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隱婚十年，老公說永樂宮壁畫修複成功的那天，就公開我們的婚訊。

我懷孕八個月出席發布會，他卻牽著白月光站在台上。

屬於我的最佳修複師榮譽和修複項目功勞，他都給了白月光。

我羊水破裂暈倒在地時，白月光捏著鼻子一臉鄙夷。

“葉工能力不行，還厚臉皮啊，尿褲子了還想來搶功勞。”

許斯承萬分嫌惡，喊人將我拖出去。

“今天是棠棠的好日子，你少裝模作樣故意弄臟她的紅毯！”

我早產大出血，孩子胎死腹中。

親手將孩子的屍體送入焚化爐，連同婚戒一並扔進去。

所有過往，就此焚毀。

從此以後，各不相幹！

1

“永樂宮的千年壁畫能完整修複，全靠棠棠在歐洲學來的鎏金技術。”

“她是修複項目的最大功臣，這份榮譽她實至名歸！”

許斯承驕傲地將最佳修複師的勳章別在了蘇棠的高定禮服上。

她笑意盈盈，在他臉頰印了一個吻。

全場的歡呼掀翻屋頂，閃光燈亮如白晝。

鏡頭聚焦在我丈夫和他白月光十指相扣的畫麵上。

媒體將話筒對準兩人。

“許先生蘇小姐這麼親密，是要公開好事嗎？”

我僵在原地，攥緊衣服的手心浸出一片汗漬。

蘇棠嬌羞一笑挽上許斯承的臂彎，紅著臉抬頭看他。

許斯承從褲子掏出一枚閃耀的鑽戒，準備熱切示愛。

“棠棠是公司最重要的修複師，也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伴侶。”

“隻要她願意，我隨時都......。”

話音未完，人群中突然響起驚叫。

我支撐不住懷孕八月的沉重身體，轟然倒地。

一個年輕女孩正要扶我，許斯承抬手攔了她。

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煩。

“你們千萬不要被這個女人騙了，她最慣故作可憐博同情。”

“葉婉寧，你有完沒完？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還跑出來丟人現眼！”

兩腿之間一股熱流湧出，我的解釋在出口的瞬間變成痛苦的呻吟。

“肚子......”我嘴唇發抖地哀求，“許斯承，送我去醫院......”

蘇棠一把拉回許斯承，捂著嘴鼻皺眉盯我。

“葉工，你修複專業能力不行就算了，怎麼還這麼厚臉皮啊。”

“都尿褲子了還來參加發布會，就這麼想搶功勞嗎？”

許斯承看了一眼我身下被羊水浸濕的紅毯，大聲喊人。

可他的聲音不是救贖的天籟，而是絕望的喪鐘。

“保安！”他不耐煩地大喝，“把這個女的拖出去！別讓她弄臟了紅毯！”

“葉婉寧我警告你，今天是棠棠的大喜日子，你休想裝模作樣搶她的風頭！”

我被拖出場館外麵，像破布娃娃一樣癱倒在冷硬的地麵。

腦海中不自覺閃回到十年前許斯承向我求婚的畫麵。

他掏空錢包給我買下一枚鍍金的銀戒指，單膝跪地。

“婉寧，等我創業成功，就給你買最大最好的鑽戒。”

“等修複好壁畫，我一定舉行最隆重的發布會，向全世界公開你這個最好的妻子！”

秋風幹冷，吹散了我對許斯承最後一絲期待。

再睜眼時，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氣味。

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

主治醫生看著我，一臉不忍。

“你送過來的時候羊水已經流幹了，孩子在子宮裏窒息死亡。”

“抱歉沒能救下孩子，請你和家人都節哀。”

我緊抓著白床單，用力得指節發白。

一滴熱淚從眼角滑落。

家人？

哪裏還有家人。

我在孤兒院長大，雖然成績優異但性情孤僻，一個朋友也沒有。

直到遇見同為修複專業的許斯承，他的耐心包容，帶我一步步走出了黑暗。

我以為自己就此得到了救贖，一心一意跟著他創業打拚，將全部能力用於托舉他的事業。

也心甘情願地隱婚十年，隻因為他說“辦公室戀情不方便”，就不想讓他為難。

我明明才是為公司付出最多貢獻最大的修複師，但對外的所有榮譽都屬於總經理許斯承。

他也曾經問過我，介不介意風頭都被他搶走。

我隻是笑笑，“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夫妻一體不分你我。”

“林徽因也甘願做梁思成身後默默付出的女人呀。”

但所有的付出，最後得到了他奔赴白月光的背叛。

過往的畫麵，如同眼前的烈焰，灼燒著我的心緒。

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抱著夭折的孩子，眼淚翻湧。

小小的一具屍體被推入焚化爐，轉眼便被烈焰吞噬。

我抓住胸口，無法抑製撕心裂肺的悲痛。

觸碰胸膛的一抹冰涼，是無名指中戴了十年的婚戒。

三千多個日夜，我從來不舍得摘下，以至於它已經磨損出鍍金之下的銀色。

我狠狠地拔出戒指，將它扔進火焰中。

全部我都不要了！

然後，大哭出聲。

2

在醫院的三天，許斯承都沒有出現過。

可每一天，我都能在電視上看到他和蘇棠出雙入對的身影。

出院回家後，他正悠然地看電視。

瞥見我平坦的腹部，他迅速地皺了眉。

“孩子生了怎麼不帶回家？又鬧哪一出？”

不等我說話，他沒好氣地甩過來一張銀行卡。

“這裏麵有一萬塊，拿去給孩子買奶粉。”

“不用了。”我搖搖頭，沒有去接。

許斯承的眉眼醞釀著風暴，神色越發不耐煩。

“你還想母乳？”

“不行！母乳太耽誤事了，會影響壁畫修複進度。”

我盯著他，語氣冷然，“孩子已經死了。”

這句話終於讓許斯承的目光從電視轉移開來，落到我身上。

我麵無表情地將懷裏的骨灰盒遞給他看。

照片的位置是一片空白，因為孩子在我肚子就已經死了。

就連一張活著的照片都沒能留下。

許斯承嗤笑出聲，“新招數啊葉婉寧，連自己孩子都咒，簡直蛇蠍心腸！”

“反觀棠棠那麼善良，還為你說好話，總是覺得對不起你。”

“以後這個項目就歸她了，你做她的助理處理雜務！”

說完，他甩來一堆修複采訪提綱，讓我給蘇棠寫回答。

掃了一眼上麵的問題，我冷笑出聲。

還沒說話，被嬌俏的驚呼打斷。

穿著吊帶睡衣的蘇棠從主臥走出來，看見我時一臉驚訝。

許斯承看見她暴露的肌膚，心疼地抱住她，“怎麼不披個外套，小心著涼。”

蘇棠有些委屈地靠近他懷裏，撇了撇嘴。

“我怕寧姐姐生氣，沒敢碰她的東西。”

“而且我也不習慣穿粗糙的布料，對皮膚不好的......”

她嘴上柔柔弱弱地說著話，但看向我的眼神裏，分明是挑釁。

我冷冷地回看她，語氣平淡。

“一個修複師，光靠外在是成不了事的。”

“有對外表吹毛求疵的閑工夫，不如多修煉一下貧瘠的專業能力。”

“不然，”我勾出一抹嘲諷的冷笑，“連幾個基礎問題都答不上來，丟人。”

“你！”蘇棠氣紅了臉，眼神閃過一絲惡毒。

下一秒，她突然捏著哭腔撲過來。

“寧姐姐，我知道你生氣，可我隻是對斯承一片癡心啊......”

她衝過來時我躲避不及，被她拉住雙手，差點拽到骨灰盒。

我驚聲怒喝掙開她，“你給我放手！”

蘇棠不僅不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拉扯。

“寧姐姐我什麼也不要，隻是想留在斯承身邊啊，我求求你了！”

她尖銳的指甲狠狠地剜過我的手背，劃出長長的血痕。

我痛叫出聲，失手鬆開手裏的骨灰盒。

嘭聲木盒四分五裂，灑落一地粉末。

“啊！”蘇棠哭得更大聲了，“對不起啊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灰白色的粉末灑在地麵，許斯承愣住了。

“怎麼可能？這難道真的是......”

3

“你滿意了嗎？許斯承。”

“你和你的情人，害死了我的兒子還不夠，連他的骨灰都不能留下是嗎？”

我跪坐在地上，心痛到麻木。

“你胡說！”許斯承怒吼，“這肯定又是你裝神弄鬼的把戲！”

一個重重的巴掌將我扇倒。

我落在兒子的滿地骨灰之上，臉色比粉末更灰白，隻有眼眶通紅。

指尖落在稀碎的粉末之間，眼淚大滴大滴墜落。

許斯承將我從地麵拽起來，氣得滿臉通紅衝我叫喊。

看嘴型似乎是“跪下”“道歉”這樣的字眼。

可我聽不見。

啪——

比之前更重的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臉頰。

咕咚一聲，卡在我頭發間的助聽器滾落地麵。

掌風揚起骨灰的同時，拂開了一直擋住我耳朵的頭發。

露出那隻因燒傷而扭曲變形的右耳。

許斯承頓時僵在原地，眼底似乎閃過一絲心疼。

“你的耳朵，怎麼回事？”

我聽不見他說的話，摸索著將助聽器掛回去。

他把我扯到身前，又問了一次。

這是半年前修複工作室忽然起火，我衝進火場搶救稀缺壁畫顏料而落的傷。

那段時間，許斯承在歐洲出差。

為了不打擾他，我一個人去治療，做好一切火災善後。

卻不想他回來時，手裏牽著蘇棠，宣布她加入公司。

我什麼也沒說，眼神空虛地落在碎裂的骨灰盒上。

“嗚！”蘇棠大哭撲入許斯承懷中，“斯承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哭著哭著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斯承哥哥，我難受，這些灰有問題......”

“棠棠你別激動，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許斯承一把抱起她，惡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要是棠棠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們母子倆陪葬！”

我趴在地上，將地上僅剩的骨灰收集起來，裝進巴掌大小的玻璃瓶裏。

這世上和我骨肉相連的唯一家人，隻剩這麼一點了。

......

月光灑落的深夜。

我拉著行李離開，和回家的許斯承迎麵碰上。

“你去哪裏？”

他一把拉住我的箱子，神情閃過緊張。

我漠然地看著他，“孩子的骨灰，我想海葬。”

許斯承用力推開行李箱，掐住我的下巴。

他的雙眼滿是鄙夷，“葉婉寧你還裝？”

“還好棠棠認出來，那些隻不過是修壁畫用的灰！”

許斯承看我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一點點愛意，隻有憎恨和厭惡。

而我隻覺得麵前的人荒唐得可笑。

明明他也是修複專業出身，雖然他多年不在一線，但不可能連這都分辨不出來。

他隻是想相信蘇棠，而不想相信我罷了。

我隻覺得心累，“你覺得是什麼就什麼吧。”

“既然蘇棠這麼好，以後永樂宮和你的人生，就都讓她負責。”

許斯承惱怒地擰眉，語氣不善。

“你少在這裏陰陽怪氣！說到底不就是嫉妒棠棠麼？”

“她專業強能力好，還是海歸博士名校畢業，比你強一萬倍！”

“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死了一棵樹，森林照樣綠！今天開始你給我停職反省！”

“好。”我一臉麻木，“首席修複師的位置我讓給蘇棠。”

“轉崗協議和交接文件都在這裏，你簽一下吧。”

許斯承冷哼一聲，“算你識相！知道自己不配和棠棠爭。”

他看也不看，直接在我遞過去的文件簽字。

也就沒有發現，裏麵夾著離職同意書。

4

一周後，我將兒子的骨灰撒入大海。

海邊是我曾經被遺棄的地方，也是我為夭折的孩子選擇的往生地。

希望他在這裏去往新生，我也踏往人生的新旅程。

聯係好律師，溝通啟動離婚程序。

前往律所的路上，出租車的廣播響起，插入緊急新聞。

“今日上午，永樂宮修複現場發生事故，千年壁畫突然坍塌。”

“五名受傷人員送入醫院，傷勢有待查明，事故原因初步判斷與壁畫修複材料有關......”

我瞳孔驟縮，恍如被雷電擊中。

永樂宮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