,家我們也會有的。
你不要拚了命的一樣,熬壞了身體,我會心疼的。”
回憶至此,我盯著周延川的這條朋友發呆。
下一秒,衝出房間,將家裏所有的糖果找出來丟進垃圾桶。
隻是過了一會兒,又從垃圾桶把糖果撿起來撕開,一口一口塞進嘴裏。
直到客廳裏全是紙袋,雙手都是白色的糖漬。
甜嗎?
可為什麼我覺得好苦。
太苦了。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是母親。
我費力把糖果全部咽下去:
“媽,找到饅頭了嗎?”
“...你好,請問是薑豔女士的兒子嗎?
您的母親剛剛意外遇到車禍去世,麻煩你來一趟公安局...喂?你還在聽嗎?”
我用力眨了眨雙眼,麻木的點頭。
急切趕到公安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我在停屍房見到了被撞得麵目全非的母親。
她的手裏還捏著一截牽引繩。
另一個中年男子站在我麵前不停的脫罪:
“我都跟她解釋了,貓是我買的就是我的!
是她非要上來和我搶貓,我就是輕輕推了她一把,哪裏知道半路開過來一輛大貨車?
真跟我沒有關係...”
後來我看了監控視頻,貨車開過來的時候,母親下意識的將饅頭護在懷裏。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母親和饅頭被卷進車底。
饅頭成了肉泥,母親沒了半邊身子。
我的耳邊響起嗡鳴聲,意識在回憶與現實來回切換。
不管我怎麼呼喊,如何哭泣。
躺在床上的母親再也不會起來看我一眼。
我下意識的給溫言打電話,
蹲在地上機械的重複撥打的動作,崩潰又固執的念叨:
“接電話啊,溫言,求你接電話。”
我現在急需一個支柱,哪怕這個支柱,隨時都會倒塌。
終於,她接了。
語氣揶揄又嘲諷:
“怎麼?想通了來道歉?我告訴你晚了,除非你當麵給小川說對不起...”
“溫言,我...”
“學姐,你快看,我拍到了流星!宇宙真是浪漫啊!”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
那些沒有說出的話,拐了一個彎,變成了另一句。
“溫言,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