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軍犬訓導員。
退役後,我專程繞路去探望被領養的警犬,卻發現它慘遭虐待。
領養人不僅將它們栓在肮臟的窩棚裏動輒打罵,還要拉去狗肉館要宰了吃肉。
狗肉館裏更是有數條退休年邁的警犬軍犬。
我要帶走它們。
對方卻囂張地說:
「這已經是我的狗了,老子想怎麼對它就怎麼對它!就是吃了它,那也是它的命!」
我雙眼猩紅,叫來一眾戰友,聲勢浩大:
「這些小家夥救過我們人類的命,它們憑什麼是這個下場!」
這些功勳犬有的跟著金珠瑪米去過日喀則,還有的甚至經曆過汶川雅安。
它們的英勇絕不比軍人少。
憑什麼就淪落到要被下鍋煮了?!
0
再見到閃電時,我幾乎沒辦法把眼前這個被鐵鏈拴著渾身傷痕的流浪狗,和記憶裏威風凜凜的搜救犬對應起來。
閃電是一隻德牧串串。
它是我訓練過的最勇敢最聽話的搜救犬,在無數次地震搜救中屢獲奇功。
兩年前它服役期滿,退役被人領養。
我想著自己的家庭條件一般,千求萬求著訓犬基地的負責人,一定要為它找一戶家境殷實的人家領養。
更是上門再三囑咐領養人王誌全,一定要好好對待它。
可我沒想到,我自以為是的好心,卻親手將它推進了深淵地獄。
隻因為閃電過分盡忠職守,對所有上門的訪客一視同仁地警惕。
它甚至沒有衝著來客吠叫,隻是盯著客人的時間多了會兒而已。
領養人就嫌它多事,用鐵鏈子將它鎖在院子角落。
從此,它的活動範圍就被拘禁在又小又臟的窩棚裏。
他們成天餓著閃電,隻給吃搜飯喝臟水。
把閃電餓得瘦骨嶙峋,還要動輒打罵——
用煙頭燙它、掄起鐵鍁打它、拿鞭子抽它,各種施暴手段慘絕人寰。
可憐的閃電身上滿是血痕,又沒人給敷藥。
蠅蟲更是趴在它裸露的皮膚上吞噬它的血肉!
看著它奄奄一息的模樣,我難受得心都揪起來了。
而罪魁禍首王誌全挺著油膩的大肚腩,大喇喇地站在台階上,滿臉無所謂:
「就是我打的,怎麼滴?」
「這已經是我的狗了,老子想怎麼對它就怎麼對它!就是打死它,它也活該!」
我氣得渾身哆嗦,顫抖著手指著他:「這好歹也是軍犬!你怎麼能這麼心狠手辣!」
閃電聽見我的聲音,費勁地睜開眼睛。
它看到我時,眼神委屈又依戀。
卻沒力氣爬起來,隻能輕輕舔一下我的手心。
我差點沒崩住眼淚,強忍著心酸,摸了摸它的腦袋。
再抬頭看王誌全時,已經出離憤怒。
「你知不知道,虐待退役軍犬是要被嚴懲的!」
王誌全不屑地啐了一口:
「想嚇唬我?誰信啊!一條畜生而已!給口飯吃就不錯了,難道要老子拿它當祖宗供著?」
胸腔的憤怒幾乎衝破胸膛,我咬著牙,一字一頓:「你們根本不配領養退役犬!我要帶閃電走!」
誰知,我這話說完,王誌全連同他的幾個保鏢都轟地發出爆笑。
「哈哈哈,程警官,你還當你自己是個軍人呢?你這都退役了,哪來的臉管別人家的狗!」
他還走上前,當著我的麵又踹了閃電一腳,衝我挑釁:「我就是虐狗了,你能怎麼樣?」
閃電沒有對王誌全齜牙咆哮,而是嗚咽一聲,夾緊了尾巴,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發抖。
是啊,閃電是基地裏最聽話最溫順的狗狗。
它在測評中對人類的好感度達到滿分,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對人類發起攻擊。
當初我就是看上了這一點,才會讓它做了搜救犬。
可沒想到,這樣善良的品質,卻讓它在虐待中甚至升不出反抗的心思。
我氣到胸口發悶,恨不能撲上去,揍王誌全一頓。
而保鏢們這時卻上前用力推搡我,直接將我推倒在大門外。
背包裏閃閃發光的勳章嘩啦啦地散落在地上,那都是閃電在地震火災救援中英勇表現後獲得的功勳。
我想去撿起來,可王誌全卻一腳將它們踢開。
「行了,看也看了,趕緊滾吧!別在我家門前給我填晦氣!」
「再敢上門,我就讓你給這條死狗收屍!」
鐵銅大門在我麵前緩緩關上,裏麵的人哈哈笑著離開。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心頭的怒火簡直能燒盡一切。
02
我要把閃電帶走!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就再也坐不住,當即返回了訓犬基地。
我隻想把閃電接回來。
它救了那麼多人,生命裏剩下的時間就該平安快樂才對!
可等我到了負責人的辦公室,卻發現他早就等著我了。
「長官,閃電被領養人虐待,我請求立刻終止領養!讓我帶它離開!」
負責人掃了我一眼:「小程啊,當初領養都是走了各種流程手續的,你說終止就終止?你當規矩是玩笑嗎?」
我憤怒地捏著拳頭:「可閃電都要被虐待折磨死了!」
負責人鼻子裏發出一聲嗤笑:「那也是人家的狗!人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給口飯吃就不錯了,難道要拿它當祖宗供著?」
負責人說著,幹脆把電腦屏幕轉過來。
上麵赫然展示著,王誌全的公司帶動本市GDP增長,他本人正在評選本市優秀企業家的報道。
「一隻已經快死了的狗,還有什麼價值?但王誌全不一樣,他還能為社會創造更多財富!孰輕孰重還用我給你解釋?」
「行了,畜生就是畜生,給它碗飯吃已經算對得起它了。」
我眼淚都快氣出來了:「閃電才不是一條普通的狗!它救了那麼多人的命!我們怎麼能讓它餘生還要受到這樣的虐待?那還是人嗎!」
負責人也生氣了:「不過一條狗,你還沒完了是吧?」
「你為了一隻狗這麼鬧,有沒有想過會抹黑王老板的聲譽?」
現在閃電命都要沒了,負責人居然還在跟我談聲譽!
那聲譽是我抹黑的嗎?
明明是王誌全自己動手毆打閃電的!
我還想據理力爭,但負責人已經開始驅趕我了:
「行了,你還敢鬧事?差不多得了,趕緊回鄉下老家去吧!」
「而且你不是已經退役了?以後你也不準再回來了!」
明明是負責人自己沒有找好領養人,出了事也不管,卻說是我鬧事?
我氣得眼眶通紅,轉身就出了門。
負責人不管,我管!
我一定要把閃電救出來!
03
我重新來到王誌全的家門前,輕輕繞到了後院的籬笆柵欄處。
反手跨進院子時,閃電聽到了腳步聲,下意識蜷縮成一團,嘴裏發出低低地嗚咽。
這是挨了多少次毒打,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難受得都快擰成一團了。
「閃電,別怕,是我。」
我腳步越發放緩,聲音也壓低了下去:「我帶你走好不好?」
閃電猛地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原本已經被虐待毒打到茫然的眼裏重新煥發希望。
它趴在我麵前,用力地搖著尾巴。
我眼眶一熱,忽然想起從前的情景。
當年地震救援時,閃電連續搜救出來十幾個人,累的自己都暈過去了。
我看出它已經體力不支,想帶它回去休息。
那時候它就是像現在這樣,用力搖著尾巴,希望能留下來繼續救援;
被領養那天,我們給閃電做了一頓最後的送別大餐,
閃電似乎察覺到了,執意不肯吃,也是一直衝著我搖尾巴,希望能一直跟我在一起......
並肩作戰那麼多年,我們默契到彼此都能懂得對方的意思。
眼淚倏然落下,我忽然很後悔,要是當時我自己領養閃電就好了。
老家雖然窮了些,但起碼能讓閃電衣食無憂,自由奔跑。
我擦擦眼淚,幾步走到閃電的窩棚裏,摸起鐵鎖試圖撬開。
閃電坐起來,滿眼希冀地看著我。
但還沒等我將鐵絲插進鎖眼裏,王誌全忽然帶著人過來了。
「喲,程警官,退役之後不回老家種地,改跑到我這兒偷狗了?」
閃電一聽到王誌全的聲音就不由自主地發抖,蜷縮著身子躲在我的背後。
王誌全見了,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媽的,是老子給你飯吃的,居然還敢躲外人後頭去,畜生就是畜生,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深吸一口氣:「王老板,反正閃電對你來說也沒什麼用,就讓我帶走吧。」
王誌全嗬嗬冷笑:「我喂了這畜生兩年,你說給你就給你啊?」
我冷冷看著他:「我把閃電這兩年的飯錢都還給你!」
誰知道王誌全笑眯眯地告訴我:「兩年飯值幾個錢?程警官,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剛剛打算把這狗賣去狗肉館的。」
「狗肉館新開張,正愁狗肉不夠吃的呢!這狗雖然又臟又臭,但就這體型,我怎麼也能賺個大幾百啊!」
血液瞬間衝到了頭頂。
我沒想到王誌全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
「這可是退役警犬!你們這麼做,就不怕半夜做噩夢嗎!」
王誌全哈哈大笑:「要的就是這種退役的狗啊,陽氣足,能辟邪!老人小孩吃了都大補!」
這是哪門子的歪理?!
可王誌全卻不再跟我說什麼,而是命身邊的一群保鏢將我拉開,他要親自把閃電送進狗肉館去。
閃電嗚咽著,被踹了好幾腳也不會反抗,隻能被勒著脖子,像被拖的死豬一樣拖在地上。
可我簡直要瘋了!
這一刻我再也沒了別的法子。
「王老板!我出錢買!狗肉館出多少錢,我也出!」
我掙開保鏢,死死護住閃電:「反正你都是要賣掉的,不如做個好事,就賣給我,行嗎?」
04
我以為,狗肉館能出的起的錢,我也能出。
可王誌全卻定定地打量我,許久,忽然露出一個笑容。
「行啊,兩萬塊,我就讓你把這條狗帶走!」
我不可置信:「你剛剛不是說,賣去狗肉館就大幾百嗎?」
「怎麼到我這兒就是兩萬了!」
王誌全眼角眉梢都是惡毒:「我是個生意人,當然知道,這狗對不同的人,價值是不一樣的啊。」
「這樣的畜生,你放到狗肉館,它撐死也就值個幾百,可在你程警官麵前,兩萬都要少了呢!」
我怒目而視,王誌全隻是慢悠悠地開口:
「程警官,你可快點想好,要不要買。不買,我現在就拉去狗肉館去了。」
我心下了然。
這個王誌全是拿我當冤大頭宰了。
他非得大賺一筆不可,不然就不撒手。
可他也不想想,他當初領養閃電時,我們一分錢都沒收他的!
我心裏又急又氣,卻也知道這會兒不是跟他吵架的時候,
今天要是不掏這個錢,閃電就要淪為鍋裏肉。
於是隻好開口:「我身上的現金隻有一千,剩下的我現在就去銀行去取錢,你們等著我!」
王誌全並不答應,隻是哈哈大笑:「那你最好手腳麻利點,否則晚了的話,我就隻能請你吃狗肉了!」
「你也別想著帶人來,我要是看見你帶了幫手上我家,我就當著你的麵宰了這畜生!」
這混蛋是什麼都算計上了。
我捏緊拳頭,轉身就要離開。
閃電卻在這時候踉蹌著幾步撲過來,兩隻前爪死死扒著我的腿不放。
「汪嗚嗚嗚——」
閃電眼裏分明有淚。
大概,它是以為我又要拋棄它了。
我強忍著鼻間酸澀,扒開它的爪子,認真承諾:「閃電,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把你帶走的!」
王誌全哈哈大笑:「我給你兩小時啊!要是到時候你還不來,我就默認你出不起這個錢,就去狗肉館了!」
我拚了命地往銀行營業點跑去。
但今天實在不湊巧,連續兩個營業廳的atm機裏的現金都不夠數。
等我從終於從第三個營業廳的atm機裏取夠兩萬時,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我收好錢,拔腿就往回跑。
可王家的大門敞開著,裏麵的人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裏。
就連後院的閃電都不在。
好心的鄰居告訴我,就在半個小時前,王誌全開車帶著保鏢和閃電出去了。
「那狗叫得可淒慘了,死活不願意上車,是被人打暈了丟上去的。」
「聽說是要去城南新開的狗肉館去,哎,你快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我簡直要氣炸了!
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王誌全根本不是給我時間去取錢,他就是想把我支開,方便自己帶走閃電!
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