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歲生日那天,我求李禎嵩陪我滑雪。
卻沒想到一個新手女孩朝我們衝來。
李禎嵩被撞飛,下肢癱瘓。我心裏愧疚,於是全年無休地給李禎嵩掙醫藥費。
三年康複訓練,李禎嵩終於可以正常行走了。
那天,我向他求婚了。
可兩個月後,我卻發現了他和那個女孩在雪場的合照。
李禎嵩將女孩緊緊抱在懷裏,臉上是我三年來沒見過的笑容。
連我求婚那天,他也隻是淡淡地點頭。我突然累了。
李禎嵩恢複行走後,隔三岔五便要出門聚會。
我理解他康複後的狂喜,剛開始也為他高興。
但逐漸我發現了不對勁。
有時是濃烈甜膩的女香。
有時是褲腿抖落的雪渣。
我心中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烈,總覺得李禎嵩很快就要不屬於我了。
這三年的付出太過沉重,我不敢往那方麵想,隻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不斷安慰自己是多慮了。
直到今天,李禎嵩將手機落在家裏。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臨近李禎嵩生日,我本想翻翻他的購物車,好給他準備禮物。
卻發現他加購了許多女式滑雪用品。
自從他癱瘓後,我就再也不敢靠近雪場了。
我知道,這些東西不是送給我的
思緒混亂中,我誤觸點開了相冊。
相冊裏滿滿當當都是李禎嵩和一個陌生女孩的合照。
最早的一張日期是他站起來的第二天。
那天是我們交往七年的紀念日。
發現他偷偷摸摸出門時,我心中脹滿了酸酸麻麻的欣喜,下意識以為他去給我買禮物了。
但原來是去陪女孩滑雪了啊。
難怪那天晚上回來那麼晚。
我等到睡著也沒有等到七周年禮物。
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滴落在屏幕。
我顫抖著手指,將照片放大。
男人將女孩緊緊攬在懷中,眼中的愛意滿得快要溢出來。
刺得我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站起來那天,我想的是我們終於可以結婚了。
他想的是什麼呢?
目光一寸寸劃過照片,女孩的麵龐越看越眼熟。
我注意到雪場的標識,竟然是當年李禎嵩出事的雪場。
我知道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將他撞成重傷的女孩。
我眉頭緊緊皺起,不可置信地搖搖頭。
既然這樣,李禎嵩怎麼會愛上她呢?
2
我還沒想明白,李禎嵩暴怒的吼聲從玄關處傳來。
“程幸果,你把我手機放下!”
李禎嵩大步朝我走來,猛地從我手中抽走手機,神情不悅地質問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要尊重我的隱私?”
我抬眼,定定地望著他,“你癱瘓的時候,我給你端屎端尿,現在你能站起來了,就迫不及待地跟我談隱私。”
“到底真的是在意隱私,還是有見不得人的事瞞著我?”
李禎嵩搶過手機後忙著檢查應用瀏覽記錄,在看到相冊打開過後,他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
“你都看見了?”
“幸果,你別多想,我隻把她當妹妹。”李禎嵩扯了扯嘴角,伸手想擦掉我眼角的淚痕。
多可笑的借口。
我偏頭躲過他的手,諷刺道:“什麼妹妹,情妹妹?”
“正常人的相冊會找不到一張未婚妻的照片,全都是和妹妹的合照?”
“她是害你癱瘓的罪魁禍首,我是陪你走出陰霾的未婚妻,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李禎嵩有些不耐煩,他極力想讓相冊的事過去,但我卻死咬著不放。
“程幸果,是你有錯在先,你不偷看我手機,就什麼事也沒有。”
“三十歲的人了,成熟點,別仗著照顧我幾年就沒事找事。”
我看著李禎嵩,不願意眨眼。
想從他身上找到他曾經愛我的影子,卻發現沒有半點意義。
“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會揣著明白裝糊塗,做些讓我誤會、讓我傷心的事。”
“分手吧,李禎嵩。”我垂下眼眸,低聲道。
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
我不知道就這樣放棄一段七年的感情會不會後悔。
但如果裝作無事發生,和心裏裝著別人的他結婚,我一定不會幸福。
李禎嵩眉頭緊鎖,不可置信地抓住我的手腕,“你就為了幾張照片要鬧分手?”
“行,你真行,我把照片都刪了行嗎?”李禎嵩自暴自棄地將照片拖進回收站,仿佛我在無理取鬧,而他則是個被誤會的無辜好哥哥。
我歎了口氣,徹底死心。
“我說,分手。”
“沒有跟你開玩笑。”
“你不該因為我愛你,就把我當傻子耍。”
李禎嵩定定地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委屈,隨即不屑道:“分就分,忍你很久了。”
李禎嵩抓起沙發上的外套,走到玄關時突然停下,“最後給你一次認錯道歉的機會。”
半晌,沒有等到想要的回複,門被猛地關上。
3
那天鬧翻後,我全平台拉黑了李禎嵩。
他也默契地沒來找過我一次,仿佛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合格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
他很好地做到了這點。
我輕聲問自己,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怎麼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我躺在床上,嗅著枕頭上李禎嵩留下的氣息,突然有些崩潰。
七年的感情,他倒是說放下就放下。
顯得走不出來的我,像個被困在了過去的愚者。
不可以再這樣渾渾噩噩了。
離開了不愛我的男人,我應該過得更好才是。
我花了一周時間,把李禎嵩在我家留下的痕跡清空。
他癱瘓前送給我的手作陶瓷杯,曾經是我最珍視的禮物。
濾鏡褪去後,我隻覺得粗糙簡陋。
戀愛中的女人真是像被下了降頭。
我隨手將杯子丟進蛇皮袋,連同李禎嵩留下的衣服一並送到垃圾站。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閨蜜梁雪擔憂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幸果,你和李禎嵩的感情狀況怎麼樣了?”
這些天我忙著收拾東西,還沒來得及告訴梁雪我已經和李禎嵩分手了。
但聽她的語氣,應該已經察覺到了。
我平靜地答道:“我們分手了。”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梁雪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分了好,早看不慣這孫子了。”
“這三年吃你的喝你的,竟然還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
我捕捉到梁雪話中的不尋常,試探性問道:“他做了什麼?”
“這孫子在醫院攬著個綠茶讓我抓住了。”
“那女的都貼到他懷裏了,結果我問他,他說是妹妹。”
“你倆在一起七年,我怎麼不知道他媽老來得女。”
梁雪顯然是氣極了,緩了口氣繼續輸出。
“那綠茶非說他被醫院坑了,說康複訓練是騙人的,把四期康複給停了,還要醫院把前三期的錢退給他們。”
李禎嵩癱瘓後,我找遍關係才約上的頂尖康複訓練,在他眼裏竟然比不過罪魁禍首的幾句挑撥。
出院時,醫生囑托我第四期康複至關重要。
雖然李禎嵩目前能正常行走,但複發的幾率極高。
隻有堅持做完四期康複訓練,才能徹底放心。
三個月前的我肯定會苦口婆心地求他繼續治療。
但現在的我隻是問道:“最後退錢了嗎?”
“當然沒有,他倆被醫院保安趕出去了。”梁雪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
見我反應平淡,梁雪擔心起我的狀態:“幸果,你記住,能被搶走的都不是好東西。”
“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找一個。”
4
那天之後,梁雪便熱衷給我物色新的對象。
“這個絕對適合,比你大兩歲,事業有成,有房有車有存款。”
“最重要的是,四肢健全。”
聽出梁雪意有所指的嘲諷,我無奈地笑了,沒注意麵前站了人,一頭撞了上去。
預計的痛感沒有傳來。
反而軟綿綿的。
意識到自己撞到了什麼,我的臉紅成煮熟的蝦,怎麼會有人胸肌練得這麼大。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連忙抽身道歉。
尷尬瞬間爬滿全身,我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藏進去。
“沒事的,程小姐。”頭頂傳來男人磁性的聲音。
他怎麼知道我姓什麼?
我心中疑惑,戒備地抬頭。
看清男人樣貌時,我心跳漏了半拍。
男人輕笑一聲,朝我伸出手:“我叫梁樹,心理谘詢師,是程小姐今天的相親對象。”
與性感低沉的嗓音不同,梁樹長了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
攝人心魄的桃花眼因笑而上揚,明明是很冷淡的長相,笑起來卻仿佛能融化冰川。
梁樹看出我的緊張和無所適從,講了個他高中時的烏龍。
我聽著耳熟,不確定地問道:“梁先生是雲川一中的學生嗎?”
梁樹滿臉驚喜,“是啊,程小姐怎麼知道,難不成是校友?”
我笑著點頭。
遇到校友,我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
話匣子瞬間打開。
我不是話少的人,隻是因為李禎嵩癱瘓後情緒不穩定,才變得沉默。
當時我為了逗李禎嵩開心,給他講了個笑話。
卻因為提到“跑步”,被暴怒的李禎嵩用保溫杯砸破額角。
這樣的事,在過去三年發生了無數次。
漸漸地,我就變得沉默寡言了。
梁樹是個精神世界很豐富的男人。
一餐飯吃下來,不僅沒有冷場,我還意外地發現和他有不少共同愛好。
就算做不成戀人,結交一位這樣的朋友也不是壞事。
梁雪的目光在我倆身上來回打轉,滿臉姨母笑地提議道:“吃完飯去隔壁商場消消食吧。”
5
我對此沒有異議,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補妝時瞥到包裏一支包裝少女的口紅,我皺起了眉。
口紅是分手前李禎嵩送的,即便不是我平常的風格,但因為是他康複後送我的第一份禮物,我十分珍視,一直隨身放在包裏。
如今想起來,三十歲的我不會用這種口紅,但照片中二十出頭的女孩就不一定了。
口紅到底是送給誰的,不言而喻。
我這支,隻怕是買一送一的贈品。
我頓感晦氣,剛拿起口紅準備丟掉,肩膀卻被猛地一撞。
我下意識撐住洗手台,才勉強穩住身體。
“哎呀,姐姐你這款口紅好眼熟,跟我男朋友送我的是同一個牌子誒。”
“當時搞促銷,還送了支臨期的,和姐姐手裏這支一模一樣呢。”
“你說這是不是巧合啊?”
女孩聲音甜膩卻囂張,聽得我渾身不適。
撞了人卻沒有一句道歉,反而扯些有的沒的,我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扭頭看向女孩,映入眼簾的臉再熟悉不過。
是李禎嵩相冊中的女孩。
宋笙笙。
我沒去罵她知三當三,她倒是主動跑到我麵前耀武揚威。
好心情被破壞得一幹二淨,我神情冷了下來。
我拍了拍肩頭的灰塵,麵露嫌棄,將口紅隨手扔到垃圾桶。
“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到處亂蹦躂隻會惹人嫌。”
宋笙笙聽出我意有所指,圓圓的杏眼瞪出惡毒的光,剛想開口,卻被我打斷。
“你男朋友對你真不怎麼樣,送禮隻舍得給你送點便宜貨。”
“年輕小姑娘就是喜歡把廉價的東西當寶,用著用著臉就爛了。”
我轉身從包中拿出一支CL515,神色淡然地補起妝,完全沒把她的挑釁放眼裏。
宋笙笙盯著我手中的蘿卜丁,眼中的嫉妒毫不遮掩,嘴卻硬得很。
“老女人得不到真愛,就隻能故作瀟灑說愛沒用。”
“你這麼物質,哪個男人養得起你,難怪禎嵩哥要跟你分手。”
“離開禎嵩哥後,其實你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窩裏哭吧。”
我聞言沒忍住笑出聲,將宋笙笙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我不要的東西,你喜歡就收好。”
“別又讓更年輕的妹妹搶了去。”
宋笙笙說不過我,氣得臉色漲紅,胸脯上下劇烈起伏。
直到離開洗手間,我還能感受到身後那股恨恨的目光。
6
路過寶格麗時,梁雪兩眼放光,二話不說把我和梁樹扯了進去。
梁雪一向喜歡珠寶,每次路過寶格麗都走不動道。
我隻當她想買新首飾了,卻沒想到梁雪忽然道:“幸果快過生日了,到時候不一定有空聚,要不今天就把禮物買了吧。”
“你說呢,梁樹?”
梁樹笑道:“正有此意。”
我心下一驚,扯了扯梁雪的袖子,低聲問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我怕人家覺得我是拜金女。”
畢竟是初次見麵,怎麼能索要這麼貴重的禮物,而且剛才吃飯還是梁樹主動結賬。
梁雪聞言不在意地道:“梁樹掙錢就是為了給你花,你不花他還不高興呢。”
“再說了,等他生日你還禮不就好了。”
見我還有些猶豫,梁雪直接挽著我往櫃台走,“你就放心買吧,他等這一天好久了。”
我最終看中了一款簡約的無鑽小蠻腰項鏈,正準備將項鏈從櫃台中拿出試戴,一隻做著粉鑽美甲的手突然伸出,先我一步將項鏈拿走。
一閃而過的美甲十分眼熟。
果然。
我抬頭便看到了宋笙笙,她耀武揚威地挽著李禎嵩,反複打量手中的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