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除夕夜這天，五年級的妹妹帶她好友回家吃飯。

我和老媽連連稱奇，一向孤傲的妹妹竟然交到朋友了。

隻是正當我注視著眼前小男孩漂亮臉蛋的時候，

他的頭頂陡然閃過彈幕：

【這就是長大後成為變態殺人狂的辭弋嗎？】

【天呐，女主妹妹居然和他是好友！倒八輩子血黴了。】

【辭弋這人長大偏執病嬌，連環殺人啊！】

【女主現在把他趕出門還來得及嗎？】

我握著筷子的手一抖，

垂眼卻看到小男孩直溜溜地盯著我。

筷子落在地上，哐當一聲。

我注意到他額頭上的小腫包，這小男孩我見過的，就在昨天去買年貨的時候。

那時候我屯年貨回來，看到一堆小胖拿石子砸向漂亮小男孩，他們一邊砸一邊嘰嘰喳喳地喊，

「辭弋，你怎麼還不去死啊？」

「他爸都在地獄裏了，桀桀桀桀。」

漂亮小男孩蜷縮在角落裏，沒作出任何的反應。

他低著頭，沒掉淚。

當即激起了我的保護欲，作為十九歲女大學生，我立刻衝過去把小男孩護在身後，對三個小胖墩摩拳擦掌，

「你們再不走，姐姐就給你們梆梆兩拳頭！」

小胖們卻七嘴八舌，

「姐姐，你不要管他，他爸爸是殺人犯。」

「對，我們這是行俠仗義！」

我呆愣了片刻，想問點什麼，話到嘴邊隻是說，

「他有殺人嗎？」

小胖們一噎，當即麵麵相覷。

「姐姐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我想這位同學比你們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爸爸是殺人犯。」

小胖們憋紅了臉，被我懟得啞口無言後就逃跑了。

我蹲下來細細安慰小男孩幾句，他抬眼看著我，眼裏情緒平靜無波瀾。

我見他沒什麼事情後便離開了，隻是走前塞給了他一盒黑鬆露巧克力，

「小弟弟，新年快樂。」

記憶回籠。

此時小男孩急急彎腰撿起筷子，然後遞給我，

「姐姐，新年快樂。」

他彎起嘴角，漂亮的棕色眼睛閃爍了一下。

我愣神之際，許瑤瑤歪著頭無奈歎氣，

「姐，你總是看到漂亮孩子就發呆。」

我回過神來，當即揪起她的兩隻小丸子頭，語氣憤憤，

「許瑤瑤，你怎麼說你姐呢？沒大沒小。」

許瑤瑤被我摁得動彈不得，隻能無助地喊爸媽。

我媽端著啤酒鴨從廚房裏走出來，卻沒管相差七年的兩姐妹在鬧，她彎下腰接過小男孩手中的筷子，笑著問他，

「你叫什麼名字呀？」

漂亮小男孩還沒出聲，許瑤瑤搶著說，

「他叫辭弋，是我新交的好朋友。」

辭弋笑得很有禮貌，

「阿姨，新年快樂，我是瑤瑤的好朋友辭弋。」

我爸從外頭回來，他脫掉外套，視線掃過眼前清瘦小男孩的身影，腳步一頓。

但他沒有說什麼，大家都很熱情地招呼妹妹這個來之不易的好朋友。

辭弋這個小男孩怪懂事的，還不挑食。

他不多話，老媽問就答，

隻是這場除夕夜飯我吃得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什麼被辭弋這個小未來殺人狂給記仇。

彈幕適時閃過，

【媽耶，女主一家竟然敢和未來殺人狂共進晚餐。】

【要是女主一家發現他爸是十級酒鬼，在酒桌上打死人後自殺，他媽又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的話......】

【其實無論女主一家躲去哪裏，都會被殺的。】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女主握緊筷子的手在顫抖？！】

【她難道是發現了什麼嗎？】

......

盯著眼前的彈幕，我悲催地接受了自己是一本犯罪小說女主的事實。

殺人犯男主是眼前的小屁孩辭弋。

小屁孩會在成年後的某天突然發狂，連環殺八個人，包括我全家。

這本書主線就是，講述促成連環殺人犯的多因素。

這事兒誰聽著不打寒顫？

更何況我還是一個未經風浪的大二學生。

吃完飯，老媽衝我說，

「許檸檸，帶你妹妹和小弟弟去院子裏放煙花。」

我當場石化：「......」

沒等我拒絕，許瑤瑤已經抓起昨天我剛買的煙花，拉著辭弋走了出去。

在爸媽四眼注視之下，我恨不得抽麵前坑姐的許瑤瑤兩巴掌。

放響炮類煙花的時候，許瑤瑤雙眼期待地看著我，

「姐，你來吧！」

辭弋站在我身側，用他的漂亮眼睛注視著我，

「姐姐，你是不是害怕？」

我的冷汗涔涔直流，聽到他的話，我更是打了兩個寒顫。

我害怕，但不是害怕放煙花。

我衝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不怕。」

我彎下腰點起煙花，看著他們在空中綻放，絢麗。

煙花炸開的聲音掩蓋住了許要瑤瑤的驚呼聲。

我轉眸看向身側的小男孩，他怔怔地看向天空，我在他眼裏看到了炸開的煙花，還有那轉瞬即逝的歡喜。

他偏頭衝我由衷微笑的那一刻，我暗暗下了決心。

我要拯救一個變態殺人狂的命運。

2

都說變態殺人狂的成長環境都是很惡劣的。

我拐了幾條街把辭弋送到他家門口的時候，生鏽的鐵門衝出一個滿臉饜足地係著皮帶的老男人。

我瞧見辭弋的手止不住地握緊，他的漂亮臉蛋閃過一絲屈辱，自卑，窘迫。

「謝謝檸檸姐送我回家，今天很抱歉讓你看到這些。」

他轉頭衝我說完這句話，卻沒有直視我。

我恍然驚覺，辭弋也不過十二歲。

即使表現得再成熟，終究還是個孩子，所以我叫住了他。

我在他通紅的臉上揉了揉，彎腰安慰道，

「辭弋，你不用感覺到抱歉，我們沒有辦法改變出生環境，但可以改變自己的心態，努力向上，通過努力且合法的途徑。

「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一定要善良，如果你有一天一定要麵對抉擇，那也務必要保持冷靜，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值得你好好活著。」

說完這些話，我沒看到辭弋的表情。

因為他至始至終垂著頭，聽完後便走進了那扇鐵鏽的門後麵。

【這就是未來變態殺人狂的家嗎？】

【他的便宜老媽為了省錢，居然連家裏燈泡都不裝一個？夠了，我心疼小辭弋。】

【沒爹媽教，又被同學鄰居欺負，很難不長歪。】

......

辭弋在學校被同學欺負，我洗完澡後聽許瑤瑤說了整整一個小時。

「姐，辭弋是今年剛轉到我們學校，平常別人欺負他的時候我也有在幫他的。」

許瑤瑤躺在我的身側，語氣憤憤，

「聽說是他爸醉酒和別人發生口角，所以失手打死了，他爸也不是好東西，他媽也一樣。」

「那你想不想辭弋住咱家？」

「什麼？」

許瑤瑤對我的話有一絲不解。

隔天我把自己的主意告訴了爸媽，他們一致反對。

「許檸檸，我昨晚聽你爸說了那孩子的事情。」

老媽直歎氣，「我們還是避免惹麻煩吧。」

老爸連連附和，隻有許瑤瑤反對地搖著頭。

爸媽他們不知道，如果不及時給變態殺人狂正向引導的話，到時候受害的就是咱了呀！

拗不過爸媽，我隻能回房從長計議。

但沒曾想，隔天辭弋站在了我家門前。

3

正值寒冬，周圍人都裹緊羽絨服，隻有辭弋身上套著薄薄的秋季校服，

「呀，小辭弋啊，來，阿姨給你封個紅包。」

我爸堆著笑，從房間裏拿出紅包遞給他。

辭弋的眸色動了動，但他沒接，他從口袋裏掏出零零散散的壓歲錢，

「許叔叔，如果暫住您家，需要多少錢？」

我和老爸怔愣片刻，辭弋繼續說，

「這些是我刷盤子賺的，三千塊，可以暫住您家一段時間嗎？」

辭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通紅，後來我才知道，他媽那段時間為了攬客，把年紀小小的他趕出了門。

爸媽每次提起這件事都直歎氣，

「可憐的孩子，當時是我們帶有色眼鏡看他了，小弋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怎麼就攤上這對父母呢。」

全家一致決定，把家裏的另一間裝年貨的房間騰出來，讓這個可憐的小男孩住進去。

老爸最後還是沒有收他的那三千塊，他們說，以後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

辭弋在我家住下後，爸媽的笑容多了不少。

他總是謹慎小心，幫爸媽幹了好多家務活。

那天吃飯過後，辭弋像往常一樣自告奮勇去洗碗，老媽急急把他攔住，「今日你生日，歇著吧。」

我敏銳地瞧見他眼裏的怔愣以及詫異。

圍在蛋糕前的時候，辭弋小聲說，

「謝謝。」

他的聲音很輕，但看出他很高興。

我們興奮地給他唱生日歌，辭弋很疑惑我們為什麼會知道他的生日，我沒告訴他，是通過那堆彈幕得知的。

那次之後，明顯感覺辭弋的笑容多了許多。

臨近開學的時候，我送辭弋和許瑤瑤去報名。

「六年級了，要好好學習知道嗎？」

我跟在兩小屁孩的後麵有模有樣地充當起大人。

辭弋認真地點了點頭，許瑤瑤卻執拗地把頭歪到另外一邊，「我才不聽你講呢！」

「辭弋，以後在學校許瑤瑤的課業就拜托你啦！」

我垂眼語重心長地對辭弋說。

他像是得到什麼指示一樣，嚴肅地點了點頭。

許瑤瑤嘴裏還沒來得及念叨著什麼，前邊馬路上突然衝出來一個女人。

棕色的大波浪卷，褐色的超短裙配大衣，廉價的化妝品糊滿全臉，她風風火火地衝過來，全身散發著劣質刺鼻的香水味。

我下意識地把辭弋護在身後，許瑤瑤也是滿眼警惕地盯著她。

林維芳走過來惡狠狠地瞪著我身後的辭弋，她怒道，

「小兔崽子，我生你養你了這麼多年，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林維芳見辭弋沒回話，繼續道，「這書你別念了，跟著我去星海城打工！」

辭弋盯著她，終於開口，「我不去。」

「好啊，那你看看你的生活費誰給你交！」

「我們來交。」我忍不住出了聲。

林維芳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不知道想到些什麼，忽然笑了，「這是你說的，以後這小兔崽子就是你家的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辭弋的媽媽交談，這個女人遠比我想象的還可惡。

她後來把辭弋的所有東西都扔出了門，還告知整條小巷，她以後再也不用照顧小拖油瓶，可以早晚都接客了。

那時候小巷的婦女們都很唾棄她，生怕她染一身疾病傳染給自己。

後來，辭弋心灰意冷之下去警局舉報了她。

林維芳涉嫌賣淫罪被逮捕，臨走時還不忘罵罵咧咧，

「小兔崽子！你給老娘等著，出來我弄死你！」

4

那天過後，爸媽對辭弋更多了心疼。

這會兒眼看著我的寒假即將結束，我犯起了愁。

在校期間沒能見到未來小連環狂，生怕沒有我在一旁的教導，他會走彎路。

思來想去，我決定忍痛掏出壓歲錢，給他和許瑤瑤買電話手表，

「有什麼事情也方便和我聯係。」

許瑤瑤樂開了花，辭弋垂下眼，小聲說了句，

「謝謝檸檸姐。」

我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臨走的時候，我還不忘特意叮囑辭弋，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好好的生活。」

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幸好許瑤瑤話多，我幾乎每晚都讓她打電話給我彙報當天他們在校的情況，

「這次月考辭弋還是全年級第一。

「今天早上有個小瘸子想過來打他，被我差點揍了一頓，不過辭弋現在也學會還手了。」

許瑤瑤一件一件地給我述說在校的情況，我也得知辭弋在悄悄變好了。

久違的彈幕再次閃過：

【變態殺人狂的成長環境好了很多耶，他也有在改變。】

【好期待後麵的劇情！辭弋是不是變好了？】

【我總感覺是許檸檸在救贖他。】

......

後來過了好多年，日子風平浪靜了很多。

辭弋和許瑤瑤中學，甚至高中都考上了同一所學校。

如今我已經工作了很多年，到了被爸媽催婚的年紀。

但每次都被搪塞過去，有時候辭弋還會替我開脫。

真是沒白養這弟弟，比隻會在旁邊看戲的親妹妹好多了。

不過說到許瑤瑤和辭弋，我還磕起了他倆的cp。

辭弋比許瑤瑤大兩個月，兩人青梅竹馬，還真有點好磕。

這麼想著，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那天我忍不住悄悄打電話給辭弋，好奇問他，

「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辭弋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小聲說，「有的。」

我更加好奇了，忍不住追問，「我認識那個女生嗎？」

「認識的。」辭弋說完，繼續補了一句，「我很久很久就最喜歡她了，剛開始隻以為是感動，長大後才明白那是喜歡。」

「是誰？」我越發激動起來。

聽辭弋隻言片語的描述，我卻愈發確定是我那幅死出的親妹妹許瑤瑤。

電話那頭卻再次沉默片刻，然後才說，

「我還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