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祁意坐了三年牢，出獄那天，得到的卻是他和白月光訂婚的消息。

我去參加他的訂婚禮，他朋友站在門口說：

“當初你為了騙沈晶替你的白月光林薇坐牢，說會和她結婚，算算時間她應該也該出獄了，這樣好嗎。”

他聲音冰冷：“林薇身子嬌，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至於沈晶。你為什麼以為我祁意會娶一個坐過牢的女人？”

他看到我，

以為我會吵，會鬧，會發瘋。

卻沒想到我這次隻是平靜地轉身。

“既然這樣，那算了。”

他不知道，

我兜裏放著一張癌症通知書。

生命隻剩一個月的時間了。

1

祁意訂婚那天，幾乎全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

我穿著不合身的衣服，留著獄裏標準的短發站在門口，與周圍格格不入。

紅色的喜字幾乎刺痛了我的眼。

“沈晶都要出獄了，你不去接一下？”

他朋友問。

祁意一身西裝站在門口，靠著牆嘴裏叼著根煙，“晦氣不晦氣。

更何況，薇薇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我掐著手心，臉色變得煞白。

晦氣。

我替他坐了三年牢，他竟然嫌棄我晦氣。

他原來是這樣看我的。

手心被捏的犯疼，幾乎出了血。

他朋友又說：“你當初說出獄就和她結婚，她要是知道了你現在和林薇訂婚會不會......”

祁意壓著眼睛瞥他一眼：“你話多了。

還有，你為什麼會覺得我祁意會娶一個坐過牢的女人。”

他朋友像是還想說什麼。

抬頭的時候卻突然看到我。

“沈晶？”

祁意拿煙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著我眸子裏快速閃過什麼。

我看不懂。

但最終他隻是挑了一下眉：“這麼早出獄了？我以為還要再等兩年，好久不見啊，沈晶晶。”

是啊。

再等兩年，可能我出來看到的就是他和林薇薇孩子都生出來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舌尖的血腥味。

走過去問：“你三年前說的等我出獄娶我還作數嗎？”

祁意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

“如果你可以忍受做小三就可以。”

若是以前，我會一巴掌打過去。

但是我心情竟然平複下來。

“既然這樣，那算了。”

祁意錯愕地看了我一眼，手指不可控地縮了一下。

他以為我會吵，會鬧，會發瘋。

我隻是靜靜地轉身。

他不知道，

我的兜裏裝著一份癌症的檢查報告單。

隻剩下最後一個月的生命。

2

我回到了之前的破舊出租屋，

幸虧坐牢之前有點錢，一次性給老破小續了五年的房租。

不然現在可是要無家可歸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桌子上已經枯萎的花。

又想起來三年前。

那是個雨夜，祁意抱著我說他開車撞死了人。

眼神裏的悲傷擋都擋不住。

“怎麼辦啊，沈晶晶。”

“我不知道怎麼辦。”

是啊，他這麼驕傲的一個人，若是坐了牢，這輩子就毀了。

我不一樣，我隻是一個孤兒。

坐了牢也沒什麼。

我摸著他的頭發說：“我替你去。所以別怕啊，祁意。”

祁意那天吻了我好久。

他把戒指戴著我手上，顫抖著睫毛說：“沈晶晶，等你出獄，我會補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我為了這一個承諾，入獄之後，從五年拚命地減刑到三年。

得到的卻是祁意和別的女人訂婚的消息。

也對，我這身殘破不堪的臟身子，

怎麼配得上祁家的二公子。

是我沒有自知之明。

可我難過的是，明明不是他撞的人。

他為了幫自己的白月光逃罪。

竟然狠心將我推出去頂罪。

我深深地咬著自己的唇，直到嘴裏有濃重的血腥味才起身。

這時手機響了一下。

“你好，是沈晶晶小姐嗎？您為你家人預約的墓地的尾款截止日期快到了。”

我說：“錢我會盡快付過去。”

那邊的人說：“可以冒昧地問一下，您是為了哪個家人嗎？我們這邊刻墓碑的時候用。需要留一句座右銘嗎？”

我眼睛顫抖了一下：

“我沒有家人，是我給自己訂的墳。”

“座右銘就寫

——這輩子太苦了，下輩子不來了。”

3

【三年前醉酒駕駛逃逸，致使二十歲高才生離奇死亡的女人已出獄】

我瞥了一眼，就收了手機。

但因為在監獄待了三年，很多工作已經不要我。

最終隻能找到了一個端盤子的服務員的工作。

剛把菜端到一個客人桌上，回去的時候，不知道被誰絆了一下。

我摔倒在地上，口袋裏祁意送我的戒指滾了出來。

我低著頭看著那隻戒指半晌。

剛想撿起來，被一雙紅色高跟鞋踩著腳底下。

“這戒指還留著呢？”

我抬頭一看，是林薇薇還有祁意。

我垂著眸子說：“請讓一下。”

林薇薇在旁邊笑，手指在祁意的胸口畫圈，

“祁意，你的舊情人還留著你的戒指呢，你什麼感覺啊。”

我感覺一道視線落在我身上，

接著就聽到祁意嗤笑的聲音：

“沒什麼感覺，

她讓我覺得惡心。”

林薇薇嬌笑了幾聲：“怎麼這麼說人家呢，沈晶晶沈小姐不就是坐了幾天牢嗎？”

我咬著嘴唇，將戒指從林薇薇腳底下拿出來。

用衣服擦幹淨放進兜裏。

但周圍的人很顯然聽見了她的話，

“這個就是那個撞人逃逸的殺人犯沈晶晶？”

“殺人犯怎麼還好意思出門的。”

林薇薇冷哼了一聲，又繼續道：“你們好不知道呢，沈晶晶可是我們大學的校花。但是畢業那年啊，不知道被什麼人綁走了，回來的時候啊，身上已經不能看了。”

“不用說也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吧。”

我嘴唇煞白，看著林薇薇。

周圍人越來越多，全都在靜靜地看著我。

他們的影子像是怪獸一樣把我包圍進去。

“原來不僅殺人，還是個肮臟的女人。”

“弄不好還要謝謝那個人，人家保不齊是為了替天行道呢。”

不是。

才不是。

我想大聲地辯解，我想讓他們閉嘴。

可是身上太痛了，還有心裏也是，像是針紮一樣。

祁意站在人群後麵，我看不見他的臉色，隻能看到他緊握著的手指。

他也嫌我臟吧。所以當初讓我去抵罪，不僅可以救下她的白月光，

還可以趁機擺脫我。

我緊緊地握著手裏的戒指，

林薇薇湊到我耳邊說：

“像你這麼肮臟的人，還惦記著祁意呢。怎麼不早點死。”

快了我心說。

就快要死了，很快就礙不到任何人的眼了。

我轉身要走，可林薇薇卻不放過我。

她抓著我的手向後推了一下，接著整個人就摔到了地上。

“晶晶姐，我不過是說了實話，是你怎麼這樣對我。”

祁意陰沉著臉，推了我一把。

“沈晶晶，你對薇薇做了什麼！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惡毒，坐了三年牢還沒有改變一點。”

我看向他。

看著他心疼地將林薇薇抱起了，看著我的眼睛不知道是恨意還是厭惡。

“從今天開始，任何地方都不許用沈晶晶。”

我看著他的背影，捏緊了他當初送給我的戒指。

直到手心出血。

原來對一個不愛的人，

可以絕情到這種地步。

3

祁意那句話相當於對我下了封殺令。

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個坐了牢的女人去得罪祁家。

我很自覺，沒有等老板趕人就自己扒下了工作服。

老板可能見我可憐，扔到地上一百塊。

“以後好好做人，多長點良心，做盡壞事是要遭報應的。”

我彎腰默默地將錢撿起來，說了句謝謝。

回到出租屋，不知道怎麼睡過去的。

我又夢到了自己剛畢業那年。

昏暗的巷子，壞掉的路燈，十幾個男人，有胖的瘦的矮的壯的。

其中有一個人臉上有一個硬幣大小的黑色胎記。

他們盯著我，像是盯著一塊肥肉。

明明離著鬧市隻隔了一條街。

卻像是把我和世界隔離起來。

我用手指死死扣著喉嚨，我嘶吼，我哭鬧，我親眼看著自己被踐踏的傷痕累累卻什麼也做不了。

隻有後來，不知道是雨水還是血水衝了身下這片泥土。

我知道我又做夢了，可我醒不過來。

我感覺到一雙手托著我身子，把水喂到嘴邊。

“我在，我在呢，別怕。”

果然是夢啊，我又聽到祁意的聲音了。

可我知道是做夢。

那天晚上之後，等到祁意發現我已經到了第二天。

他眼眶通紅，顫抖著手不敢碰我。

他嘴裏說著：“沒事啊，沈晶晶，不是你的錯。你別怕，相信我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可轉頭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和林薇薇曖昧不清。

他對我越來越冷淡。

攤牌那天，他點著煙坐在沙發上。

半垂著睫毛說：

“薇薇她性格單純，你若是覺得不爽找我就行，別找她的事。”

我問他：“你還愛我嗎。”

他抬起眉喊我：“沈晶晶。”

“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4

早上再醒來的時候，

嗓子竟然沒有啞。

以前我每次做了這個夢。

第二天早晨都會嘶啞地說不出話。

也對，現在都得癌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我癱坐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臨近晚期了，鼻子也壞了。

我竟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一下。

【您的銀行卡已到賬50.0000。餘額：50.0001】

我瞪大了雙眼。

不知道是哪個傻大個打錢打錯了，剛想打電話問問。

祁意的消息突然發了過來。

【拿著這些錢滾】

【以後再敢碰薇薇一下，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我撥打電話的手指，突然怔住了。

祁意啊。

為什麼，愛與不愛要表現得這麼明顯。

都最後這幾天了，騙我一下能死啊。

我收了錢，將錢給墓地轉了過去。

這錢是他們欠我的。

工作人員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

“小姐，您的全部的尾款已經結清了，要不要抽時間來看看墓呢。我們這邊有兒童歡樂多，牌友集中營，還有拚多多互助墓，請問你需要哪一款。”

我問：“有沒有離著人遠一點的？”

工作人員說：“還有寵物天堂哦，周邊都是小動物。”

我說：“就它了吧。”

工作人員說：“這個價錢不太一樣呢。”

“多了還是少了？”

“少了。要是您想在這裏住的話，還需要再交夠三十萬。”

這世道確實人不如動物。

我很愉快地決定了就要這片墓地，

然後打通了祁意的電話。

“那些錢不夠。再給我轉三十萬。”

祁意不知道是氣笑了，還是嘲諷。

“沈晶晶，你現在可真是——”

他話沒說完，但我知道後半句他想說什麼。

沈晶晶你現在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5

交齊了尾款，我和墓地的工作人員說好了時間。

去看了墓地。

這邊環境很好，墓碑上刻著小動物的照片。

看著就讓人開心。

“就定這了。”

我想了想又問，

“你們墓地有配送服務嘛？”

工作人員啊了一聲，後來反應過來什麼。

“若是客戶有需要，我們可以上門取貨。”

那還怪好的。

我對這家墓地服務很滿意，隻是回去的時候，

又碰到了那兩個不滿意的人。

祁意帶著林薇薇不知道在祭拜誰，

他壓著眼睛看我：“你來這裏做什麼？”

他知道我無親無故，無朋無友，沒有可祭拜的人。

可他忘了，我還有我自己。

我說：“我倒是不知道這個墓地姓祁。”

工作人員在旁邊插嘴：“這位小姐是在給自己看墓。”

祁意的眉心壓得更深了，半晌才說：“你問我要了這麼多錢不夠，又開始裝模作樣了是吧。”

我說：“是啊，不然怎麼坑你的錢。”

林薇薇抱著他的胳膊：“我早就給你說了，沈晶晶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大學畢業那事弄不好就是她自願的，事後又裝什麼貞節烈女。”

祁意陰沉著臉，“沈晶晶，你現在就下賤成這個樣子？”

下賤。

我捏了下手指，沒再搭理他們。

回去的路上下雨了。

和那天晚上的雨一樣大。

那一瞬間，難過幾乎要淹沒了我。

隻是林薇薇卻沒有這樣放過我。

“沈晶晶，你不是喜歡看墓嗎，我給你看樣東西。”

說完，一個虐貓的視頻發了過來。

那是我的貓。

那是我的貓。

被一雙紅色高跟鞋狠狠地踩在地上，四肢爪子在地上無力地翻騰。

找到林薇薇的時候，她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

外麵下著瓢潑大雨，雨水淋濕了我的頭發。

“你對我的貓做了什麼？把我的貓還給我。”

林薇薇挑著眉看著我：“做了什麼你不都知道了嗎？以前你纏著祁意不放，你的貓好要懶到祁意家裏，你要不要臉啊時沈晶。”

我使勁捏著手指，任由雨水流進我的眼睛裏。

“把我的貓還給我。”

“你的貓？祁意把它扔給我，就是我的貓。”她笑著說，“那隻貓早就被我扔給野狗了。”

她指著牆角的那張剩下毛皮說：“喏，就在那。”

那本活潑可愛的貓，現在還不如巴掌大，垃圾一樣蜷縮在角落裏。

它那麼乖，被林薇薇用腳踩都沒有叫一聲。

一直以來壓製的情緒終於壓不住了。

我抬起手，重重朝著林薇薇扇了一巴掌。

隻是手還沒有落下，手腕就被人牽製住了。

是祁意的手。

他緊皺著眉，聲音比砸在臉上的雨水還要冷：

“沈晶晶，你又在這裏發什麼瘋。”

我抬頭祁意，朝著他喊：

“我發瘋？你說我發瘋！

我的貓你憑什麼送給她，你憑什麼拿著我的貓哄她開心。”

那隻貓在我最痛苦的日子一天天地陪我走過來。

現在我卻保護不了它。

那麼小小的它我都保護不了。

我紅著眼眶看著祁意：“我去坐牢之前你怎麼答應我的，你說啊，你怎麼答應我的。

你說你會照顧好我們的貓。”

祁意看著我通紅的眼睛愣了一下，

但是他很快陰沉下臉：

“為了一隻貓你發瘋，明天我送你十隻。滾——”

我死死地盯著祁意，終於忍不住了：

“祁意，你就是個混帳，我馬上就要死了，你還在欺負我。”

祁意眸中情緒一閃，接著冷笑：

“沈晶晶，你現在說謊話真的張口就來啊。

快死了，好啊，要死就死遠點。別礙我的眼。”

我看著他，扔掉了他當初送我的那枚戒指。

一字一句說：

“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說完我轉身。

隻是剛走出一步路，我眼前一黑，一口血從我嘴裏吐了出來。

失去意識之前，

是祁意變得慘白的臉。

他朝著我奔過來，聲音恐慌：

“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你告訴我啊。”

救護車，救護車在哪裏？

醫生在哪裏。

祁意抱著沈晶晶，隻有怎麼擦也擦不幹淨的血。

“沈晶晶——”