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狗得了病,醫生建議我讓它安樂死。
在我剛準備簽字同意的時候,十歲的司霖雨一把將我推開。
他冷眼看著我在地上捂著鮮血淋漓的額頭痛呼,怨恨的開口:
“你之前害死了我媽,現在還想弄死媽媽留給我的狗,當初那場意外死的怎麼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沒有辯解,隻是默默聽著他對我的辱罵。
他氣不過,衝上來對著我拳打腳踢。
“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趕走!”
看著麵前這個我照顧了十年的孩子,身體上的傷怎麼都敵不過心裏的傷痛。
我倦怠的從地上爬起:
“不用你趕,我明天自行離開。”
0
額頭上的血汙緩緩的落到我的眼睛裏,帶來一絲微不可察的痛意。
我收回看向躺在病床上痛苦抽搐小狗的眼神,轉身朝著樓下走去。
我雙手用力的抓緊了一旁的欄杆,強忍著胸口泛上來的一陣陣惡心和眼前的眩暈一步一停。
見我一臉慘白,司霖雨明了的看了站在一旁的醫生一眼。
而後滿臉憎恨的朝著我的肚子狠狠撞了過來:
“你裝什麼裝,這是你欠我的,不論我怎麼對你,你都得受著!”
“還有,你要想走就趕緊滾,裝模作樣!”
我一時不察被撞得滾下了樓梯,身上的劇痛讓我的眼前一陣陣的泛黑。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好像聽見有人大喊‘孩子、懷孕’什麼的。
思緒一陣混沌,我沒了意識。
再醒過來時,我正躺在醫院裏,麵前站著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
見到我醒來,他才堪堪停下了處理工作的動作,冷聲說道:
“醒了?”
“今天的事情是你有錯在先。霖雨隻是個孩子,你應當多讓讓他的。你來了七年,難道還不知道有些東西不能碰,有些事情不是你能處理的嗎?”
“不過看在你剛流產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你背著我偷偷懷上了孩子的事情。”
我這才恍覺,原來這段時間的疲倦嗜睡惡心作嘔,都是因為我懷孕了嗎?
我的手撫上如今空蕩一片的肚子,胸口像是破了個大洞似的,酷酷漏風。
我汲汲營營七年,在司家卻連一絲我的痕跡都留不下。
“男孩還是女孩?”
司景淮冷眼看向我,修長的手指在桌麵上敲著,發出不耐煩的篤篤聲。
我知道這是司景淮的警告,所以我閉上了嘴。
隻是我原以為不會再痛的心,卻泛上密密麻麻的痛意。
司景淮見我識趣,這才舒展了眉心。
他走上前,用指腹在我慘白的嘴唇上摩挲了好一陣後,才開口:
“桑棉億,別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
是了,我是他的妻子,是代替我姐姐來照顧他們一家的替代品。
在所有人的眼裏,我的存在不過是桑家為了穩定地位而送上來的一枚棋子。
桑家利用了司景淮對我姐姐的愛,哄騙他簽下了長達七年的契約,所以我這個頂著跟姐姐一樣容貌的妹妹,才能順理成章的替代姐姐嫁進司家。
我偏了偏頭,他的帶著攻略性的吻便落在了我的耳畔。
“司先生,十年之約明天便到期了,一個月前我已經簽好了離婚協議書,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把離婚辦了。”
空氣一陣凝滯。
許久我才聽見司景琛冷聲道:
“離婚?桑棉億,別以為你頂著跟南笙一樣的臉,我就能毫無底線的包容你。”
他站起身,整理了揉皺的衣角,睥睨著我:
“因為小孩子的玩笑而鬧脾氣,桑棉億,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02
“司先生,我沒有鬧脾氣,合約已經到了期限,我並沒有理由繼續賴在司家,不是嗎?”
我對上他略顯慍怒的眸子,平靜的說道,
“而且,司先生不也早就厭煩我了嗎?”
從一開始嫁進來,我就知道我是個用來維護家族地位的工具人。
隻是我也是人,在少女懷春的年紀遇上各方麵都站在頂端的男人,難免會春心萌動。
我以為隻要我努力,司景琛就不會再把我當成替身,
我以為隻要我努力,司霖雨就能把我當成親生母親,
我以為隻要我努力,我就能有個......家。
但現實告訴我,這一切不過是我的空想罷了。
其實我一直知道司景琛這麼多年很少在主臥裏睡覺,他每次在我的身上發泄完後,不是去書房看我姐姐的照片入睡,就是安排了各種各樣的行程。
其實真的數下來,我跟司景琛在這是十年裏的交流屈指可數。
司景琛冷沉的臉色緩了緩:
“所以,你這是在控訴我這些年來對你的關心不夠?行了,你父親手上的那提案我會參與,你的契約我也會續。”
“不必了,司先生,我說離婚是認真的。”
我強撐著身體靠坐在床頭,滿臉認真的看向他,
“司先生,別墅裏的事務我已經跟管家交接了,就算是我現在就離開,也不會產生什麼影響。”
“不會有什麼影響?”
司景琛冷笑著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淚水,下腹部的疼痛跟脖子上的窒息感讓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桑棉億,我不會允許我的孩子因為沒有母親,而成為眾人閑暇時的談資。更別說,這是你姐姐用命換來的孩子,你有義務將他養大。”
義務,又是我的義務。
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涼如水的晚上。
被爸媽放棄,在國外野蠻生長的我被他們強製帶回了國。
在姐姐因為車禍被送進搶救室的時候,他們強行拉著我去醫院整了容。
原本跟我姐姐五分相似的容貌,便成了八分。
“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你侄子才剛出生,難道你想看著他未來被別家的女人針對致死嗎?”
“那可是你姐姐留下唯一的血脈,是你的親侄子啊!”
“你姐姐照顧了你這麼多年,你有義務照顧他的孩子長大!”
“生恩不如養恩重,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隻要你好好對他,他會知道感恩的。”
記憶裏,我爸媽從來沒有那麼憔悴過。
大概是因為那晚的月色太亮,讓我第一次發現我爸媽的頭發已經白了大片,也大概因為是幼年時期的霖雨是第一個朝我笑的人。
我心軟的同意了。
年僅十八歲的我,沒有婚禮,沒有登記,就這麼憑借著一紙契約進了司家。
因為我沒名沒分的,所以司家的人從上到下都很是看不起我。
可我不在意,我隻想守著司霖雨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那個會用亮晶晶的眼睛喊我‘小姨’的孩子,現在竟然會恨我入骨。
“司先生,您忘了,我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管家罷了,若司少爺真要我教養長大,那才是真的令人嗤笑。”
他咬在我肩膀上的力度加大,略帶著喘息的問道: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跟我鬧脾氣?行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隻要你順利的生下了孩子,我就給你補一個婚禮,結婚證等孩子出生後再......”
“不用了。”
不被期待的孩子來到這個世上也是受罪的份。
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區別對待,怎麼可能還讓我的孩子也遭這一份罪。
司景琛原本溫柔下來了的動作又殘暴了起來。
“桑棉億,別給臉不要臉。”
我終是忍不住的顫抖起來,被羞辱的難堪和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讓我緊扣在窗框上的指甲寸寸具斷。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像塊破布似的被他鬆開。
“桑棉億,別忘記了,遊戲規則向來是強者定的,這段時間你就給我在醫院裏好好反省。”
他一件件穿好衣服,重新恢複了那股清冷,高不可攀的樣子。
門被‘砰’的一聲關上,病房恢複死寂。
我躺在冰涼的地上,任由月光照在我慘敗不堪的身體上。
03
在過去的十多年裏,我一直扮演著跟姐姐一樣的軟糯性子。
時間長了,就連我自己都差點忘了,我之前在國外是怎樣的肆意。
第二天一早,我媽就鬧哄哄的衝進了病房裏給正在睡夢中的我來了一巴掌。
“誰讓你跟司總說這些的?要是沒有司總的提攜,我們桑家怎麼可能會有現在的地位?”
“不過是沒了一個孩子而已,你有必要這麼跟桑總鬧脾氣嗎?依我看,沒了孩子更好,你才能更專心的照顧霖雨,免得霖雨受委屈。
我將嘴角的鮮血擦去,默然的抬頭看向她:
“司霖雨說是我害死了南笙,是你們告訴他的吧。”
我媽原本理直氣壯的神情開始閃爍。
我懸著的心轟的從高空中落下,摔了個稀巴爛。
其實我是能理解我媽為什麼這麼做的,她既想要我好好照顧司霖雨,又不想司霖雨跟我交流過密真的成為我的孩子。
畢竟在她的心裏,隻有我姐姐那樣事事爭第一,聽話懂事給她爭臉的才是她的乖乖女。
而我這個逃課打架樣樣不落的麻煩,隻是他們利用的工具罷了。
“那我說的有錯嗎?南笙當初要不是為了去F國看你,她會在路上發生車禍,最終大出血死在了手術台上嗎?”
“桑棉億,我是你媽,給了你生命又養你到這麼大,你回報我是應該的!”
“還不夠嗎?”
我輕飄飄的詢問道,
“你養了我十年,我如約守了司霖雨十年,這樣還不夠嗎?”
在我八歲的時候,我爸媽以我身體不好為由強製性將我送到了F國的舅媽家。
語言不通又寄人籬下,可想而知我的情況到底有多遭。
我本以為他們讓我回國是對我愧疚,是想要補償我。
但實際上,我不過是從一個地獄來到了另一個地獄。
在外人的眼中,我是連姐姐頭七都按捺不住,勾引自己姐夫的浪蕩女,
在桑家人眼中,我是維護他們地位的棋子,
在司家上下眼中,我是毫無自尊,趕都趕不走,自甘下賤的薦床女。
“而且,桑南笙真的是因我而死的嗎?”
我媽臉上的血色盡褪,神色慌張的左顧右盼了片刻後才湊上前低聲詢問我:
“你都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了。
之前我就好奇,桑南笙明明從小就在爸媽的洗腦下看不起我,又怎麼可能懷著八個月的身孕去F國看我。
直到我偶然發現司景琛那隱藏在斯文的外表下瘋狂的內心欲望,我才明白為什麼。
桑南笙那從小被嬌養著長大的人,怎麼可能受的了這樣的委屈。
所以她表麵上說著是要去找我,實際上卻是想逃。
隻不過她運氣不好,逃跑的路上遇見了連環車禍,死在了那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桑夫人,如果我將這件事告訴司總,你說桑家還能拽著司總心裏那點微不足道的情誼繼續在A城作威作福嗎?”
“你!”
我抓住我媽想要打我的手,冷聲道:
“這麼多年,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們後麵是想要繼續找人當桑南笙的替身,還是想要跟司霖雨打好關係,都與我無關。”
我媽揉了揉被我甩開的手,臉上的惱怒也轉變成冷漠:
“桑棉億,你要知道你這麼多年的富貴生活是司家,是桑家給你的,你要是離開,便什麼都沒有。”
我別過眼沒有再看她,但意思卻很明確。
我不在乎。
04
因為剛剛小產,司景琛又不管不顧的對我做那檔子事,所以我的身體很快便感到了不舒服。
醫生告訴我,因為這件事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怔愣了片刻,但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照顧一個孩子就差點要了我半條命,現在沒了後顧之憂,我反倒心情舒暢。
我辭別醫生回到病房時,原本整潔的病房卻變得雜亂不堪。
我因為無聊而畫的蛋糕手稿被人撕碎,掉落了一地。
罪魁禍首穿著鞋子站在我的床上,滿臉挑釁的看著我。
“不是說要滾嗎,怎麼還賴在這裏?”
“你果然跟他們說的一樣,是想要以退為進。嘴上說著要離開,但實際上卻是在想方設法的留下來。”
“你死心吧,父親不可能會愛上你這個殺死了我母親的惡毒女人!”
“你最好趕緊給我滾,否則我有一百種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式!”
我的臉微微一側,躲開了他丟過來的杯子。
“為什麼?”
“什麼?”
司霖雨還想丟我的動作一頓,滿是不耐煩的跟我對上視線。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我認真的看向這個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怎麼都想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走到了這步。
明明小的時候他最是粘我了,甚至在聽到傭人暗地裏嘲諷我是上位女的時候,還會跳出來幫我趕走他們。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拒絕我的親近,甚至跟著從前那些對我指指點點的傭人一起,用各種方式打壓我。
他滿是仇恨的眼神跟我對上,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你心裏沒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