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天的爭吵過後，我爸好些天沒搭理叔叔嬸嬸。

我媽得知原委後冷哼：“他倆自己如果能做到視錢財如糞土，就會主動把買內衣的錢還給咱家，自己都沒給孩子做個好榜樣，就會偷奸耍滑對著孩子耍威風。”

妯娌之間的關係是很微妙的，上有共同贍養老人，下有雞毛蒜皮，關係的和諧多數要靠兄弟雙方的自覺和一個明事理的老人。

很可惜，我們家一個都不占，叔叔嬸嬸愛占小便宜，奶奶又偏愛幼子，導致我媽和嬸嬸交惡已久。

“飯不端上桌，你嬸嬸是不來的。”

我媽看人很準，她和幾位長輩在廚房忙活一下午，叔叔一家才姍姍來遲。

堂妹低頭跟在身後，穿著那件被漂白的褪色外套。

奶奶多少是心疼孫女的，嘮叨幾句，叔叔就嬉皮笑臉湊上來。

“媽，養個孩子多費錢啊，你兒媳婦現在還沒工作了，全靠我自己，這正是鍛煉勝男的好機會，我們跟著吃糠咽菜沒關係，隻要她能明白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

奶奶不再說話了，擠眉弄眼示意叔叔跟著她去臥室。

再出來時，叔叔的口袋鼓鼓的。

奶奶沒有退休金，她的錢基本都是爸爸和幾個姑姑孝敬的，大家不願意大過年惹老人不開心，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閑聊時奶奶問起我們幾個的成績，我難掩驕傲，將年紀前十的成績單和刊登在雜誌上的作文拿給大家看。

一片讚揚聲中，隻有叔叔嬸嬸黑了臉。

“我一直教育勝男，勝不驕敗不餒，要有時刻保持進步的自律和危機意識方能長遠，我從不要求勝男作文寫得多好，科學研究顯示每天鑽研寫作的人腦子都不正常了，容易得精神病。”

姑姑看我臉色不對，急忙打斷了嬸嬸，幸好我從小就把她歸結為精神病了，她的話也對我造不成什麼傷害。

年夜飯終於端上桌，我媽手藝很好，做的東坡肘子油汪汪惹人垂涎。

幾個姑姑姑父也紛紛展示拿手絕活，二十幾道菜色香味俱全，一上桌就引起孩子們哄搶。

堂妹剛夾起一塊肘子皮，就被嬸嬸的筷子啪的一聲打掉。

“陳勝男，我教育你多少次了，大女主不能貪戀口腹之欲，每天隻想吃喝享樂，跟豬有什麼區別？”

她夾起幾片青菜，不由分說放進了堂妹的碗裏。

我嘴裏的肉還沒嚼完，和幾個堂哥麵麵相覷，不知道該不該咽下去。

我爸強顏歡笑打圓場：“大過年的吃點兒喝點兒都是應該的，就別在今天訓斥孩子了。”

嬸嬸冷笑一聲：“我們家勝男平時很自律的，一日三餐清粥小菜，就為了保持60斤完美身材，不信你們看看，勝男就是網上說的A4腰，鎖骨裏還能養金魚。”

“閨女，咱把衣服脫下來給他們看看，這就是標準的模特身材，大女主要敢於展示自己！”

她越說越激動，甚至開始上手直接拉扯堂妹的衣服，堂妹躲閃不及身上大片走光，幾個男性長輩不知是勸是躲，場麵一度陷入混亂。

嬸嬸不依不饒：“大哥不是我說你，你對孩子的教育就是這種得過且過，陳明月都胖成什麼樣了，一米六90斤，雙下巴都出來了，基本的自律都做不到，成績再好也是個廢物！”

沒有母親能接受別人當著她的麵赤裸裸明晃晃羞辱她的孩子，我媽再也忍不住了，當場和嬸嬸廝打起來。

“我家明月正在長身體，一米六90斤是標準體重，無論她是胖是瘦都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反倒是陳勝男，同樣年齡連一米五都沒有，基本營養都沒保障，你還沾沾自喜，一點兒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

“除了這些空洞的大道理你還會說什麼？你自己做到哪一條了？平時借錢不還蹭吃蹭喝趁著孩子不在家偷吃肘子我就不說了，現在讓你老公把口袋翻出來看看是誰四十多歲了還在啃老！”

叔叔狡辯：“那是我要孝敬媽的錢，還沒來得及給。”

“哥你管不管，打倒的媳婦兒揉倒的麵，你就看著她一點兒麵子不給你親弟弟留？我以後怎麼麵對幾個姐夫？”

我媽上前一把掏出他口袋裏的紅包，看清楚之後冷笑著扔在桌上。

“你的錢？這紅包都是我買的！”

“至於麵子，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做人不卑不亢，不要在意別人看法，怎麼輪到自己身上你這麼難受呢？”

“都閉嘴！”

我爸一聲爆喝，終於終止了這場鬧劇。

“你們家的教育方式我們做外人的管不了，隻是勸你一句，至少把孩子當個人。”

好好的年夜飯一片狼藉，我爸穿上衣服帶著我媽和我離開，臨走表示以後沒啥大事兒我叔就不用聯係他了。

自此以後，我家就和叔叔一家三年不再來往，也算是過了幾年安生日子，沒想到，我和堂妹高中居然分到了一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