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一臉鄙夷地走到我麵前,不管不顧地掀開我腿上遮羞布一樣的毛毯,打量著我殘缺的身體。
隨後當著我的麵問宇成才:“她還能生不?不能生就換一個,媽給你找,我看隔壁村那個瀟瀟就不錯,媽之前不該阻止你們......”
“媽!你怎麼能說這種話,我對莉莉是認真的,我不可能和她離婚!”
我夾在中間聽著她倆一唱一和,隻覺得諷刺。
宇成才這個媽寶男,製造車禍之前不可能不和她媽通個氣,說不定主意就是她倆一起想出來的,現在在這裏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就是想要我一句同意嗎?
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
“行了你們別吵了,我不介意。”
宇成才佯裝驚訝:“什麼?莉莉你什麼意思!”
“我說我同意你和別人生孩子了,媽的病總歸是要治的,別寒了她老人家的心。”
婆婆這才綻放出笑容。
“好好好,我家莉莉真懂事,想吃什麼媽給你做!你放心,孩子出生了咱娘倆不會翻臉不認人的,老宇家做不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
我勉強勾起嘴角,看著宇成才著急忙慌去找小情人的背影,心裏不知是痛苦還是慶幸。
“莉莉,我托親戚買了市裏最好的輪椅,你放心,我宇成才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絕不食言!”
宇成才推我出門曬太陽,故意站在村口大喊,吸引了不少村裏人駐足。
我抬頭看向他熱切的眼神,心知肚明裏麵沒有一絲愛意,有的隻是滿滿的控製欲。
鄰裏鄉親聽到了他的深情告白,無一不被他的專一打動,一口一個好男人地叫著。
“小宇不愧是去大城市讀書的人,說話就是好聽,要是我家女婿該多好啊!”
“莉莉啊聽姐一句,可別把小宇給放跑咯,這種好男人你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小宇啊從小就有出息,沒想到人也不孬啊,出了這種人才我們村裏人也跟著沾光啊!”
我冷笑一聲,心想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嗎?不過是給鳥換了新籠子,變著花樣地囚禁罷了。
可多說無益,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倒苦水,而是將計就計。
不陪著宇成才把戲演下去,我就再無翻身的餘地。
我輕輕撫摸著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一臉感動地回答:“辛苦你了老公,我也會陪你一輩子的。”
事實上宇成才並沒有像他深情告白的那樣二十四小時陪在我身邊,而是三天兩頭地往瀟瀟家裏跑,忙著照顧他真正的孩子。
他把我的嫁妝全都花在了瀟瀟的身上,什麼營養品日用品都往貴了買,就連孕婦照都拍了好幾套,平日裏噓寒問暖各種安慰,生怕怠慢了他的心肝寶貝。
好幾次半夜我都會被他的電話聲吵醒。
“宇哥哥~沒有你我睡不著~”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你等著我馬上就來,有什麼要帶的盡管說!”
每次瀟瀟一撒嬌宇成才就著急忙慌地往外跑,獨留我一個人守空房直到天亮。
他隻知道瀟瀟從小就身體不好要多照顧,殊不知我腰傷嚴重,冒著終身癱瘓的風險才懷上他的孩子。
不過我並不嫉妒瀟瀟,畢竟我懷孕時宇成才也是這般溫柔細心,什麼好的都能想到我,什麼都有我的一份。
隻可惜懷上的是個畸形兒,要不然宇成才的唯一永遠都是我吧。
我時常這樣幻想著。
並不是說我不恨宇成才,不恨他對我所做的一切,隻是愛不是水龍頭一擰就停。
愛意即使燃燒殆盡,也尚有餘溫存在。
我是在大學時遇到的宇成才,他很不一樣。
在名列前茅的大學裏,他沒有優等生與生俱來的自信和銳利,而是謙卑得近乎透明。
我不得不承認當初所謂的好奇不過是被他吸引到了。
因此我主動接近他,從同學到朋友再到戀人,他溫柔又體貼地包容我的一切。
會像個傻子一樣怕我著涼就跑幾公裏回去拿大衣,會為了更了解我自學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專業,會在寢室鬧矛盾的時候花光身上的積蓄為我租房,發誓要當我最堅強的後盾。
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陷進去的。
隻不過當時我以為腳下是通往幸福的大門,殊不知那是泥潭,是沼澤,是萬丈深淵。
天真的我為了愛情遠嫁深山,不在乎金錢和物質,一心想著會過上想象中那樣安穩又幸福的生活。
沒有前程又怎麼樣呢?我有的是愛。
可事實證明我賭輸了,輸得一塌糊塗。
我想過反擊想過報警,也想過一死了之,可這些哪一樣不需要拚盡全力去爭、去搶。
我凝視著蒙灰鏡子裏的自己,看不到一丁點贏的可能性。
“我回來了莉莉!”
宇成才推門而入,帶著滿臉笑意朝我走來,如同七年前那個朝我遞情書的青澀少年。
接受現狀會是最好的選擇嗎?我不知道。
輪椅碾過坑坑窪窪的石子路艱難地往前,分不清是因為路還是他,我不停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