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後,和沈之洲親熱的每一晚,我都必須戴上一個矽膠頭套,隻因這是他在床上的情趣。
情到濃時,他會一遍一遍喚我,“菀菀......”
那是世間最令我動情的聲音。
直到在古安寺修行三年的佛女歸來。
看到那張和頭套一模一樣的臉,我才驚覺,他叫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女人。
臥室門外,我聽到女人嬌嗔,“為什麼是她?就因為她替你坐過四年牢?”
“她的眼睛和身材最像你,連名字都和你同音,沒人比她更合適了。”
“晚晚,等我們的孩子從她肚子裏降生,你要的世紀婚禮,我一定補償給你。”
1
住院保胎將近半個月,沈之洲一天都沒有出現過。
所以才會連醫生準許我提前出院都不知道。
就這麼帶著餘晚晚登堂入室,直接在家裏滾起了床單。
我站在房門外,聽著房間裏傳出的對話,隻覺得遍體生寒。
半個月前,我偶然在同城刷到豪車車隊去山裏接佛女還俗的視頻,為首的邁巴赫車牌證明了帶領者就是我的丈夫,沈之洲。
更讓我意外的是,我看到一張從未見過,卻十分熟悉的臉出現在鏡頭前。
為了印證心中猜測,我找出沈之洲以往每晚讓我戴上的頭套,終於第一次在鏡子裏看清了那張和佛女如出一轍的容顏。
想起曾經意亂神迷間的種種,我一時間難以接受真相,當場見紅,幸而救護車及時趕到,將我送去醫院,胎兒才得以保住。
房門突然被打開,沈之洲全身上下隻在腰間圍了條浴巾,見到我,眼裏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便恢複了往常的冷淡。
“讓你抄寫的經書,抄好了?”
我驚愕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他竟然連一句關心問候都沒有,更沒有一絲心虛愧疚,隻在意什麼經書。
我將抄好的999遍經書遞給他,聲音止不住地發抖,“房間裏麵......”
話音還未落下,餘晚晚忽然從沈之洲身後走了出來,“原來是林菀姐姐回來了?不好意思啊,姐姐,我剛從山上下來,還沒來得及去買衣服,隻好先借你的衣服穿了......你不會介意吧?”
目光觸及她身上的真絲睡裙,我瞳孔一顫。
衣櫥裏明明那麼多衣服,為什麼偏偏挑了一件最私密最裸露的?
大概是看我反應過大,沈之洲開口替她解釋,“晚晚是古安寺修行的佛女,最近剛下山,要在這裏借住一段時間,剛才客臥的淋浴壞了,她過來借用一下浴室。”
借用浴室......那他身上的衣服又去了哪裏?難道他們是一起洗的澡嗎?
我想質問,喉中卻堵滿苦澀。
餘晚晚突然驚呼一聲,提起沈之洲手上的袋子,翻出裏麵的經文,“林菀姐姐,這些都是你幫我抄寫的經書嗎?你人真是太好了,我下山前師傅耳提麵命讓我不要疏於修行,我這幾天忙起來就忘了,這下總算能跟她老人家交差了。”
我看著她喜不自勝的笑顏,一顆心墜落穀底。
這些經文,原來是為了她交差準備的?
可當初我入院第一天晚上,沈之洲在電話裏說的分明是,這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祈福用的。
為此,這半個月以來,我不顧醫生的勸阻,每天堅持在病床上執筆抄寫,隻求肚子裏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孩子......我突然想起剛才兩人在房間裏的談話,心中不由一驚,為什麼說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他們的?
2
不等我細想清楚,餘晚晚突然說她餓了。
沈之洲立馬看向我,“冰箱裏還有一些食材,你隨便做點。”
我不敢置信,“之洲,我剛保胎回來,你讓我去做飯?”
沈之洲皺起眉,“晚晚是客人,你難道想讓客人下廚?更何況晚晚學佛,動不得生肉葷腥,你是想讓她破戒嗎?”
一字一句,如同利刃紮進我的心臟。
沈之洲忘了,當初我剛懷孕,他突然帶回一條骨瘦如柴的寵物狗,說是朋友之前寄養在寵物店卻被虐待了,聽說鯽魚湯對狗大補,讓我馬上煮一鍋魚湯給狗補充營養。
還在孕初期的我,聞到魚腥味便反胃,等煮完魚湯,惡心得膽汁都吐完了,在醫院掛了好幾天水才緩過來。
如今,餘晚晚明明已經還俗,還講究破不破戒?
他隻是不在意我罷了。
好不容易做完四菜一湯,沈之洲看到後卻是大發雷霆。
“你搞什麼?肉菜不是辣的,素菜又做成辣的,晚晚不吃辣,又剛剛還俗,你讓她怎麼吃得下?林菀,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我......”
“算了,之洲,林菀姐姐也不知道我不吃辣,我們出去吃就好了。”
我想解釋,餘晚晚卻搶過了話頭,頓了頓,她又故作為難地擰起眉心,“隻是......殺生而不食,即為殺戮,之洲,既然這頓飯是為我而做,那這殺戮之罪我也脫不了幹係,我是學佛之人,這罪孽我怎麼擔得起......不如,讓林菀姐姐把這些都吃了,這些生靈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舌尖很快嘗到了血腥味。
五個菜的份量,我一個孕婦怎麼可能吃得完,我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沈之洲。
“還愣著幹什麼?自己闖出來的禍,難道想讓別人給你擦屁股?”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眉眼之間滿是不耐。
我呼吸一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宛若在看一個陌生人。
半響,我無力地在餐桌旁坐了下來,拿起筷子。
吃到第三盤菜,我再也吃不下,捂住嘴跑進洗手間,將剛才吃下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一時間,我竟說不上是心更難受,還是胃更難受,任由淚水漱漱落下。
回到飯廳,沈之洲和餘晚晚已經離開。
恍惚間,我忽然想起剛才兩人對話中的蹊蹺,轉身來到樓上書房。
一番搜尋,終於在書架夾層中找到了那份試管胚囊報告。
在卵子母體供應者姓名一欄,我看到了餘晚晚三個字。
腦海中轟隆一聲,我再也經受不住,跌坐在地,痛哭出聲。
五年前,我放棄國外高校遞來的橄欖枝,選擇入職沈氏集團。
隻因沈之洲曾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資助過我。
白天,我是他身邊不起眼的小助理,夜晚,我們在床上抵死纏綿。
直到那個意外發生,沈之洲深夜醉駕撞倒一名拾荒老人,並且事後逃逸。
正值股市動蕩,如果沈氏唯一繼承人醉駕肇事的新聞泄露出去,勢必造成股價下跌。
為了保住沈氏,沈之洲對我許下承諾,如我願意站出來承認自己是肇事者,四年刑期後,他願意娶我為妻,報答一生。
3
麵對他的苦苦哀求,我終是於心不忍。
出獄後,沈之洲兌現承諾和我結婚,隻是這場婚禮,沒有人知道。
沒有婚禮,沒有祝福,有的隻是一枚成品鑽戒,和一本薄薄的結婚證。
沈之洲解釋是怕競爭對手察覺當年的真相,再生事端,隻能低調成婚。
婚後,他聲稱自己是無精症患者,極力勸我接受他人供精,試管受孕。
我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其中的真相竟然是,他用自己的精子和餘晚晚的卵子培育成受精卵,再由我受孕。
全然把我當成一個代孕工具。
隔天,我打車到公立醫院谘詢引產手術。
為了采買引完產要用到的物品,我來到商場,不想,卻撞見沈之洲和餘晚晚在逛街。
餘晚晚懷裏抱著一條蝴蝶犬,從狗耳朵上的毛色,我認出這就是沈之洲之前帶回家的那條。
“我們家貝兒懷孕了,之洲剛剛送我們去寵物醫院產檢,懷了六隻呢,我們還去買了小狗的圍脖,可愛嗎?”
餘晚晚拿出一堆五顏六色的小圍脖,衝我炫耀。
我心裏一陣淒涼。
懷孕六個月,沈之洲一次產檢都沒有陪我去過,卻拋下工作專程送一隻狗去產檢。
我抬眼看向沈之洲,他大概也意識到了什麼,眼神幾番閃爍,最終別開了臉。
恍神間,餘晚晚搶過我手中的袋子,看到裏麵的護理墊和紙尿褲,嗤笑道:“天啊,林菀姐姐,你都這麼大人了,還尿床啊?”
她故意說得很大聲,一時間,四周的目光都朝我看來。
我的臉頰瞬間變得滾燙,仿佛有無數個耳光扇在臉上。
我渾身發抖,搶回她手裏的東西,正要轉身離開,餘晚晚卻又拉住我。
“別走啊,林菀姐姐,為了慶祝貝兒懷了寶寶,我請你和之洲吃飯怎麼樣?你不會拒絕我吧?”
“我今天有點累,想回去休息了。”
餘晚晚還是沒有鬆手,轉頭對沈之洲撒起了嬌。
“既然晚晚都開口了,難得她這麼高興,你不要掃興。”
我心裏一片悲涼,忍不住苦笑,他都這麼說了,我的意願還重要嗎?
來到頂樓的一處餐廳,餘晚晚一臉興奮地指著落地窗外的城市景貌,拉著沈之洲回憶他們從前種種。
我站在一旁,宛如一個局外人。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這才意識到,我對他們之間的過去,竟一無所知。
上菜期間,沈之洲臨時有事離開了一下。
餘晚晚一改方才的態度,睨著我笑道:“剛才我們可不止逛了寵物用品店,還買了很多好看的衣服......林菀姐姐想看嗎?”
“不想。”我毫不猶豫答道。
餘晚晚卻仿佛沒有聽見,兀自拿出購物袋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在我麵前展示。
說是衣服,拿出來的卻是一些不堪入目的情趣內衣。
“之洲還是老樣子,就喜歡這樣式的,我想拿幾件保守點的,他都嫌棄得不行。”
我臉色一陣青白,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每每和沈之洲歡好時,他褪下我衣服,失望乃至厭惡的眼神。
晚上,我來到書房,敲門之後,卻聽到裏麵傳來沈之洲的悶哼。
4
誤以為他出了什麼意外,我急忙壓下門把推門而入。
沈之洲坐在辦公桌後,見我進來,順手將桌上的煙灰缸砸了過來,“誰讓你進來的?”
我毫無防備,隻覺得額頭上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看了看手上的文件,我咬緊下唇,還是走了過去。
“之洲,這些文件......”
一走近,我便發現沈之洲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眼神渙散,身上的襯衫解開大半,敞開的胸膛正劇烈起伏。
桌下傳來一陣窸窣,我一下便意識到了什麼。
我渾身僵硬,原以為早就血肉模糊的心,此刻竟傳來痛意。
沈之洲大概怕我察覺到什麼,催促我有事說事。
我將文件放在他麵前,說出事先編好的借口。
他無心應付我,隨便查看了下便草草簽了字。
他不知道的是,裏麵有我偷偷放進去的引產知情書,以及,離婚協議。
晚上臨睡前,沈之洲突然潛進我的房間,從身後抱住了我。
“下次產檢,我陪你一起過去。”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我拒絕了。
沒有下一次了,這個孩子我不要了,連你,沈之洲,我也不要了。
三天時間,我在公立醫院完成了引產手術。
打開關機了三天的手機,一堆未接通話和短信爭先恐後地在屏幕彈出來。
令我意外的是,大部分竟然是沈之洲發來的。
草草看了幾條,大概是我的幻覺,我竟然從這些短信中看出了一絲急切。
我沒有回複,點開微信盯著一個很久沒有聯係的頭像看了良久,最終還是編輯了一條消息,按了發送鍵。
發完消息,我在網上訂了飛往巴黎的機票,內心充滿忐忑。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病房的門被猛地從外推開。
餘晚晚目光掃過我已經幹癟的肚子,“你做了什麼!林菀,你怎麼敢的!誰準你打掉我的孩子了!”
我被拽下床,還沒完全康複的身體頓時傳來一陣不適。
“你的孩子?”我不禁冷笑,“你這麼想有自己的孩子,為什麼不自己懷一個?憑什麼用我的身體來懷你們的孩子?”
似乎是沒想到我已經知曉他們的秘密,餘晚晚臉色變了變,“如果不是我被診斷出子宮異常,你覺得輪得上你來給我生這個孩子?還當上沈夫人?”
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餘晚晚眼珠一轉,忽然笑了起來,“既然你把孩子打了,那留著你也沒用了。”
她轉頭拿起果盤的水果刀,刺向自己的小臂,大喊:“你幹什麼!”
沈之洲從門外進來,一腳將我踹向牆角,眼中的滔天怒意快要將我吞噬,“林菀,你瘋了!”
他低頭看向餘晚晚,語氣裏滿是心疼,“晚晚,你怎麼樣?”
我蜷縮在地上,疼得快要喘不過氣。
餘晚晚眼含淚水,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林菀姐姐,她竟然把孩子打掉了,我好心勸她去古安寺磕頭認錯,以免死後墮入地獄遭受酷刑,沒想到,她卻惱羞成怒......”
沈之洲聞言一愣,目光看向我的肚子,眼裏寫滿不敢置信。
他一臉痛心,“你竟然打掉孩子!林菀,你個毒婦!古安寺三千階梯,我要你一步一磕,誠心懺悔,了卻你身上的罪孽!”
我被沈之洲派人送到了古安寺山腳,一級一級階梯下跪磕頭。
快要散架的軀體無力支撐我上山,我幾度昏迷,又被沈之洲派來的保鏢,用電棍擊醒。
電流穿過身體,我尖叫出聲,隻能手腳並用爬上台階。
不多時,我的膝蓋和額頭就磕成血肉模糊一片。
天上忽然下起瓢潑大雨,將我身上的血衝下階梯,形成一條血水瀑布。
最終,我失血過多,徹底昏死過去。
五天後,我從醫院醒來。
沈之洲守在床邊,臉色竟然有些憔悴,眼球布滿血絲。
見我醒來,他臉上露出喜色,叫來醫生替我檢查。
“你說說你,就因為吃晚晚的醋就打掉自己懷了這麼久的孩子,也不和我商量,我一時情緒失控也是難免的。”
我看著天花板,毫無反應。
他歎了口氣,手掌撫上我的頭發,“好了,不要生氣了,晚上我讓人做點補品送過來,等你養好了身體,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我唇齒顫動,將馬上就要突破理智線的情緒壓了下去,回了一個“好”。
見我服軟,沈之洲很是滿意。
一整個下午,沈之洲都在我麵前獻殷勤,一會替我削蘋果,一會叫來護士替我換藥。
隻是,我內心已經毫無波動,甚至感到厭惡。
臨走前,沈之洲突然回頭看我,見我虛弱地躺在床上,他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就好像......馬上就要失去我。
他捏了捏眉心,覺得自己一定是這幾天太累了,出現了錯覺,等他取完餐回來,我一定還在這裏等著他。
沈之洲一走,我立馬拔掉手上的針頭,離開了醫院。
來到事先藏匿好所有證件和行李的倉儲地點,換上衣服,趕往機場。
飛機起飛前,我用手機給沈之洲發了最後一條短信。
【沈之洲,但願我們永生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